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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碍眼的洋和尚给我扔出去，死活不论。开个价吧，我这里票子管够。”说着，朱由检嘬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60;62; “可我们...这...我们...”曼努埃尔一时间竟语无伦次——太刺激了，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碰见买凶杀人的事情，杀的还是虔诚的教士。哦！上帝啊，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他的灵魂就要去见路西法了。60;62; 但专念一想，诶！还有赎罪券啊！60;62; 顿时，他就不那么慌了。60;62; 他的眼睛四处打量——这是一艘船，一艘大得离谱的船。船舷有钟楼一般高，这房间更是大得不像话。60;62; 除了“大得不像话”，他找不出别的词了，因为单这房间的面阔就比盖伦船的甲板还宽，左右厢房重重，进深也不知有多少。这简直不像是船，倒像是进了“mandarin”总督老爷的大堂。60;62;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双膝跪地：“大人恕罪！我刚才忘了叩头。”说罢，他立刻行了个一拜三叩首礼，行得有板有眼，脑门在地板上“蹦蹦蹦”敲了三下，看来是练过的。60;62; “起来吧，下次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真把脑袋砸地板上，刚打的蜡。”他放下手里头的奶茶，按着扶手对来人点头回礼。60;62; “行了，既然是个知礼的，来人，赐座，看茶。”60;62; “谢大人。”曼努埃尔站起了身，喜不自胜。他知道自己提前做的功课没有白费，果然中国人最爱看的野蛮人去适应他们的文化。60;62; “我知道你在敷衍，不过无所谓。”朱由检漫不经心地说：“你输入了财富密码，你就可以和天朝做生意，就这么简单。年轻的你们还不能体会‘礼’的真意，你们以后就知道了。我也明白，教化蛮夷急不得，要循循善诱。”60;62; “大人，我是...”60;62; “废话就先别说了，你们洋人有几个是忠心的，你们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吧，我好久没有欧洲那边的消息了。克伦威尔怎么样了？”60;62; 一说到克伦威尔，他便来了劲：“呵哈，大人，克伦威尔可是遭了天罚。就在前几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眼睛熊忽然在伦敦城泛滥起来，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无恶不作，却除不掉也杀不净。”60;62; “还有这种事？那可真是招了天谴了。自作孽，不可活啊。”60;62; “是啊大人，那伙弑君的恶徒，实在是大逆不道。他们若是在天朝，肯定早就被处死了。”60;62; “我正要去欧洲收拾他。这种胆敢抵抗封建专治的革命党，就该被吊死在旗杆上——最可气的是他竟然还背叛革命，合该满门抄斩。”60;62; “啊？那您到底是支持革命还是反对革命？”60;62; “瞎问什么！”后头的邵纲怒斥一声：“没看到大人坐在上头？”60;62; “啊？”曼努埃尔莫名其妙被训斥了一通，也不敢回口，只得点头应声作罢。60;62; “算了，且不说那眼镜熊的事情。我且问你，欧洲那边有没有对克伦威尔做出报复行动？”60;62; “大孔代亲王曾经试图召集反应同盟，不过神罗和新教方都在忙着收拾战争中的废墟，双方都反应平平。倒是荷兰方面很积极，因为克伦威尔正在建造新式舰队，以取代不中用的旧海军。据传，克伦威尔还打算进一步强化贸易保护主义，他要把英国殖民地所产的货物全部集中到英格兰本土去。”60;62; “这倒像是个清教徒会干的事情。”朱由检点了点头。60;62; 显然，这年头自由贸易在欧洲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自由贸易仅仅在神罗内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实施，因为德意志城邦看中了自由贸易对经济带来的长期正面效益。60;62; 而像英格兰这样的大国，他们的经费开支比较借据，实行自由贸易的动力并不足。再加上诸多原因的共同作用，使得贸易保护和重商主义成为了他们的优先之选。至于废除关税，这对他们完全是痴人说梦。60;62; 英国若真搞了自由贸易，那等同于把霸主之位拱手送与荷兰，因为他们在效率上无论如何也拼不过要钱不要命的荷兰人。60;62; 这种贸易保护主义的山贼，正是天朝所要讨伐的。60;62; 天朝所代表的朝贡秩序，其根本原则之一就是基于自由贸易。在最理想的状况下，天朝会驱使着所有朝贡国废除关税，互通有无，合同为一家，打造一个共同市场。60;62; 天朝这么做，就是要把贸易保护主义从朝贡圈内彻底抹掉。这就撤掉一条河流所有的堤防——若是没有堤坝的阻挡，水自然会往低处流。作为天下最大的贸易黑洞，天朝就能坐在洞口鲸吞贸易流。60;62; 不过这样实际上是竭泽而渔。天朝实行朝贡贸易而非殖民掠夺，其根本目的之一也就是做长远计，可以走最最长线的投资，甚至完全不考虑几十年内的收益，也不需要但但考虑经济效益这一项，而是高屋建瓴地引导整个世界向好发展。60;62; 所以朝贡贸易本身就是一年一次的进口博览会——平时依靠贸易黑洞从各国吸的银子太多了，都快把他们吸干了，所以要在每年朝贡的时候给他们回点血，要不然下次就没得吸了。60;62; 这实际上是国内用来平抑地方发展差距的“中央转移支付”的翻版，是把“外天下”视为“内天下”的外沿。这对朝贡国来说自然是大好事。60;62; 若是被殖民，可怜的殖民地只会被当作竭泽而渔的那个池子。若是当了朝贡国，就会被当作是鱼塘了，每年还有上好的鱼苗洒进来。60;62; 英国就是竭泽而渔殖民政策的排头兵。他们与葡萄牙、荷兰的贸易站式殖民有本质上的不同，倒是和西班牙有异曲同工之妙。60;62; 西班牙完全把殖民地当作本国国土的外沿，耗费巨大的行政成本在新世界完全复刻西班牙本土的官僚体制。所以朱由检能在新大陆看到西班牙在美洲建立的城市、教堂、兵营，从法院到法师全给配齐了，生怕对本地居民服务不周到。60;62; 这哪是去殖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60;62; 天朝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从来就不殖民南洋——南洋有什么值得天朝贪图的？长颈鹿吗？要来根本就无用，还不如留着他们的国祚，培养他们的消费习惯和审美情趣，让他们多多买天朝的鸡爪斗鸡眼儿瓷盘子回去当传家宝。60;62; 天朝根本就不用破费去治理。只消把蚕丝纺成绸缎，把粘土烧成陶器，就能换来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换来南洋土著用血汗得来的香料。这中间还顺便把普及教化的事情一齐办了，什么都没落下。60;62; 以养鱼为生的天朝，最恨的自然便是以炸鱼为生的英国殖民者。60;62; 所以朱由检可以放过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可以放过葡萄牙人，但万万不会放过英国人。因为前两者可以当搬运工，但英国人却和天朝在单行道上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60;62; ——这其实也涉及到朱由检本次战略调整的内容。60;62; 本来，他是不打算给葡萄牙人好脸色看的，他打算把这些家伙一股脑赶到西边去。因为之前大?战的根本目标，就是攘夷。作为蛮夷之一，葡萄牙自然是不能留下。朱由检可是打算连果阿一起取下的。60;62; 但经过战略调整之后，大?战的目标变成了重建朝贡体系。那么，这也就无需在乎葡萄牙人拿走的那点蝇头小利了。从最长远的角度来看，保持东西方的适当交流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