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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在血气与满眼的红中等待着,屏蔽了痛觉,却也避免不了一场重伤带来的身体消耗,他费力道:“哭什么……”
洛轻尘终于停了下来,他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叶凌笑了笑,却被喉中血沫激得咳了咳:“小孩子……”
明明敢拿刀子去捅人了,却害怕他死去。
洛轻尘把他带到自己房间里,房间很大,叶凌终于缓了口气,躺在榻上,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指尖凝聚的血滴,以此来判断自己的伤势。
洛轻尘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他毕竟还小,无尽的恨意之下,其实是懵懂无依的少年。
他知道杀人见血,但不知道如何让那嫣红的血水止住。
叶凌道:“用布扎住……”
画面扭曲。
叶凌倚着窗户,勾了勾唇角,身上还是那件纱裙,只是右边袖子空荡荡的,脸上还戴了截纱。
洛轻尘无法解决他的重大伤势,潜意识作怪,直接含糊一笔带过了。如今他周身尚好,除了残缺,并无什么大恙。
系统撤销了所有屏蔽。
院子门开着,叶凌见远处路上纱裙摆动,少女们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主母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又在说这个,你就不怕……”
“哎……”那女声转了个话头,压低了声音,“少爷院里那个,见到了么?”
“嗤,少爷?”
两人路过门口,声音压下去,待过了门口,又像两只麻雀一般,说个不停了。
洛轻尘站在洛母榻前,洛母的面容苍白,像是刚晾干的素白宣纸,唯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十分有神,给人一种精怪般的非人感。
“你今年已十四,再过得一年,便可搬出去了。”
她这般说着。
洛轻尘沉默站着。巨鱼被杀,海山继任城主,洛家越发昌盛。而洛轻尘的生活却是单调而无望的,恨意令他疯魔,也令他成长。
他已能用缄默为自己伪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谎言如同泡沫一般,一触即破。
他房中还有一个小侍女,断臂面容被毁,至今郁郁寡欢。
洛母见他不答,自顾自问道:“你可恨我?”
洛轻尘闻言抬头,本欲答不恨。这时,一个侍女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水,香气四溢。
那侍女将碗筷放下,便退了出去。
洛轻尘没待洛母说什么,前行一步,舀起汤水尝了尝,神情漠然,将汤水吐在茶盅里,道:“白玉团。”
洛母将那汤水打翻,只见浓白的汤汁慢慢变黑。
她凄然一笑,在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与背叛之下心灰意冷,摸了摸洛轻尘的头:“好孩子。”
那只手微微一顿。她这才从销骨的病痛与对丈夫的怨恨中回神,原来她的孩子长高了不少,再去看洛轻尘的衣着,只见袖口都往上移了半寸,顿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抱歉。”
洛轻尘却逃开来,奔到门外,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洛轻尘回了房间,只见小侍女笑吟吟地看着他,见他面色惨淡,还关心道:“怎么了?”
洛轻尘看着那双清凌凌的丹凤眼缓了口气,摇摇头:“无事。”
他去打水洗脸,转到屏风后面去。
叶凌扒着屏风,问他:“屋里怎么没有镜子?”
洛轻尘忘了满脑子的男女有别,抬起水淋淋的脸,水珠缀在睫毛上,一眨动就掉进盆里。
“嗯?”
洛轻尘用布巾擦脸,问:“等会儿吃什么?”
叶凌再笨也知他不愿回答了:“有奶喝么?”
洛轻尘点点头。
叶凌看他急冲冲出门,自己跑到一旁的小厨房看了看,杯盏碗筷都干净,想必这小孩平时都是自己弄东西吃。
他又蹲下去,看了看土灶,旁边码着柴火,不像是自己能驾驭的东西,只能等洛轻尘来了。
叶凌抬手摸了摸自己刀疤纵横的脸,慢慢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其实失去一臂后,做什么都要费些神。好在他在这梦境中有一种抽离感,况且那海山也没再来找过他麻烦。
是以,费神便费神,他有得是时间。
只是要想一想,怎么才能出去。
睡了这么久,他的身体还好吗?
洛轻尘抱着一罐牛乳进来,叶凌笨拙起身迎接。
洛轻尘道:“身体不舒服么?”
叶凌够脖子去看那壶口,只见白生生的,确实是牛奶,顿时就馋了,摆摆自己左手:“没有没有。”
“奶茶?”
叶凌点点头:“你去把茶叶拿来,还有糖……有糖吗?”
洛轻尘被这股氛围带动,看着小侍女生机勃勃的眼睛,不由自主点点头。可是小厨房里没有,他只好又急匆匆出门去找了。
叶凌:“……”行吧。他挽挽袖口,打算去尝试一下怎么生活。不过,梦境的话,味觉应该用不上吧?
总而言之,先试一下。
叶凌坐在灶前,拿着火折子,先点燃一堆枯黄的松针,再在上面架柴火,捣鼓半天,火终于着起来。
适时,洛轻尘抱着糖罐子走了进来。
叶凌接过糖罐子,见洛轻尘在灶前小马扎坐了,立即叮嘱道:“不要大火。”
洛轻尘点头。
叶凌将奶牛、糖、茶叶通通放进去,用锅铲缓缓搅动,看奶白色慢慢变成咖色。
“你方才心情不好?”
洛轻尘沉默以对。
他知道要怎么开口,苦楚太多了。他一个人过了好多年,习惯性看着灶间一捧火发呆,是短暂的温暖,也是触不到的未来。
他道:“你是怎么生的火?”
小侍女一双手皮肉嫩白,不像是做惯粗活的样子。
叶凌看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奶茶,忙道:“别加柴火了!”
洛轻尘便把灶间燃着的柴火退出来,又舀水去浇熄。叶凌找了两个白瓷碗,各盛了满满一碗。
白汽中,他笑了笑,面纱被汽水濡湿,有些麻烦,他取了下来,露出一脸的疤痕来:“先用松针引燃,再在其上架柴火。”
他说着,拿了两根筷子,垒作十字架状:“横竖竖横,架出空了,就很容易了。”
一人捧着一个白瓷碗,一坐一站,袅袅白汽中,他们视线并未相交,却格外的妥帖与安定。
叶凌喝了一口香浓滑腻的奶茶,不禁叹了口气:“小时候,我见奶奶做过饭,也是这么来着。”
“这种灶,做饭时往里扔几个红薯,吃完饭再去捞出来……”
洛轻尘接道:“红薯拍拍灰,掰开来还是糖心的,尝起来比蜜还甜。”
叶凌笑弯了眼睛,不住点头。
不经意间对上洛轻尘的笑容,这与梦境外的洛轻尘不同,大概还是个孩子,即便心性坚韧,却也离修成冷酷外壳还差那么多年岁。
这时的洛轻尘,难过了会哭,开心时也会记得笑。
唇角上扬,温柔得像个小太阳。
“今日,去母亲处……”
叶凌眨了眨眼睛。
洛轻尘喉间滚动,掩饰般地喝了口奶茶,甜腻液体令他好受了不少:“我很难过。”
“我就站在她身边,却觉得难以开口,那么生疏遥远。”
叶凌下意识看了看洛轻尘头顶,专属弹幕没有了。然而,洛轻尘还是告诉了他很难过。这时候,他可以说很多话。
他来自于21时时,在互联网里的浪潮里,他总能翻出一些长篇大论来,随便开口就是情感博主本主来调解家庭矛盾,顺便也可以做一些浅层的心理疗愈。
搁在现代,洛轻尘这是原生家庭的问题。
叶凌脑海里闪过海山那张讨人厌的脸。
但是,洛轻尘需要吗?
只要是人,总会有点心理问题。他也不幸在原生家庭的泥淖中挣扎过,对于心理疗愈仅仅止步于学校心理咨询师。
程序很简单,填表,自述、心理师干预,或许压抑太久,他于眼泪之中听见心理老师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父母也是这么过来的呢?
这样啊,他想,于是就再也没去过了。
叶凌慎重地喝了一口大奶茶,沾了半圈奶胡子,他舔了舔,向洛轻尘走了几步,蹲下来。
两人一坐一蹲,平视使他们都不会错过彼此微小的情绪。
“洛轻尘,你家里情况复杂,我也不太懂,但是我只问你,你恨她吗?”
那一刻,洛轻尘瞳孔收缩了一下,面前的小侍女同病榻上的母亲重合起来,就在不久前,洛母也问过他,恨不恨她?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色彩浓厚,爱之欲生,恨之欲死么?
他喉头滚动,有点想吐。
但是小侍女在等他回答。
不久前她还为自己独臂面丑而动辄发脾气,如今却能为自己熬煮奶茶。洛轻尘不由得可悲地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摇尾乞怜者。
还是一个丧家之犬。
他答道:“恨字太重了,爱又令人生畏……”
叶凌喝完奶茶,把白瓷碗放地上,一只左手揽住少年人的脖颈,右臂没了,难以支撑身体,便整个人往前扑,撅着屁股,看起来有点滑稽。
可世上大概没有再多比这更有力的答复。
因为它不是给予的、客观的第三方理解,而是友好的、不成礼法的拥抱。
“我说理解你,你可能会不屑。”
洛轻尘听见肩头的人这样说着,明明是她给的拥抱,却以这种形式展现,避免了他想象中的不堪。
叶凌道:“怎么是个人都能理解?一句理解多年的恩怨都可以拉到自己嘴皮子底下,像切饼似的分得干干净净,从此爱能包容一切么?”
“不是这样的,洛轻尘。我拥抱你,是想告诉你,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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