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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诶！”鳌拜撤到了安德门之外，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营帐中。几个佐领搬着马扎也坐在帐内，相视无言。60;62; “郑芝龙！那个奸贼！”鳌拜气得把头盔拽下，向前重重一掷。那头盔打着滚飞了几圈，摔到地上，落到了那几个佐领的面前——竟无一人敢上前去捡起。60;62; 鳌拜气得满脸通红，红得把脸上那一记头槌砸出来的红印子都盖住了。60;62; 呼了几口气，平复了鳌拜指着南边咒骂道：“郑芝龙那厮说雨花台上就一个毛头小子，带着万把人在上面玩过家家——结果呢！这叫过家家？！最可恨的是，他还说那小子还是他特意安排过去的！别让老子再逮到他！要不然老子也学学蒙古人，把他塞进麻袋里用马蹄踩成肉泥！他人呢？他现在人在哪里60;62; “他人在芜湖。”鳌拜身旁的一个将军应声道——和其他的佐领不一样，他穿着的是一套黄色的铠甲，在一群小蓝人之中显得分外显眼。其他的佐领只能坐在两侧的马扎上，而这黄甲的将军却能和鳌拜一样做着高背椅。只是他的高背椅是侧放，而不是正对着大门。60;62; 此人名叫赫舍里·福勒，和鳌拜一样是两黄旗的人。按理说这是正蓝旗，他们不应该出现在正蓝旗的军中。不过眼下两黄旗虽然名义上归顺治皇帝掌管，可大权都在他那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手里，两黄旗自然也归多尔衮管。60;62; 福勒和索尼索额图二人同姓，整个赫舍里氏都是两黄旗的大姓。作为皇帝的直属臣下，他们自然和其余各旗有尊卑之别，时代位居上三旗的他们可是积累了相当多的政治资源。60;62;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鳌拜等人在皇太极的时候自然很受器重，但如今是多尔衮当家，豪格是失败者，他们这些平日里与豪格交好的人自然在多尔衮麾下待不下去了。60;62; 有不少两黄旗的人在本旗待不下去，便跟着豪格的正蓝旗混饭吃了——鳌拜索尼都是如此，福勒也和他们一样。60;62; “在芜湖？福勒你没叫他去采石矶等着？”60;62; “我给他发过信，王爷也给他发过。但是鳌大人，你是知道的...”他顿了顿，对着鳌拜摇了摇头：“汉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郑芝龙不可能为我们效死命，他还在待价而沽——所以，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选择。要是我们问起，他大可以说是去抵挡左良玉所部前来勤王，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若是南明小朝廷问起，他也可以说是败退到芜湖，和我们没有关系。鳌大人，那郑芝龙信不得，我们得防着他一手。”60;62; 见福勒对郑芝龙的动向说了一通，一旁的正蓝旗佐领便开口道：“贝勒爷，要按我们几个的意思，直接把那郑芝龙切吧切吧剁了，枭首示众，把他的徒众一股脑地打散塞进绿营，哪来贝勒爷你那么多花花肠子。”60;62; 闻言，福勒看了一眼鳌拜——虽然他是个贝勒，但他并不是蓝旗的贝勒，是黄旗的贝勒。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这个贝勒在蓝旗并不好使。也只有鳌拜这样的“大清第一巴图鲁”才会在每个旗都受到极高的礼遇，豪格让他统军下面的蓝旗佐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60;62; 鳌拜用余光看了福勒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低头喝着茶——他知道福勒想说什么，但为什么他和那些蓝旗的佐领中吃得开呢？因为鳌拜和他们想得一模一样。要让他拿主意，那郑芝龙恐怕就不是砍了了事，鳌拜八成要亲自上阵来一场手撕活人。60;62; 见鳌拜并不准备帮他，福勒叹了口气“诸位，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明朝的红夷大炮到我们这里要叫红衣大炮？”60;62; “贝勒爷你有话直说，改成红衣大炮不就是为了避‘夷’字讳？要说干脆不改，改了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们就是‘夷’怎么了？那些汉人不还是得乖乖地来当包衣？”言毕那佐领向众人望了望，众人都点了点头，就连鳌拜也微微颔首。60;62; “诸位...说实话，这招在关外好使，在关内不好使。诸位既然知道我们要避‘夷’讳，那各位也该知道多尔衮...”60;62; “嘁！”几个蓝旗佐领对福勒的话嗤之以鼻。60;62; “诸位也别听我一提多尔衮就觉得不屑一顾。那多尔衮虽然与我等都不对付，但有一点我很欣赏他——在审时度势这一点上，他绝对有异于常人的天分。诸位可还记得入关的时候多尔衮说什么来着？‘用率仁义之师，沈舟破釜，誓必灭贼，出民水火’。说白了，我们入关的时候是打着给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进来的。不止进城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调‘此行除暴救民，灭贼以安天下。勿杀无辜、掠财物、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诸位可能觉得这是因为他懦弱——但在我看来这是大智！他的所作所为和那红衣大炮改名一样，都是为了避‘夷’字的讳。虽然现在...”说着，他望了望门外，从这里依稀能望见远处的雨花台金刚郭。60;62; “虽然从渡过淮河开始我们和南明朝廷已经撕破脸皮了，但我们还没有和汉人的百姓撕破脸皮。一路上只要自己投降不抵抗，我们也尽量去执行多尔衮的命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避一个‘夷’字的讳。”说着，他捶了捶了胸口：60;62; “诸位啊！我们在汉人的百姓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你们心里没点数吗？我们要统治天下，不是统治一片焦土的废墟。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天子都杀人，但汉人杀汉人那是汉人自家的事，我们满人杀汉人那千百年以后得被人钉在墙上骂啊！多尔衮说得对，为了让汉人的百姓能接受我们脑袋上的这根鞭子，我们就得尽一切努力去避讳这个‘夷’字。杀投诚的人？就因为他没有骨气？诸位大人呐！杀一个郑芝龙容易，但要是真杀了他，再往以后还有哪个敢投诚？”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