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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的门帘掀开了一条缝。60;62; 约瑟夫探头进来张望，然后垫着脚走了进来，还带着他的撒马尔罕面包——那是有帽子那么大的一张死面烤饼，或者叫死面馕。60;62; 他把馕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越过两三个铺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60;62;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几个侧卧的佣兵惊醒了。60;62; 麦子的香气，芝麻的香气。这是食物的味道。60;62; 虽然克里斯蒂娜没有饿着他们，但也没什么正经的好东西吃——而这股味道如此纯净，竟然没有一点酸味，简直是君王餐桌上才配享用的上等面包。60;62; “约瑟夫，你竟然回来了！你不是被震旦密探抓走了吗？”60;62; “啊...他们发现我是清白的，就把我放回来了。”60;62; “什么东西这么香，你闻到了吗？”60;62; “啊，那是...那是...”60;62; “在你后面！你藏了什么东西？！面包！好大一块。这个色泽，竟然是白面，还涂了油。竟然还有香料的味道？你哪来的这么好的面包？”60;62; “是...”60;62; “是震旦给你的？刚才不是冲进来一群震旦特工把你抓走了？怎么回来的时候反而有面包吃？”60;62; “额...”约瑟夫不知道怎么说。60;62; “难道，难道你是克里斯蒂娜的亲戚？我听说波兰瓦萨家有一个私生子流散在外面，就是你吧！如果你不是克里斯蒂娜的亲戚，你怎么能吃到不一样的面包！”60;62; “我不是，只能说我不是，我一定不是。如果我是，我难道还会回来？现在瓦萨家只剩三个人了，她难道会让第四个瓦萨满大街乱晃？”60;62; “那你这面包...难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我记得你是，嘉布遣会的来的？我看到你的袍子了。”60;62; “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超过一个修士本身的行为。”约瑟夫回答——他确实没什么情报。作为一个普通的嘉布遣会修士，他只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连身份都是半公开。除了随机分配的同帐兵士不知道以外，其他的全都写在档案里面了。60;62; 作为正儿八经的修会，嘉布遣会就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处乱窜，但却出人意料地防不胜防。当初黎塞留围攻拉罗谢尔，城里的守军同样也没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嘉布遣会托钵僧。60;62; “好吧，你小心着点。”一旁的佣兵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侧躺着休息。60;62; “那...你要吃点面包吗？”60;62; “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们都是体面人，怎么会贪你一个面包。”60;62; ——五分钟。几个佣兵和商量好了似的一齐蹿起来：60;62; “不行，太香了！虽然我不想吃，但这面包香得让我头疼！我许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面包了。”60;62; “这到底是什么面包！难道是陛下亲手给他的？”60;62; “我见过克里斯蒂娜陛下的餐桌！她桌上都没有这么香的面包！说，你的面包是哪来的！”60;62; “就是她给我的啊！真的，是她给我的！”60;62; “喂，嘉布遣会的小子，我警告你。我们是来同克里斯蒂娜陛下一起办大事的，你不要捣乱。听见没有？”60;62;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都说没有。”60;62; “废话！陛下她吃什么我们能不知道？她吃过这么好的面包吗！”60;62; “诸位！”突然有一人站起来，“诸位，你们还得拉罗谢尔围城吗！我有个表哥就在城里！这群嘉布遣会托钵僧像臭虫一样上蹿下跳，让该死的国王在海面上修了一道海堤，把海路的援军堵死，城里什么吃的都没了！现在，他又跳到我们这里来了！他是存心不让我们富贵啊！”60;62; “他看到我们挣钱，比他自己亏钱还难受！不对，差点忘了，这群该死的托钵僧不要钱！他们连钱都不7要，就光是想要看我们难受！我们只要活着就让他难受！”60;62; “牛屎！踢他的屁股！踢他的屁股！”60;62; “为什么！我就是拿了个面包而已啊！为什么！我把面包给你们还不行吗！面包给你们！”60;62; “谁要你的面包？揍他！”60;62;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邵都督，我们是不是要劝一劝了？”60;62; “这个，有点怪啊。”邵纲也探头看了一眼，“你说克里斯蒂娜小姐，她治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嘉布遣会的其他人还没来呢，怎么一个馕就让他们窝里斗起来了。”60;62; “难不成是饿的？”60;62; “我看他们有酸菜有香肠，吃得还不错。大概，是吃得不够好啊...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制台要给吃面包了。原来吃不上面包真的要打架。”60;62; “这群蛮子真是矫情，不就吃个馕嘛。”60;62; “不，你没搞懂。他们平时也未必有这么讲究——但越是打仗，就越是要吃得好。顺风仗好打，因为打赢了皆大欢喜。逆风仗不好打，是因为输了之后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群老兵油子都吃透了这一套，所以他们会自己把碍事的人赶出去。”60;62; “还有这一套？他们这么忠诚吗？”60;62; “这群人可都指着打奥斯曼发财呢，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不是对王师忠诚，是对前途忠诚——这也是最稳妥的。”60;62; “那我们，不管了？”60;62; “不用管。”邵纲摆了摆手，“我看了，他们下手有轻重——你看都往屁股上踢呢，连脸都不踢。既然这么识大体，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吧。这事情，我们管得越少越好，省得招惹上丐帮的人。等着吧，他们打了丐帮的人，这事情也没这么好收拾。我们去提醒一句，让这边准备一下。”60;62; ——正如邵纲所料，殴打很快就结束了，馕还没凉呢。60;62; 和约好了似的，所有佣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来，没人再给他补一脚。60;62; 约瑟夫没受什么伤。他带着一身泥站起来，撒马尔罕面包还是热的。他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拿着面包坐回自己的床铺上。虽然面是死的，但包是热的。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这个死面的香喷喷的馕能温暖他。60;62; “约瑟夫，约瑟夫，你在吗？”他还没坐稳，门外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60;62; “安东尼神...哦不，安东尼先生，我在这里！”60;62; “听说，你拿了一块面包？”被叫做安东尼的熟人探头进来，“等等！约瑟夫，你手上拿着什么！”60;62; “是...是面包。”60;62; 安东尼快步走进来：“不要用面包这个轻飘飘的词。那是一块无酵饼！你到底领了谁的圣礼！”60;62;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对修会...”60;62; “出去，我们慢慢解释。先解释这块无酵饼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