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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来天,公孙诡来了。
公孙诡本来以为在关口把守的纪春秋会放他进去,他也着实想要看看这个武林中人梦魇源出之地,十数年前鬼愁谷便在江湖中杀得尸山血海,这两年来,从前的十二恶人变成了十三恶人,十三恶人有了个少年的恶人王,杀戮之重,更比从前变本加厉,数年前十二恶人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武林各派的人到鬼愁谷中过,鬼愁谷当年的两三万人手经过当年一役,被杀得只余下不过一成,活着的人非伤即残,再也不堪一击,其实武林中人心照不宣地想要从鬼愁谷活口口中问拷出十二恶人十来年的积蓄,武林中人几乎把以前鬼愁谷中的房舍庐屋翻了少说也有埯十来遍,当真掘地三尺,找来找去却也不过只找到了数万两银子,其余的臆料中的珠宝珍玩反倒始终不见踪影,就连当年住持少林寺的空闻和尚和武林各派合伙打了一块两千两重的黄金大匾送到双龙山庄之后,也曾暗暗地大叫亏本过。
鬼愁谷还是鬼愁谷,人却变了,非但活方丈变成了死和尚,十二恶人也变成了十三恶人,公孙诡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强烈地愿望想要进鬼愁谷,虽然不曾明说出来,但其中意思却是表露无遗。
纪春秋不是笨蛋,但他受了十三恶人影响,早已也是个老江湖,是条老狐狸,他虽然不傻,却可以装傻,淡淡地道:“公孙诡,我们小祖宗前两个月还时常在问我:‘他妈的,公孙诡那老家伙还想不想要太阿剑和昆仑七绝剑了?’但后来又说:‘那老儿不要就算了,老子也懒得再理他!’果然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问起你们的,你们那件事情办得怎样了?”
公孙诡也不是草包,一年前自己四个师弟和鬼手鲁班的所有弟子差不多二十来人的尸体在华山深谷中被砍柴樵子发现,江湖中渐渐地也传出了鬼愁谷的少年恶人王认了这笔帐的话,公孙诡微一思索,便知道此事不假,昆仑派虽然近年没落,好歹也是武林中传承了两百来年的一个门派,华山派的人向来不多生事端,自然不可能是华大先生的徒子徒孙下的手——只怕华大先生就算亲自出手了,倾尽华山派之力,也无法把昆仑派弟子和鬼手鲁班门下那么多的大高手杀得无人能逃,本来武林中也并不曾有这样的人过,但平空的这二十来人就真的死死地死在了华山绝谷中,只要再一想想十三恶人火烧少林寺的手段,十几个人非但在少林寺大杀一场,连山下小镇的百姓都杀得精光,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自己那几个师弟和鬼手鲁班的传人,便十足十地绰有余裕了。
死人是活不过来了,便是当真有起死回生的手段,那四个人能带来的好处也比不过鬼愁谷得到的太阿宝剑和昆仑七绝剑剑谱,若是能杀光祝允同四个人而从鬼愁谷得到这两样东西,就算叫他自己亲自动手,公孙诡也绝不会有半点的迟疑,下起手来跟杀猪狗一般全无避忌,所以公孙诡绝不透露半点口风,只作不知道自己师弟死在鬼愁谷中人手下的,甚至还周旋委蛇,笑脸相迎,公孙诡道:“纪大爷,此事并非小老儿不尽力,只是此事规模太大,一时绝难各处安排妥当,并非小老儿有心怠慢,还请纪大爷和各位宽恕则个!”
公孙诡岂有不知这是纪春秋在打杀威棒,免得自己胡乱开价之理?只是太阿剑和昆仑七绝剑的剑谱都在鬼愁谷中,就算纪春秋拿他脸来擦屁股,公孙诡捏着鼻子也只能忍了,只得苦笑。
纪春秋淡淡地道:“我老纪说不起什么话的,信不信你,那是小祖宗的事情,他信你,我们管不着,他不信你,我们也不帮不到你什么屁忙,反正你也没给我老纪什么好处。”
公孙诡怔了怔,嘴角的苦笑又现了出来,道:“小老儿只求纪大爷通报则个!”
纪春秋道:“那你等着!”一面吩咐人开了关门,叫人给公孙诡搭了个凉棚,弄来了些茶水点心,公孙诡谢了在关下坐了。
过一会,几个头发灰白的汉子用长长的竹竿抬着一把铺着厚厚虎皮的太师椅快步走出来,虎皮交椅上坐着个笑嘻嘻地摇头晃脑的少年。
公孙诡站起身相迎,他看见滑杆上那少年形态意气,看来轻佻恣肆,但不知怎地,他突地也觉得这少年连那贼忒忒兮兮的笑脸也有种深沉厚重的稳定,便是比之十万大军统将坐镇中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孙诡瞳孔收缩,他虽头一次见到俞文照,却也在江湖中见到过恶人令上俞文照的形象,他只看恶人令的精工镌刻,便知道施大全手工精湛,传神之极,俞文照惫赖的神情全无遗漏,丝毫不爽,再也不料这少年神形气质又变了,变得深邃幽远,近在眼前,自己也感觉到他远在天涯一般不可捉摸。
俞文照前些日子神来一笔,悟出了恶人十三拍的功夫,自己心智武功更上层楼,到得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必做作,举手投足间自然有种慑人气势,便只如市井无赖一般坏笑着,也没人敢有半分的轻视。
公孙诡作了个揖:“俞谷主,小老儿有礼了!”
俞文照跳下来,道:“很好!公孙诡,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老子已经知道了,你跑得很辛苦,来人!再把这两片昆仑七绝剑谱给他。”
公孙诡怔了怔,伸手从一个老头子托着的木盘中接过剑谱来,没来由的心头非但没半点喜意,反倒觉得向下一沉,抱拳相谢道:“谢谷主。”
俞文照摆摆手,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公孙诡一向自负机心智变,此时觉得自己心头的花样在这少年面前简直就像是个目不识丁天性笨拙还才学过两天下棋的乡下人遇着了国手大师一般显露无遗,道:“小老儿此来,因为久来不曾到贵谷报信,以致谷主悬望,因此特来回报则个。”
俞文照本来久盼公孙诡来回信的,知道公孙诡必然行事必有所成,武林中人显然已经进了这个土老儿设的圈套中,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了,此时心头莫名其妙地反倒生出了种失落之意,神情变得萧索起来,道:“那你说说。”
公孙诡道:“谷主去年到西北,想必也知道小老儿弄了小小诡计,诳得崆峒派的人入了中原。”
俞文照一屁股坐下去,纪春秋扬手处一把椅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屁股下面,连时间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公孙诡看得只有苦笑,这少年一身武功独步天下,做到十三恶人之王,头发却触目惊心地白了不少,公孙诡突地发觉自己对这少年感受到莫测的高深来自于他那从心底流露到眼中又从眼中深深透彻入骨的悲哀凄苦和看透世情事故的冷淡落漠萧索。
俞文照点点头,道:“不错,你虽然害得老子白跑了一趟,那也怪你不得,否则这两幅剑谱,便不会给你。”
公孙诡道:“是,小老儿多谢谷主,过年的时候,小老儿上了一趟武当山,本来想要说动武当派的道人会合各大派到山西的,可是武当派那帮道人为了武当派掌门人之位窝里斗了起来,本来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些臭道士不知怎地要算起旧帐,说是武当四鹤去年在扬州死在谷主手中时,那个去年救了武当派灭门大祸的疯道人居然做出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事情,非但不救四鹤,反倒落阱下石,因此那些道人跟那疯道人又斗了起来,疯道人手底下伤了好些叔伯,自己也逃下了山去,武当派上下出家弟子和俗家弟子竟摒去了先前分歧,正集中了全力追杀那个姓张的疯道士。”
俞文照怔了怔:“那疯道人?张三疯?”
公孙诡点头道:“正是,小老儿知道那张道人跟谷主有一面之缘,因此便也着意注意此人的去向,只是这道人不晓得怎样,竟然江湖中人一路追他到了两广一带就没了音信。小老儿也只是知道他绝没落到武当派手中。”
俞文照一向淡漠世事,此时听说武当派的张三疯下落不明,不觉也耸然动容,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强行压抑住了,淡淡地道:“哦,知道了。”
纪春秋却也听丁七郎说起过他们江南一行,在扬州遇到张疯子的经历,他知道十三恶人以及丁七郎眼界之高,也不要说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人了,便是少林寺的住持空闻和尚,也都被丁七郎和丁高天联手杀了,又岂会轻易瞧得人上眼,更何况是如此推崇?心头一转念间,心头苦笑;“那张疯子都被逼得发了三次疯了,居然都还能不死,如今他锋芒毕露地崭露头角,又怎能还受武当派杂毛的害?小祖宗虽然记挂这张疯子,看人却是最准,知道那些杂毛奈何不了他,又何必着急?但这张疯子能闹得武当派里蛋打鸡飞,鸡飞狗跳,还安安稳稳地脱身开溜,本事倒也着实不小。”接口道:“公孙诡,你还是说说你的事情怎样了罢?”
公孙诡忙道:“是是是,小老儿正要说这事情。此次行事之中,小老儿说动殷开云那老道写信联合了武林各大派设下圈套,诱出鬼愁谷的主力上武当山报仇,在彭城一带设下埋伏,因为鞑子的徐州平章刘义老家便是湖北十堰的,最是信奉道教,也是武当的信徒,武当派长老一起出马,已然说动他调兵设伏,配合武当派,崆峒派,以及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的人手,务必要不惜代价把各位尽数杀死在徐州——此事小老儿也是多有得罪之处,跟那帮人说起要图谋贵谷所得本派先辈的昆仑七绝剑谱和本派镇派之宝的太阿宝剑,而鬼愁谷阴谋借力打力,使得武林各派自投罗网——”
在场之人连抬椅子的宋老八都只听到这里便已明白了公孙诡的意思,也只微微地有些觉得匪夷所思,这老东西简直两面三刀地两面讨好左右逢源,在武林各派面前说是为了武林各派好,到鬼愁谷中时却十足真金地是为十三恶人打算,以武当为首的武林各派联盟最惨,连这老儿打的什么主意都不知道半点,而鬼愁谷虽然知道一点,但也是谁也吃不准这老头子的真实用意,若说起真真正正知道公孙诡打什么算盘的,就算加上天知地知,也只不过有三知,绝没第二个人知道,两边的人两头雾水地被这看来平凡无奇的小老头子带得团团打转,鬼愁谷中人这两年以来,几曾受过这样摆布过,纪春秋脸上也是现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但随即也就释然了,公孙诡无论在其中的真正用意如何,毕竟一切事机都还没有发作,鬼愁谷中就连最底层的人也都是在江湖中打滚数十年受过无数苦难而老得成了精的精明人物,稍有不对便即避开,又岂会老老实实地顺着这公孙诡设定的路子去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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