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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多半是乌嘎撺掇着排斥外乡人的沙达尼,两人沆瀣一气。
乌嘎看到任弘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必死不可，终日打雁，却被一只雏雁啄了眼。
沙达尼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来了自己必死无疑,第一次濒临死亡，吓得失禁，不再言语。
乌嘎突然放声大笑，“三分地上的成王败寇,我认了。告诉你这个中原人也无妨。”
“三十年前一个贱人跟着会甜言蜜语的中原人跑了，二十年前赵景帝将我爱子悬于城门,曝尸一月，我如何不恨他？”
当年乌嘎还年少，带着心爱的姑娘跑出了大山,许诺游玩归来之后两人成婚,姑娘也答应了当时身为族长儿子的他。
外面的一切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不过是稍稍离开的功夫，初恋就被一个虚伪的人哄得心花怒放，宁愿到中原人府中做妾，也不愿意再跟他回到山里做族长夫人。
他再三恳求，只得到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勾勾手指便将他初恋带走的人正是当今皇后的胞弟，势大气粗,他单只形影回了家。初恋总是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他长久地憎恶一切文人以及皇家。
后来,赵景帝围攻几族。他儿子知道父亲不愿为赵国称臣,自荐带着几人作为斥候潜入对面营地，被发现抓了起来……
多年恨意，心如刀绞，却依旧称了臣。
可笑。
乌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
三日后，闹市宣读两位知州罪状，斩杀于人前。
松赞和马孝鲜处于半致仕的转态，郎也和任弘依旧合作密切。
此地一切尘埃落定。
至此之后，密不透风，所有消息只有进无出。
任弘和惟演努力发展此地的民生和经济，还有军事，另要抽出时间教导郎崇礼和郑儒良。
紧赶慢赶，时间疏忽而过。
两年多后。
京城不断传来动荡之音，太子监国不利，小地龙翻身。
赵景帝身体大好，撤销太子监国之位，并随后废太子，五皇子、七皇子、十四皇子齐齐登上政治舞台。
而后西北边境大乱，驻军连退百里，将领阵亡。
右丞倪少和变法失败，乞骸骨。
惟演手中拿着信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何西北军会大败。
赵景帝末期到七皇子继位的一两年里，他对于真正的政事概念是模糊的，一心满脑酸儒黄金屋，不闻多少窗外事。
这也间接导致了他即便做了皇帝也没有查明父亲死亡的全过程，该死的不该死的人全都在动乱中死亡或者隐姓埋名，几乎所有的线索和往事都随风而去。留下重新开始的一群新人，一些新事，唯独他还留在过去。
坐在任弘旁边，惟演手指着丘青祥的名字说道：“我曾略略知道丘将军，将军正直壮年，自带兵以来从无败绩。更何况此次战役人员充足，副将由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担任。”
“丘家一儿一女，儿子是位少年英才。父子齐上阵，即便为了彼此的安全，也不可能出如此大的纰漏，甚至导致整个西北军几乎全军覆没，双双阵亡。”
“确有蹊跷。”任弘点头肯定。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一位坐在床榻边低声哭泣的女子，屋内低调奢华，有一个小玩意儿是他们这里送到京城售卖的，是京城最近的风格。
轴目停止。
任弘笑着对惟演说：“总会知道的，不过几个月就要重新回京，说不定到了京城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东西。”
“几日后，便是惟演志学之年，可有何想要的？”
“我不要处理公务了，去海边吧！”惟演心情很好。
门口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两个小脑袋。
“师父！”这是混熟了的郑儒良，立志要成为皇帝的民间皇子。他叛变了自己，他要当皇帝好好管教师父，哼哼。
“公子！”这是自来熟的郎崇礼，虽然记忆力顶级，但只热爱八卦，不喜读书。要不是公子非要说书童必须读书认字，打死他也不要读书。
“我们可以去吗？”
终于有可以放假的一天了！！！期待。
“想去？”任弘问道。
两人宛如即将放风的狗子，疯狂点头。
惟演和任弘对视一眼，笑眯眯地开口：“礼乐书数射御皆考一遍。”
抱胸侧靠在椅子上，惟演继续说：“儒良加试帝王治国术，崇礼加试官与民论述。”
任弘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两只汪，深切赞同了惟演的话，“对。考过了便跟着去，考不过，继续留在家里。”
“先回去吧！明天开考礼、乐、射。我去出题，你们去准备准备。”
任弘话音落定。
两只丧气汪退下了。
任弘和惟演在书房大笑。
“为人师的快乐。”惟演站着，压在任弘一侧肩膀上，低头看着任大人笑。
离远了的两只丧气汪还能听到无良公子们的大笑。
就为什么！为什么！人家几年考一次，他们俩一年考几十次！几十次！肉也不是这么烤的好吗！
无效反抗，两只汪被捏住了命运的咽喉。
两人皆是聪慧之人，顺利通过了任弘和惟演的考试。
几日后，几人带着随从来到海边，还跟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一位是无聊到在街上散步的?知州，遇见了任弘和惟演，死皮赖脸地上了车，哎呀，坐别人的免费游览车就是香。
另一位是自觉和任大人、周公子有交情的马三公子。
之前还喜欢闹市纵马，早年被父亲管束不顶用。又被全权掌控此地的任弘和惟演分别罚了两次鞭子才晓得消停下来。
完全没有继承父亲的精明，只继承了生母的颜值，是个天赋全点在脸上的地主家的傻儿子，会闹脾气，也会在伤了人之后不道歉别扭地悄悄给人治伤。
后面这位，几人都没让他上马车。人够多了！
“都是朋友，坐不下就不坐。看我骑马多自在！”骑马的速度变缓，马三公子和任弘等人乘坐的马车并驾而行。
“我也好久没去过海边了。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个好玩儿的地方。大家一起去，热闹！你们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要不是真知道这人说话不过脑子还傲娇，在座的所有脑子山路十八弯的人都以为马三公子是多心思深沉、能屈能伸的死皮赖脸版王者呢。
“介意。”惟演目光幽幽的望着马上的马三公子。
马三公子坐在马上差点儿被吓尿，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安静，但还是会跟着去。
任弘放下竹帘，挡住了马三公子的脸。
“很快就到了。”任弘对惟演说道。
马车外的人好烦，马车里的人也好烦呐，他现在还需要端着，这明明是他的生辰。惟演悄悄瞪了一眼任弘。
一行人驻扎在海潮无法达到的区域。
马三公子和两个小孩赶海玩得不亦乐乎，没人搭理他的时候，就跑去找?知州。?知州看在马知州的面子上总会和他搭上几句话，不至于过于冷场。
天色渐暗。
几大箩筐的海物抬了过来。
篝火也燃了起来，一大排铁网架起来，北侧是大人们吃东西的地方，南侧是随从们吃东西的地方。
任弘身边跟了两个帮手，主要负责崇礼等四人的晚餐。惟演的晚餐就由任弘负责了。
?知州吸溜进去一颗蒜蓉烤扇贝，看到任弘和惟演，问坐在身边的郎崇礼：“你们大人一直这样吗？”
“一直在一起吗？对啊，他们还住一个屋子呢。”以至于每次课业口头问答都要双重暴击，郎崇礼下意识地回答，边说边吃得正香。
郎知州：……啊，哪里不太对。不关我的事！
很快他就见到了任弘和惟演进入了一个帐篷。
“朗大人。”郑儒良拍拍郎·发呆·也的胳膊，“你和马三公子都是后来的。我们现在的分配模式是两两一组。而且就多出来了一个备用帐篷。”
“所以，你和马三公子就要住一起了。”
郎知州：……嗯？！
“多谢，麻烦你们了。”郎也礼貌回答，毕竟是自己不请自来，哭着也要去睡觉。
“郎大人！”马三公子在帐篷边挥手。
朗大人并不是很想和马三公子住在一个帐篷里。
坐在帐篷里，马三公子东摸摸西摸摸，“朗大人，不是我说，跟着任知县就是有意思，这帐篷做的也很有趣。朗大人……朗大人……”
朗大人裹紧了自己的被子，恍然间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是什么了。
啊，他年纪大了，需要睡眠！
“马三公子，天色已晚。”我要睡了。
马三公子终于消停了。
郎崇礼和郑儒良在另一个小帐篷里拿出今日赶海的战利品，嘻嘻哈哈地一直燃着灯不愿睡去。
除了值夜的人，其他全都到了温暖的帐篷里。
惟演的脸颊埋在任弘胸口，呼呼地安眠。
任弘手痒般拨动了怀中人的睫毛，也逐渐睡去。
***
衙门内，任弘刚刚下公堂处理完一桩纠纷案子。
潘虎把今日收到的信函给任知县。
“大人，京城又有来信。”
“放下吧。”
任弘打开信件，里面是他和惟演来往了两年的笔友，笔友是惟演父亲好友的儿子，为人可揖清芬，也没有酸儒之气，对一切充满善意和好奇。
“明毅，可是孟兄来信了？”惟演跨步进入书房。
“是。我在看公务，惟演先拆开看吧。”任弘道。
惟演拿起书信，“我念给你听。”
“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大致意思便是，他通过父亲知道了任弘即将调任的事情，很高兴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接任任弘。他会好好治理合景县，不会让任弘和惟演放心不下。他还能看一看这边的山水风景诸如此类。
还说他马上就要提前过来看看风景，以及和友人叙旧。
任弘放下手中的笔，算算日子，“朝然兄马上就要到了。”
“将客房清扫出来。”惟演吩咐道。
下人应是，离开书房。
他们本就要挑一位进士来这里做官，这里不过是京城眼中的不毛之地，瘴气毒虫聚集之地，稍微疏通一下关系，就能把他们想要拉来的人送到这个位置上。
孟朝然便是正好撞上的人。
“孟兄可是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来了解合景县了。”惟演的小恶魔又飞了出来。
“我也很期待看到。”任弘笑着附和，然后和惟演坐在一起继续处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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