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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长远的角度来看，保持东西方的适当交流是有好处的。60;62; 因为天朝不只要赚钱，还得综合综合考量贸易之外的东西。一个穿丝绸的蛮夷总比穿兽皮的蛮夷要好处理得多，前者依旧是华夷秩序中的一员，只不过占据了蛮夷的生态位。而后者则是不可名状不可接触的生番，要吃人的。60;62; 现在的朱由检更看重的并不是眼前的实利，而是做长远计。从长远打算，“礼”就是最高效的价值标准了。60;62; 今天，这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的雇员本来是没地方坐的，朱由检打算等他拜见了之后就轰出去了事。但现在既然朝廷换了策，他也就有幸能坐下来说几句话。60;62; 光说话还不够。为了体现待客之仪，朱由检还在他回答了问题之后下令给他赐茶。60;62; 曼努埃尔激动地接过了茶杯，这还是第一次有天朝的大官给他赐茶。他这种入行只有七八年的雇员，照理是没资格去澳门和天朝打交道的。没想到这次在吉大港就能见到上门的天朝官员，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60;62; 喝了这杯茶，以后他就能像马可波罗一样吹牛了。黄金屋顶，白银地板，陶瓷宝塔，只要去了东方的人都会这么吹牛。60;62; 他激动地用手握住茶——有那么一刹那，他愣了一下。60;62; 这茶的触感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它是凉的，竟然是凉的。60;62; “凉茶？”他又感受了一下手上的触感，他怕自己是把冻手和烫手搞混了。然而这杯子外头还凝了不少水滴，确实冰的没错。60;62; “这真的是茶吗？”他狐疑地揭开杯盖。果然，里头根本就不是茶汤的颜色，而是牛奶的颜色。60;62; “大人，这个是...”60;62; “你喝就是。”朱由检晃了晃自己的茶杯：“我喝的也是这个。”60;62; 通过倾斜的杯子，他望见朱由检手上拿的确实也是同样颜色的茶。60;62; 他不敢不喝了，他知道再迟疑就是对天朝的不敬。60;62; 闷头喝也不行，他得细细地品味，然后“由衷”地赞叹，这才是对待天朝官员的正确礼节。60;62; 他喝了，先用嘴唇抿了小半口。60;62; “嗯？！”60;62; 他猛然闷了一口：“这...这这这...太好喝了！这是奶茶啊！”60;62; “哦？你知道这是奶茶？”60;62; “印度也有。但是，印度的奶茶不好喝。天朝的奶茶，好喝啊！”60;62; “诶呀，你又输入了财富密码。老邵，再给他添一杯。”60;62; 邵纲微笑着拿来茶壶——对待听话的蛮夷，他也客气多了。60;62; “多谢大人！”曼努埃尔双手呈上杯子，让邵纲又给他倒了一杯。60;62; 这次他看清了——乳白的奶茶从银壶中倒下来，奶茶的涓流撒发着冷气。冷气发白，在空气中结了白雾。不用喝，看着就觉得凉快。60;62; 茶又进了口，还是刚才的味道。60;62; 这真的是很好喝，比他以前喝过的任何奶茶都好喝。60;62; 奶茶这东西他没少喝，因为他时常去孟加拉拜见舒贾。舒贾那边也是用奶茶来待客，不过每次去他都能吃出茶里头加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不是这里的树叶就是那里的树皮，再有就是些奇形怪状的果子，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香料。60;62; 奶茶加香料好喝吗？其实也不是每回都难喝。只是，每次见到的奶茶都不一样，这让每次去拜见舒贾都面临着味觉上的挑战。60;62; 这次就不一样了。天朝的奶茶一口灌下去，奶味没有，茶味也没喝出来，它就是甜的！甜得让他感觉到了幸福，仿佛人生就该是这样。60;62;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山中老人部下的阿萨辛，饮着奶与蜜的河流，还加了一撮茶叶。这奶茶的味道，也像是阿萨辛的秘术一样梦幻。60;62; “这...大人，实在是劳您破费了。”60;62; “没事，这是天朝那边最新流行的风尚，这叫酥酪茶。南京那边就流行喝这个，你们也可以多喝些。”60;62; “敢问这个茶好喝的秘方是...”60;62; “多放糖。”朱由检提着嗓子说：“你想想，不放糖，怎么会好喝呢？吃糖是人之大欲，遇事不决就该放糖。”60;62; “啊...原来是这样。”曼努埃尔尬笑了两声——是啊，放糖，什么东西放糖都会变得好吃。烤肉可以抹糖，饮料可以撒汤，那些贵族老爷们结婚时也要特地做一个糖雕来充门面。可问题是，寻常人喝得起吗？60;62; 欧洲根本就没地方能种糖。就算是有，他们也不会种。实际上无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是葡萄牙东印度公司，他们都要雇佣福建人来做技术指导，要不然光是甘蔗的培育就是大问题。平日里和他们打交道最多也就是那些中国雇员，拿着五倍的薪水干着不可或缺的活。60;62; 但转念一想，今后他们恐怕是想要种糖都求之而不得了。60;62; 东印度公司能不能存续下去，还得看眼前这位大人的脸色，也得看这只舰队的脸色。60;62; 葡萄牙在红海以东的兵力不过战舰十几艘，远远不是眼前这支大舰队的敌手。与其一头撞死在南墙上，倒不如坐下来谈一谈——本来葡萄牙人是不怕大舰队的，大不了去当海盗。然而经过评估之后，他们绝望地发现连当海盗都不是明军的对手。60;62; 那些笨重的盖伦船一旦被放出去当作私掠船，立时就会被航速远快于他们的斗舰包围绞杀。这一点，看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下场就已经很明白了。60;62; 有了这两家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得不学乖一点。这次和天朝接触，他也是想要寻找东印度公司和天朝的共同利益在何处。60;62; 思来想去，他从朱由检的话中确定了一点。他猜出，这位大人和东印度公司一样都希望莫卧尔能解体。60;62; “大人。”曼努埃尔仰头喝光了茶，被干干净净茶杯搁在旁边的矮几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还请您直说。总督大人说，我们愿效‘犬马之劳’。”60;62; “我方才说了，你们把耶稣会的碍事家伙赶走就行了。我不想见到这伙传教疯子，万一他们想不开来刺杀我怎么办？拿走拿走，我不想见到他们。”60;62; “耶稣会？可我们...大人，我方才也说了，耶稣会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们不能没有耶稣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