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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头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转性了？我觉得这可不像你啊。”60;62; “不像我？你觉得怎样才想我？”60;62; “你...诶？你要真让我说我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你到底是个什么人？”60;62;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啊，还挺有冲劲的。敢为了‘大义’和阉党斗——结果呢？要不是孔阁老保着我，我现在指不定已经回家种田去了。就算是这样，阉党倒了台我还是和原来一样，每日里那个闲呐，闲得每天去汪然明那里喝酒都没人管我。”60;62; “这我倒是听闻过。隆武朝以前阁老你好像一直都是闲职。”60;62; “是啊，就是在南京国子监教教书而已，挣些文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和阉党斗，斗来斗去呢？还不是留在朝廷里的人笑到了最后，我们这些当了马前卒的人不都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看清了——天大地大，活命最大。什么正人君子，什么众正临朝，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看郑芝龙来了我不也去迎了？”60;62; “这倒是。我本来以为钱阁老你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依附权贵，没想到你竟真的去把郑芝龙给迎了进来。”60;62; “我那时候可没想别的，就觉得以后郑芝龙当朝我得和他搞好关系。没想到那厮做得实在太过分，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我本来就是个花瓶，要不是因为郑芝龙做得太过分我哪里能成东林党人的‘魁首’？他们都把郑芝龙当成第二个魏忠贤了，这才跟他玩命。你呢？马阁老？”60;62; “我？呵~”马士英苦笑一声：“我原来在凤阳领兵，本想进京勤王，结果碰到了高杰他们那伙人。那群人脑子不打弯，我就靠着他们顶在前头挣了个阁老的位子，还看在旧交的份上吧阮大铖那厮也提携了上来。本以为能带着一干南臣和你们东林分庭抗礼，却不想又来了第二个魏忠贤——郑芝龙这厮还不如魏忠贤呢。但是没办法啊，他把控着朝政，诸位朝臣非顺即逆。你们选择了‘逆’，那他自然就找上我了——我自然就变成‘顺’的那边喽。”60;62; 说罢，他一拍大腿：“蠢呐！蠢得无可救药！我们这群人斗来斗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看鞑子一路推过来如入无人之境？那江北四镇里头，只有黄得功不听我们的话，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挡了一阵，到最后还是要靠人家来救场。你说我们这是为了什么？人家要是不来我们这群人是不是全都得玩完？”60;62; “唉...说真的，要是鞑子来了你降不降？”60;62; “当然不降！我马士英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这点气节我还是有的。降了鞑子？到时候泪尽胡尘都无处说理去。你呢？”60;62; “我？唉...”钱谦益叹了口气：“说不好呦。我不想死，我舍不得我家娘子啊。我家娘子貌美如花，又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我要是去了，我家娘子怎么办？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儿又怎么办？”60;62; “孩儿？钱阁老你...”60;62; “是啊，柳如是有喜了。”60;62; “多大了？”60;62; “大概三个月。”60;62; “诶呀，诶呀！钱阁老你真是老当益壮啊！”这下连他马士英都愣了：“我说钱阁老，你可要好好保重啊。”60;62; “知道。我那孩儿...唉，就为了我家娘子，为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鞑子打到南京来，我都会剃头！”60;62; “为什么？”60;62; “因为我想活命！就这么简单。”60;62; “那你的尊严呢？你的名节呢？”60;62; “去他的名节！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你要发还要头？”60;62; “我要发！”60;62; “那我要头。人想要保命，天经地义。被人骂我也认了，我只想当个苟且偷生的小人，不想当个名垂千古的死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和柳如是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想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亲。不行吗？”60;62; “可是钱阁老...你的...你的...你现在是东林魁首，你降了别人怎么办呐？”60;62; “我不管那么多！许你们当真君子，就不许我当真小人了？真小人总好过假君子。”60;62; “唉...也罢，人各有志，我也没法强求你。那你今天也是走得这个理？”60;62; “讲实话——咱们文官围着皇上转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现在皇上身边确实是有那么些人，但他们又不是小人，只是比我们近一些而已。我可不想和人家比谁离皇上更近，人家是皇亲国戚，是他老朱家的人！你觉得皇上他是信自家人还是信我们？”60;62; “嗯...”60;62; “西征的事情你知道吧？”60;62; “我知道。”60;62; “龙脉的事情呢？”60;62; “龙脉？婺源那个？”60;62; “对，我先前说有人夸他就是这件事。他去了婺源，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全都了了，反对的人全都当阉党一股脑地抓起来。整个南直士林欢声雷动啊！朱文公桑梓就这么清净了，他们听了几十年耳朵都快起茧子的事情总算是结了。”60;62; “那当地百姓呢？他们不烧灰怎么过活？那地方吵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怕激起民变？”60;62; “人家直接撒钱把问题摆平了，不但没民变，百姓还上了万民表。不过这都没人关心，所有人就只关心龙脉会不会被挖，闹事者有没被绳之以法——他们关心的就这些，现在事情结了，婺源那边到处寄信称颂新朝，还准备再编一本《续保龙全书》。”60;62; “唉...这么说，人家现在得了士人之心了？”60;62; “人心，难测啊。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我这边什么都不做，人家去摆平了几十年都没解决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人家带着兵平了国难！马阁老呦，说句老实话。我们就算豁出老命把人家闹下来了，你去带兵杀鞑子还是我去带兵？要不咱们把皇上带着去御驾亲征？土木堡再来一次，死的就不是勋戚，那死得是我们喽！你不怕死你就接着来，反正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