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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呦，您老是不知道，我们为了烧这长颈花瓶一样的‘蛋壳’花了多少功夫，连隐居的‘壶隐老人’昊十九都给请出来了，这才烧出了这么大一号的‘蛋壳’。您老看看什么时候把它给打出去，我们也好跟着沾沾光。”60;62; “打什么打呦！这玩意多少钱？”60;62; “要卖的话，少说...我也说不好，反正从没做过这么大号的，日后也不太可能再做一个了。不过这是公司成立之前烧的嘛，就直接交给皇家好了，反正走账也不好走。怎么样，制台打算用这玩意打谁？”60;62; “打谁？拿回去供着算了。这么大一个蛋壳瓷...我的老天爷，打碎了暴殄天物啊！算了算了，回去粘个底当花瓶算了。奶奶的，现世报啊。前脚忽悠人家用手榴弹喝茶，自己这就得用火箭弹种花。”60;62; 说着，他准备伸手去掂量掂量这个和暖水瓶差不多大的“蛋壳”，但手伸出去有缩了回来——他怕一个手滑把这宝贝打碎了。60;62; “鲁厂长啊，这玩意多重？”60;62; “一斤不到，大概十两出头。普通瓷器要做这么大的，至少要‘蛋壳’的十倍甚至几十倍重。”60;62; “这么轻？！”60;62; “因为这‘蛋壳’又叫‘脱胎瓷’，顾名思义这里头基本没有泥胎，几乎完全就是用釉料烧出来的。平常这层釉彩都是敷在陶土外头，所这等于是把其他瓷器外头的那层‘壳’给单独烧了出来，这才能做得薄如蝉翼。‘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销’，说的就是这个。”60;62; “其实...说实话，这东西还真就是火箭弹的弹壳的上佳之选，毕竟要的就是个轻便。”60;62; “要轻的？等会...制台你要多少？”60;62; “大概几十万件吧。”60;62; “几十万件？！卢总旗他可没和我们说要这么大量的，就说是要蛋壳，我们就烧了这个特大号的蛋壳。原来是真是弹壳啊？炮弹的弹？”60;62; “你才发现是那个弹啊...行了，鲁厂长，这东西不错，我就带回去养花了。但你们还得想个法子烧轻一点的弹壳出来——成本要往下压，本身还要轻，越轻越好。轻的同时还要保证强度，要耐热，不能一烧就炸。除此之外还要坚固，不能一颠簸就碎。”60;62; “宗人令啊...你这是让马儿跑得快又不让马儿吃草啊。”60;62; “怎么说？”60;62; “瓷器越厚重自然就越结实，越薄就越难烧，坏件多了成本就上来了。所以宗人令你要又薄又轻又结实还又便宜的，这着实是难办得很。不过对釉色没什么要求是吧？”60;62; “对，釉色无所谓，只要不长得歪瓜裂枣就行。”60;62; “那我想想...这倒是得好好试一试。”60;62; “诶？对了！”朱由检一拍大腿：“要不要试试加点骨粉进去？”60;62; “加骨粉？”60;62; “对啊，加骨粉，牛羊骨就行。试试看加进去以后瓷器会不会变得结实，要是结实了不就能做薄了？成品率要是再提上来，那价格也就压下去了。”60;62; “嗯...加骨头...早先汝窑也是加骨头的。”60;62; “呦？汝窑还是骨瓷？”60;62; “额...的确是加了骨头的瓷，那天青色就是用骨粉和玛瑙烧出来的。”60;62; “要不你们也试试？”60;62; “行，试试便试试吧...”鲁厂长应了一句，但他并不对加骨粉能提升性能抱有什么期望。汝窑的骨粉是加在釉料里的，又不是胎底里头。难道釉料结实了也能让胎底也变结实？日用确实行，但装箱当兵器他就觉得不太稳妥了。本想和朱由检解释一下，但这些技术上的东西他也不好给外行讲明白，便只好应了下来。60;62; “宗人令呐，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要？”60;62; “暂时不急，你们今年内研究好就行。反先用铁皮也是一样，铁皮贵些罢了。”60;62; “那便好。我们的窑子里头都是一堆一堆地烧，要真能研究出个成品来那确实是比铁皮的便宜。我们这一年几十万件呢，要是几十万块铁皮那价格就上天喽。”60;62; “所以你们就尽快吧。反正现在前线省着用，每次备个几千发就行了。要想像泼水一样往外撒，那还得等你们烧制好的瓷器。行了，这事就结了——下一桩就是生意了。朝廷打算开个对倭航线，你们景德镇的瓷器拿到海对面去能卖上天价。挑一批好的给我带上吧，这些走账。”60;62; “那宗人令看看货吧，那些东西也放在这。”60;62; “你们是按照抹茶茶具来造的吧？”60;62; “额...实不相瞒，我们这造抹茶茶具的手艺已经是失传了。”60;62; “失传了？”60;62; “因为没有需求，自然就失传了。”60;62; “就没有留什么根之类的？”60;62; “根有啊。制台你看这个——”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下来有个木盒子，摆到了桌上，打开了盖。60;62; 只见一个直筒子竹节大圆碗躺在里头，上面还有开片。60;62; 60;62; “这什么？”60;62; “茶具啊，抹茶的茶具。”60;62; “抹茶茶具长这模样？”朱由检盯着那玩意看了好一阵，怎么总觉得这东西就不是用来喝茶的。60;62;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翻了古书上的图谱，发现抹茶的里头有一种茶碗，用来点茶的，长得和这玩意一模一样。”60;62; “一模一样？这东西原来是什么？”60;62; “香炉啊。原来有四个脚，我们把脚给削了就是这副样子。我们拿着古画一比对，发现长得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直筒子大碗。”60;62; “那装茶粉的小壶呢？”60;62; “那个用胭脂瓶就行了，反正都是粉末，装茶粉和装胭脂粉不都是一样。”60;62; “是还行，看着还不错，造型还挺有水准。”60;62; “那是当然。御器厂嘛，就算做来玩玩也得有点水平，要不然怎敢当得起一个‘御’字。”60;62; “但是还得挖币撒币啊，你这个...开片倒是挺挖币撒币，就是还不够挖币撒币。”60;62; “啊，不就是做旧嘛?简单。把这些东西统统埋进土里，然后撒泡尿把土润湿，埋个三四天看起来自然就古旧了。”60;62; “嚯！还有这种偏方？”60;62; “正常，经常有人在我们这订做前朝落款的瓷器。问他们买回去怎么办，他们就说撒尿和泥埋起来。听说效果还不错，当然那多半要归功于我们这里手艺好。”60;62; “等会...有个问题，景德镇的东西不比古董便宜吧，为什么要糟蹋东西？直接卖出去不是一样？要是泡得不好吧品相泡废了，岂不是吃了亏？”60;62; “额...”鲁厂长一时语塞。他四下里看了看，凑到朱由检的耳边：“大老爷啊，我看你是通情理的好官才和你交代的。这事吧，有些渊源——咱们这的瓷器按理说是不能对外卖的。但没办法，我们要过日子啊，不卖就吃不饱。所以我们就只能...先前也和大老爷你说了，我们对外卖了些东西。”60;62; “那些不是你们平时做的东西？”60;62; “诶呦，那我们哪敢啊。御器厂的东西都有规定的形制，是皇家专用的好东西，这东西对外卖了那还得了？大不敬之罪要杀头的啊！”60;62; “所以你们就卖假古董？”60;62; “天可怜见！我们这里出去的都是真货，买货的人自己要订购前朝古董，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厂子太大，造那些寻常的器物赚不了几个钱，也就只能仿制些前朝的古物来换些银子。反正前朝的古董不犯本朝的法，上头也就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真把我们的活路断了，他们自己就得拨银子养着我们。”60;62; “我怎么听着觉得你们那么凄惨呢...行了，这事反正不是大事，按律算也就罚俸罢了，不过有法就得依，数小也得罚。回头结账的时候给你们扣掉几十两银子吧，这事就算过去了。”60;62; “多谢宗人令。”60;62; “行，我看你们这些东西倒是挺不错。算算账，大概要多少银子？这次一并结了。”60;62; “这里是单子，还请宗人令过目~”60;62; 说罢，朱由检接过了鲁厂长手上递过来的货单：“拢共三千八百一十四件，两千四百三十一两。行，三十一两算罚金，一共两千四百两。另外...嗯，这样，进行公司化改革的时候得是要给你们投入资金的，等回去以后我会让人吧钱给你们送来。”60;62; “不知道有多少钱？”60;62; “估值不太方便，就按照一百万两来算吧。皇家是产权所有，你们厂房是顶身股，所以都不用出钱。我和郑家的股份一共三十万两，回头差人送来。这三十万两的现钱就算是你们的流动资金了，你们用这笔钱把厂子扩一扩，给诸位匠工都发一笔奖金，让他们吃顿好。”60;62; “属下一定照办。”60;62; “另外，匠户以后就不用支应了，一律按照雇工来发工资，月薪提到一月三两，支应的小工提到一个月一两，要按时给假。我们给你的钱办这些事绰绰有余，所以不要舍不得花钱。另外，多出来的钱你们扩一下厂子，装点一下门面。将来有可能带些人来上门参观订做瓷器，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60;62; “行了，我明日便回南京了，到时候钱会让督窑的锦衣卫一起送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通过锦衣卫直接向朝廷里头提。”60;62; “宗人令走得这么急？”60;62; “城里头可是有不少人在惦记着我呢，不早点回去他们要等急了。”60;62; 与此同时，在南京诏狱。60;62; 偌大的诏狱空空如也。邵纲的锦衣卫不怎么抓人，所以这里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马士英，阮大铖。60;62; 正值饭点，诏狱里头来了个狱卒的。60;62; “喂，九五二七，起来。”一个锦衣卫敲了敲马士英的栏杆。60;62; 马士英蓬头垢面地坐在一团稻草上打着吨。闻听有人敲栏杆，立时便抬起了头：60;62; “小哥...到饭点了吗？”60;62; “到了啊。”60;62; “今天牢里头管饭不？”60;62; “不管饭。”60;62; “还不管饭？！外头是兵荒马乱还是怎么了？三天给一顿饭，朝廷怕不是想让我们饿死在这里！”60;62; “这不是没办法嘛，锦衣卫缺人手，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今天饿不着，有人来给你送饭，你见不见？”60;62; “见见，当然见，就为了一顿饭都得见。来者何人呐？”60;62; “钱阁老。”60;62; “钱牧斋啊...”60;62; “怎么，你见不见？”60;62; “见！当然见！”60;62; “那行，你自己收拾一下，我现在让他进来了。”说罢，那锦衣卫退到了外头。60;62; 不多时，钱谦益自己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60;62; “呦，马阁老，你在这里过得好不自在。”60;62; “钱牧斋，别揶揄我了。戴罪之身而已，就别说什么阁老了。”60;62; “我可没胡说。你不知道？你的阁老位子还没撤掉呢。”60;62; “是吗？这么一来，我确实是没收到风声。朝廷想干什么？”60;62; “我猜，他们恐怕觉得关在牢里头的阁臣才是好阁臣吧，毕竟在牢里头可没法投反对票。”60;62; “那一杀了之不更好？”60;62; “杀了你又要选新的尚书。现在的朝廷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愿这职位在你这干挂着他们都不会另选人来当尚书。”60;62; 闻言，他上下打量了钱谦益一眼：“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60;62; “不不，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老头子我不打算陪你们玩了。”60;62; “玩？玩什么：？”60;62; “玩操纵朝政的把戏啊。什么李香君侯方域...唉，前些日子那侯方域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和宫里头的李香君私通要把消息往外传。”60;62; “这不正好和我们先前计划的一样？”60;62; “一样什么一样。那厮在内人面前大放厥词，害得老头子我受了好一番苦头呦。唉，现在想来，人确实是老了，内人的一巴掌把我打醒了。现在人家去了徽州，徽州的那些退任的尚书侍郎一个一个都在夸赞新朝圣明。我这时候再作孽，就是不识时务喽。这千般万般好，这一日也不过三餐。算了，我也不想再争了，更何况也没什么好争的，人家压根就没想把我们怎么样。”60;62;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60;62; 钱谦益眉头一扬：“我想找你要个投名状，指不定能把你也一起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