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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尊被仍进了辆牛车,肚子痛笑嘻嘻地看了他:“高大侠,这可有些委屈你了,真是对不住了,还容到了鬼愁谷小人们一定尽心伺候。包涵则个,包涵则个!实是因为要放了丁七郎他们出来,赶时间哪!”
俞文照找了身衣裳穿上,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小镇上,他直走了到藏春楼前,却见大门紧闭,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了门,手里执了把钢刀闯将近去,找了半天,那整一个勾栏都不见一个人,却是都见了高管家一行人全都被人杀了,心知事情不小,只怕山上立即就要杀将下来全都藏了起来。
俞文照鬼叫着撞了一通,东砍一刀,西踹一脚,找到了厨房里头,见里面虽是只有些卤好的熟肉,肚子却饿了,抓起来便吃,当下三下五除两面三口并作两口,只是见了鸡骨头乱飞,居然吃得干干净净,骨头没碎,也没带一点的肉在骨头上。三只鸡下肚皮,还不过瘾,又吃了一只,这才跑到水缸前灌了两瓢水进肚子,然后把了剩下的都用个纸包包起来。
拿了刀子和鸡肉走出门,又找了一会,扛了一个大梯子到门口,再进去差不多用了一顿饭时间才找了一把木匠解木头的锯,此时手上的肉油还是满手都有,觉了握锯滑不溜秋的根本拿不稳,一伸手就在身上乱揩,一件崭新的绸衣立便古里古怪了,这才摇摇摆摆地到了大站口,笨手笨脚上了四五级梯子,却见了远处角落有些眼睛对了自己死看,便骂咧咧地从上面下来,冲了那些人吼了一声:“你娘的,鬼鬼祟祟地干么。想要上来打我么?有种的上来!”说话间一脚踢开了楼梯,人从地上拨起了两丈来高,凌空一脚踢得那块百十来斤的纯金匾落在地上,一声大响,只打得那前的砖火星四溅,那些当这小王八蛋是混水捉鱼的无赖们一见这样一跃,再没一个人敢停在原地了。
俞文照轻轻落到地上,掀起那金匾抱起来,进了那院里,将那一大块金子割据成了三十来块,当年为是庆贺双龙山庄杀死十二恶人,武林各大派凑的份子钱,足足用足了两千两十足的真金,请了高手匠人镌了江南方学士题的这五个字,费了无数心血却被这样只两三个时辰说成这等模样,若是当年那匠人见了,只怕气得吐了口水还要吐鼻血!
其实那勾栏里的人没有走,只是全藏起来了,他们在地窖里躲了三天,才敢出来,眼见金匾没了,只急得那龟公两口子哭天号地了好久,他们知道双龙山庄在江湖上势力极大,逃的话只怕不出百里,人家就找到自己了,也总是舍不得这几年在这里的经营的心血,没奈何,龟公只得硬了头皮上山要报信,老远就见了双龙山庄上空满天飞鸦,心头悚然一惊。走到了门口,却没有一点的人声,龟公只觉心惊胆战,也不知为的是金匾丢了,还是这里太过诡异,想要回头,转身了半天,总是不敢。
总算大了胆子,龟公找到了庄丁们的练武场,群鸦正是绕了那里乱飞,老远便闻到剌鼻的血气,眼光向下一压,顿里跌坐在地上,张了口,叫都叫不出声了!
双龙山庄的武场上立了数百的木桩,每一根桩上都绑了一个人——合庄上下无分男女不论老小都被绑在桩上,剥皮抽筋开膛破肚挖眼剜鼻,砍手剁脚,全都血淋淋地每个人都还用的带倒钩的长钉钉透了琵琶骨,纵横了一根根肠子扯出来结成了一个武场大小的蛛网,一个个都还没有死,若不是那些人还能听到半空的振翅声惊叫出声,只怕天上被人血腥引来的乌鸦早下来啄食人的肚肠了。
那些人虽还没有死,但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活得了了。
没有人想得到世上还有这样毒的手段来对付人的。
俞文照扛了两个大包,一路向北行去,先是从藏春楼里拿了三四十只鸡给他不到两天吃得精光,然后运了内力把金子一块块掰成小块当了暗器打了小兽来吃。到了平晋时,那地方已没了战乱年里的荒乱,市上商客不少,虽不如太平时节,总也是四方通衢。
先是有钱没得用,此时有得用却把金子全都给他扔完了,除了身上的那油不拉唧的上好绸子衣裳,仅下的就只有那一根插在左耳上的鸡骨头了。
因为俞文照要用钱了,所以他的身上就没钱,因为他没钱了,所以平晋的镇守的万户将军府和晋王府里一夜间失了四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俞文照在一家客栈里住得舒舒服服,平晋城里头连了那些色目人快手带了整个城里的化子和其他帮派无不出动,也有的是人来查这刚外来出手大方的古怪少年,虽是偷偷也查过他的包袱,却总是没见有带了两府记号的锞子,万户每天派了人催,晋王爷全家都在大都城,晋王却是先帝蒙哥的儿子,也深得忽必烈重用,他虽在京城辅政,地方上也不敢轻慢,成天的上面找下面麻烦,弄得倒没有人有空再来找不相干的人的麻烦了。
俞文照见那些人偷偷摸摸地翻自己的包,却当作没看到,每天都是天一亮就揣了几百两银子去勾栏,直到天黑才回来,也不管回来时身上剩了多少银子,总是赏了给小二,那些小二每天都盼了晚上的掌灯时分,那少爷定然如时的要么三四两,要么十两八两的“酒钱”,那可比在这里做了好几个月还多。
那贼下手无迹可寻,追查起来根本没手着手之处,平晋的山西行省平章总算是动了点脑子,五万两银子,想了想,平章从官库拔了十万两,其中的五万叫银匠作了两府的记号,再五万两算是打点关节,然后王府留守和万户将军就不再查究了,只是失主不查了,他总要想法子填上这个缺口,元初时分,法令极严,若是上面再来查,他可不好过了,于是手下就有往死里了找人的麻烦。
这一天,俞文照在一家勾栏里找了三四个女的在吃酒,一队官差闯了进来,鬼叫着“不要走了要犯”,一脚踢开了那间房门,惊得那几个女子连了俞文照和送酒菜的丫头目瞪口呆,一个带头的色目人指了他道:“小贼,你当真是胆子不小,盗了王爷府将军府上的十万两银子,还敢在这里大摇大罢的厮混,你们拿下了这小贼!押回去。”
俞文照眼珠子转得飞快,身边的几个女人惊叫着闪开了,这才见他的手还停在送菜的小丫头的屁股上,转眼间几个人已是用了单刀逼着围了上来,俞文照都呆了,张了口,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不是小贼,你们要银子,我我给你们好不好?反正我这里多的是!”说话间伸手入怀取出了三个大锭,不防慌乱之下,一带带得好几个闪闪的金元宝从怀中跌出,这一下众人当真是看呆了,俞文照忙把金元宝从地上捡起来放回去。
“小贼,现在是人赃俱在,还想要抵赖么?”说了话众人一拥而上,就要拿下小贼。
俞文照手一掀,满天飞起了菜汤杯盘碗盏和酒壶筷子,那些差役本来就没见过敢拒捕的人,尤其是汉人,见了他们都比见了鬼还怕,这一下反倒有些迟疑,那些人生怕弄脏了衣裳,向旁一闪,俞文照却不管那些,冒了乱落了酒菜直冲出却,门口的那人极是高大,眼见小贼要逃,伸开手就来抓,不知怎的,却抓了个空,明明手都伸直拦得那门便是天王老子也冲不出去了,小贼喊捉贼却从自己的身侧那极小的空隙中穿了出去。
“抓小贼,拿下了先砍了他的两条腿!”那些人追着过了好几条大街,总是那小贼在前面不远处,十来个人硬是追他不上,这时一队巡城的元兵正在前头,因为满城闹大飞贼,这些人也是才从战阵上下来不几年的人,这时因为事情不小,就怕磁上时不及措手,身上都带了刀矛弓箭,这时虽是见了差人追的是一个哭哭啼啼的脓包少年,心知必有所谓,当下迎头就要兜截。
“去你娘的,老子不是小贼呀,他妈的,老爹呀,老娘呀,来救我啊,这些王八蛋要打死我啊,我是你们亲亲的儿宝啊,呜——”俞方照哭着一路乱跑,虽是哭泣得一头一脸全是鼻滋眼泪,脚下却闪得比兔子他爹的儿子还他妈快,眼看前后都走不掉了,却给他钻进了一家茶馆,几步上得楼去,却没有人吃茶。见了那些人都追上了楼,扔过去的凳子挡差人元兵了几下子,但所有的人都向上冲了来,却再也当不住了,眼往四下一看,却冲到了临街的座头前踊身向下一跳,鬼叫着眼看是要摔下去了,却给他抓住了那茶楼挑出的幌子,那布幌子给他撕下了一大半,向下的力道却卸掉了不少,咚地落在地上,那些人也追到的窗口,正见了俞文照在下面苦了脸坐在地上,用了手捏自己的脚,“在下面,捉了他起出贼赃却平章老爷那里领赏去!”
那些人乱纷纷地又都跑下来,俞文照起身揉了揉屁股,边哭边骂向西面跑去。一路上元兵是越发的多,足有两百来人,却死都追这小贼不上,只闹得一路鸡飞狗跳。
转了大半个时辰,俞文照已是到了西门,城门上此时只有两个兵在下面,其余的都在城楼上赌钱,听得一路大叫:“前面的弟兄们千万不要走了小贼,拿他起了赃,大伙都有赏!”
两个兵赶开了行人,两个枪头对准了俞文照。
那小贼来得好快,稀里哗啦的哭着,两把枪攒心就剌,后面却喊了起来:“活捉了这厮,别要杀了他,可没法子起赃了啊!”两人听了这话,枪头一分,一上一下,伤的就是小贼的右肩左腿。
小贼扬手处,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把石灰直扑两人的面门,平晋这样的重地,元朝驻的都是强兵,这样的伎俩怎能奈何他们,两人闭了眼,向旁一闪,他们都知道这石灰若是进了眼,这眼就有八成是瞎定了。
两人刚一闭眼,俞文照已冲到了他们中间,左肘右脚齐出,两人不防这哭哭啼啼的小鬼这样的鬼法,两人啪啪两下都倒在了地上,已是给他冲出了城门。
俞文照向前跑了一个多时辰,足有三四十里地,那些兵们急追中也不及想想这小贼怎地这等能跑,一路上打了照会,都知道了这小贼带的金子不少,就谁都舍不得放下了这一块到嘴边的肉了,这些人纵是平分,只怕也都是一笔小财。
俞文照见了旁边一条小路,想都不想便转拐了去,那些兵也是久历战阵的老手,也都急行军奔袭过,这几十里地跑下来虽是累得口里直吐大气,却还能撑,俞文照边哭边跑边骂:“你奶奶的这些鞑子,敢来追我,我们家有只大公鸡,会跳起来啄人的,你们就不怕么?我家里还有条好凶好凶的黄狗,老子放了它来咬你们!”
那些差役元兵好气又好笑:“放你妈的狗臭屁。小贼,快住了脚步,否则杀了你!”
俞文照大哭了道:“老子又没惹你们,干么追我?呜呜哇哇呜——”
元兵们早听得他边跑边哭早就在打咯,明明早就是只要不多时间就要趴下了,这小贼居然还是没趴下,自己们脚下发了死力,竟死都追这小贼不上,若说这小子还能跑上个十里八里,他们听了俞文照的出气粗声,死也不信了,他们也更是死都不信今天会给这小贼跑了。一转入小路,元兵们只好鱼惯而行,眼见前面就是斜斜的那小路向了山上伸去,一个人喘了气道:“用标枪把他打下来!”
众人省悟,这些元兵本就是精兵,长年冲阵厮杀,投标枪是再手熟不过了,一枝枝的长矛挟了剌风声向俞文照飞去,只等他向前再跑,便要给活活地穿了钉在地上,不想俞文照一脚尖踢上一个小桩,向前一扑就倒了下一去,数十锭的金元宝从怀中跌了出来,那一阵长矛要根根插在了他前面丈余的路上。
那些人几曾见过这么多的金子?一个个都呆得住下了脚,直勾勾地盯了那些金元宝,一头一脸的汗同嘴角的口水合流而下,俞文照手忙脚乱地把那些金子捡回怀中,跌跌撞撞地冲过了那丛矛,向了山上跑:“妈呀,爹呀,这些坏人要害死你们的儿子哪,奶奶的,你们为什么不来帮我呀!”
元兵们好一会才会过神来,这回再不用不着提醒,一个个都取了弓,待要拨箭时,却早一路都跑得抖掉了,没奈何,只得向前死赶,到了前面一人又从地上拨了枝长矛,见那小贼脚下已有些慢了,都想着出来了这几个时辰了,再不快快截下那小贼身上那足有三四千两的金子,只怕回了城上头是要怪下来的了。眼下相距较远,长矛掷不出那么远,只好自己向前把距离缩小些再扔了。
一路跟了上山,那山坡却不大,转眼便要向下了,一望之下,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元兵都放心了些,向前又绕了几个弯子,却听了俞文照叫苦不迭,前面居然又上了一条官道!
元兵们大喜,这是再也不怕这小贼跑掉了!
俞文照正在跑着,却见了路旁的树上居然倒挂了一个人,那人冲了他一笑,俞文照一呆,随又明白了,自己在平晋城里呆了足有二十多天,吴没骨头去太行山去得又是极快,在这里见了他,只怕丁七郎他们也在不远了,刚想到这里,向吴没骨头一个眼色,吴没骨头会意,缩身上了树,藏了起来。
俞文照哭着喊着要人来救命,眼睛向前一闪,就见了不远处一个茶棚外表有十好几辆大车,还有几匹马拴在外面,里面出来了几个汉子想是听了自己的一路追赶声,都出来张望。俞文照一路哭了叫救命,从茶棚前要冲过,却一下子跳了一匹马,伸手就要解绳子,却听了茶棚里一声大喝:“你干么?”
声音到,人也到了,那人来得飞快,右手提了把大开山斧,左袖却是空垂,口气虽是凶狠,眼中却尽是笑意。
俞文照结结巴巴地道:“后后后面有有蒙蒙古的官兵老爷要追我。”
果然后面元兵已是赶到:“前面的人截住了杀人的小强盗,不许放走了,否则上面怪下来,你们须是不好过!”
那人听了一呆,上上下下地看了俞文照半天,手中拉着马绳一脸的惊异:“你是小强盗?”
俞文照大怒:“放屁,老子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你要救我便救,不救老子就滚开,老子没空!他妈的要是这些老爷追上我,我可要骂得你十八代祖宗从棺材里都要爬出来教诲你了。”
那汉子向了围上来的几个汉子一罢手:“看好了那些鞑子,一个都不要走了!”
一个眇了眼的汉子道:“丁老大,咱们是真的转运了,小弟刚刚还在愁昨天虽是得手了这一票,却给那个狗官儿跑了,这时手正他娘的痒了,就有这么些家伙送上门来。”
那丁老大笑了一笑:“小子,你进去,那些鞑子老爷老子帮你打发了,看你小子跑得累了,进去喝点水罢!”
俞文照瞪大了眼:“小子,你不怕他们人多么?”
那丁老大大笑:“老子怕得要命!你进去不进去?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俞文照见那独臂汉子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开手里的缰绳了,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马上下来,进了茶棚。
这时十几个汉子都到了路上,元兵也赶到了:“前面的相好,没你们的事,交了那小贼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元兵也瞧出了这些人来得古怪,说话也客气了些。
丁老大可怜巴巴地问:“大人,小人们只是安善良民,你们一个个天庭饱满都是福相,将来一定都是大将军大侯爷,何苦跟小人们为难呢?小人们一向都是安分守己,这一辈子杀的人也不是很多,你们吃了饭没,小人这里有干粮——”
还在说着,众元兵已是发声喊,围了上来,一个十户问:“说!这些车马是你们的么?”他们都见了那些车上的刀兵印痕和元人官府的记号,连了马后腿上烙的记号也都看得分明!
丁老大陪了笑:“是呀,这是小人弟兄们昨天在在在那里——就是那里,杀了从平晋押银子的一个千户和那一队兵,这也是活该是兄弟们发财,居然撞都能撞上,不是有句话说了么:天予不取,必受其昝。我们却之不恭,就只有受之有愧了,多谢,多谢了!区区五百万银子你们不放在眼里,小人们却是欢喜得紧哪!”
“反了你们了,竟敢杀官造反。弟兄们。拿下一了这些人,同了小贼,这回可真是立大功的好时机。”这一些来追俞文照的人就只那个十户身份最高,话声一落,众兵齐地长矛向前,指住了那丁老大一帮人,向前进逼。
那些人见那丁老大虽是只一条右臂,却是提了把两手都有的人都未必能提得起来的大斧头,神情又极是悍恶,前突的长矛倒有二十来把是要杀他的。
眼见了长矛已是到了身前,那丁老大身子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从众元兵头上越过去前排的那些人却就举起了矛,只要等他落下,便要攒死他,这些人却也是给这丁老大一跃惊得有些呆了,却忘了他身后那一帮提了兵刃满是杀气的汉子,矛头一指高,那些人便已是有机可乘了,立时抢身便直进,同蒙古人天下无双的长矛护住的战阵相峙,这十来个汉子自是找死,就只这百十号元兵结阵,也竟有了他们见过宋兵千来人的气象,本是没有破绽,却给那丁老大这个凌空飞跃,劲气引得长矛移开了本位,给那些人一近了身,急切间调得矛头只在半路就给打倒了,不但没碰到丁老大的半点屁,连了近身的那帮亡命之徒也没怎的伤着,这帮不要命的家伙身手也着实了得,那边那丁老大才落下地,这一面已是死了三十来个兵了,那十户此时身份最高,本是在后指麾,丁老大硬生生地从地上拨起来翻出四五丈,再两个起落,就已是到了他的面前。
那十户吃了一惊,但他作这小官也是凭的硬本事得来的,虽是吃惊,却不惊慌,伸出矛头便挑对方的喉头气管,那独臂汉子见那一挑来得又稳又快,取的又是准又狠,叹了口气,一侧身,那矛已是走空:“难怪鞑子竟能夺得天下,当真也有些真本事了。若是六年前,只怕我也未必打得过你,但是现在么?”说了话一笑,空袖飞起,卷住了矛杆,那十户还不及用力去夺,手上忽的一轻,竟矛头给对方轻轻一卷就卷断了,丁老大一声喝,脚起处,那十户向了天上飞起两三丈,在半空张手舞脚跌将下来,啪一声,落在地上,眼耳口鼻舌身意全都他妈的儿子的不停当,鲜血从七窍流出,竟是活活被这一脚踢成重伤从空中落下摔死了!
元兵一个个都傻了,不知谁发了声喊,想欺那丁老大一人难抵人多,就要想冲倒他逃了,却见丁老大身形一振,眼里杀气腾腾,独臂使得那数十斤的斧子风一样快,成了一团光影,斧头带起的风激得数丈外的马身上的毛都随劲风向后扬起。最前的五六个人只一触了斧影,无不立时毙命!元兵人虽多,但同了那些人交手却只是死人,堵了来路的那独臂汉子最是凶悍,两侧和身后的那帮人也都是厉害得出奇,两百多蒙古精兵给这二十多人围住居然连一点点的还手机会都没有。
二十几个人大呼酣战,对了十来个心胆俱寒的元兵的跪地求饶视若不见,不顿饭时间,那两百多人便给杀光了。
众人齐地大笑,声入云天,舒心之极:“痛快,真是痛快!杀得好不痛快!呀——”
怪叫着好一会,那丁老大这才道:“那小子真他娘的有意思,走瞧瞧去,要是带得回去给老祖宗们当个徒弟,那老祖宗们定是极高兴了。”
俞文照自己拿了大茶壶一大碗一大碗的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大碗的往嘴里头灌,对了满身是血的众人进来都当没看见一样,丁老大一声大喝:“小子,那是老子的碗!”
俞文照吓了一跳,这才抬了眼:“你龟儿子鬼叫个啥?妈的——”把了那碗拿起来向了地上便掼,那茶碗给他一下砸得粉了又碎,稀了还烂:“奶奶的,有什么了不起?和尚死老婆,大家都他娘的没有!拿去呀你个草包!”
丁老大气得瞪了眼:“格老子地,你幺儿硬是不要命了么?刚才可是老子救了你小王八蛋的小命,你他妈的良心喂了狗了你?”
俞文照大声道:“奶奶的熊,你当老子真打不过这些王八蛋蒙古大老爷么?你算什么东西?你小子还要这么多人打了这大半天才完事,你给老子瞧好了,老子连手都他妈的没动,那帮鞑子就全挂了——你说,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丁老大气得都要吐鼻血了,“小龟儿子,小龟儿子,你给老子,老子,老子——”骂着骂着自己都发了笑了;“好小王八蛋,有你的!这样狗屁不通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老子这几十年都他娘的算是白活了,直到今天才他妈的见了真真正正的不是东西的东西!”
俞文照不理他,却看了一个跛子:“小子,你的脚是给谁搞成这样的?来,老子给你点钱,找个郎中治一治罢,老子是最好心的好心人了,遇上老子,真是你们祖上八代积的福。”
那跛子眼里精光一闪,就要发作,却给丁老大一个眼色止得住了,这才不作声,也不去接俞文照手的拿了五六个金的元宝。
丁老大却呆了一呆:“小子,你个王八蛋,哪里来的这么些金子?”
俞文照老老实实地道:“偷了些,抢了点,不然那些鞑子干么追老子?”
“你刚才又说你不是小强盗?”
俞文照的话差点把那丁老大气得眼珠子都突出眶来:“奶奶的,你这笨龟儿子,你几曾见过真正的贼承认了自己是贼的?何况老子还指望你们救命的?这一下你们可是死定了,杀了这么多的人,自己乖乖地去打官司罢,记好了,人可是你们杀的,一点都不关我的事啊!”
那丁老大苦苦地笑了笑:“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也是有人像了你这样子叫老子去打官司?老子还是当年那句话:对不住得很,小人的腿断了,走不动路了!”
俞文照瞪大了眼:“孩子,你这不是拿老子当三岁小孩哄了么?就刚才你小子用的扑到他们后面的那手,老子家里的小猫小狗都比你不上,你还敢说自己腿断了?”
那丁老大也瞪了他:“小子你想要怎的?”
俞文照提起茶壶的长嘴伸到口中喝了大大的一大气,这才道:“报上你们这帮坏蛋的名上来,否则老子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不但要杀了你们,老子还要杀你们的爹杀你们的妈还要杀光你们的全家!怕么?”
丁老大哭笑不得,当真想不到这小子这样混蛋,伸手一指,却又无话可说,想了一想问:“那卖茶的老头呢?”
俞文照贼忒兮兮地道:“不就在那干草堆里头么?”
见那堆草还在素素地抖,发出了轻轻地响,丁老大呆了一呆,不由失笑,明白了是那老头怕了刚才的厮杀,居然藏身到了那种地方,向了一个独眼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大步走上去,分手创开草,正是那卖茶老头体若筛糠:“你奶奶的,老头,出来罢,不杀你。”
老头战抖着身子只得出来,直了眼看了凶神一般的独眼人,张着口,口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丁老大想了想,叫一个手下:“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大元宝,自己走过去伸开大手,拿了四个大锭,放了到桌上:“老鬼你真他妈的有福气,居然见到了老子们连黑吃黑,照了江湖上见者有份的规矩,这二百两,算是你的一份罢!”
老头哪有黑吃黑的胆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这时更是目瞪嘴巴呆,张口结舌头,脸白得跟纸一样双手乱摇:“不不不不不敢敢!”
丁老大又是一呆,终于明白自己人都胡说八道惯了,同了这老头也照了平日的口气,这老头哪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笑了笑:“老东西呀,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卖茶了,杀了这么多的人,鞑子日后找了你,你纵是不死也要掉层皮,你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兵荒马乱的年头,卖什么茶?找死呀你!还是找个地方自己藏起来罢!这银子算是买你的这个茶棚的。”
那个拿银子出来的汉子跟了一声喝:“快走,不然老子杀了你!”
刚才老头在草里偷眼瞧了厮杀,哪敢还留在这里,一听这话,当真是从鬼门关里头还他妈的跟阎王爷喝了杯自己泡的茶叙了投胎前的旧施施然的被鬼卒们恭送了回来,哪敢再有一刻停留,转身就走,那汉子又道:“把这银子也带走!”
老头惊喜万分,忙不迭地捧了四个大银,连谢也不敢说,急急走了。
老头刚出门,俞文照就双眼发亮,涎了脸对丁老大道:“奶奶的,大个子,你小子真是有钱哪,居然到处送人,怎么就不送些给老子?”
丁老大一脚踢翻了俞文照面前的小桌子:“妈的没大没小,老子今天要不教训你这小王八蛋,老子就不叫丁七郎!”
俞文照大笑:“那你叫什么?”
丁老大一声冷哼,张开大手一把提住这小王八蛋衣领,向了地上一扔,随手一伸,抄住了一条桌脚,轻轻一一抖,一条桌脚到了手里,照了小王八蛋的屁股就打下去。
俞文照一路鬼哭,脸上泪痕兀自没干,缩了头一下子就滚到了另一张桌子下,丁老大这一记居然打得空了,呆了一呆,大踏步赶上来,却不防那小王八蛋伸手抓了一个人放在身边的刀,乱砍将来,那丁老大一身武功何等了得,竟也手上微微一乱,却不心乱:“你小子敢动手?”
“妈的,老子为什么不敢动手?”俞文照正自发了力乱砍,丁七郎一探身,扔了桌脚空了手伸到刀光中,中指扣了在拇指上,只一弹,俞文照手里的刀就给他弹得掉了,再一伸手,提起了这小王八蛋。
丁老大冷笑了问:“小子,你他娘的才学了几天功夫,就敢跟老子动手?”
俞文照张开了手乱抓,脸色虽是白了,嘴里却比了鸭子嘴还硬:“老子已练了好几年了,老子四岁时就是有名的神童,学什么都快得要命,你个龟孙子还不放老子下来,老子就叫人砍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的——格老子,有意思——格老子的,放了放老子下来?!”
丁七郎想不到这小子这样情形居然还有心学自己骂人,倒呆了一呆,想了半天,大声的问:“你叫什么人来砍老子?”
俞文照也话大了声音:“老子手下有十几个跟班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你小子敢说不怕?放老子下来!”
丁七郎冷笑:“有名的好汉?老子见得多了,可是那些王八蛋除了暗算人之外,他妈的没一个是敢跟老子堂堂正正地动手的。”
俞文照笑了:“你给老子的,好,竟然敢不怕老子,老子告诉你,老子手下那十几个跟班就是当年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十二恶人!你龟孙子敢说他们不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么?”
丁七郎一听这话,立时大怒:“你他妈找死!”手臂一扬,就把俞文照用力向了地上掼去,竟是存了心要摔死这小混蛋。
众人听了这小鬼居然敢胡说八道到了这份上,一个个都是勃然大怒,见了丁老大要摔死他,都只是要看了这小鬼怎么个死法,眼见了那小鬼就要重重地摔死在地上,却陡的眼一花,人影一闪,一个人身法快得出奇,伸手一把接了那小鬼,提住了一只手,抖手间那头向了下面直下的小鬼就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眼里净是笑意,丁七郎见那已是弯了腰捂了肚子笑得直不起身的肚子痛居然救下了这小鬼,呆了一呆:“老祖宗——你——”
刚只这四个字出口,俞文照已是乘他不防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左脸上,丁七郎以下的人无不变色。
丁七郎只一转念间,便已是忍下了这口气,想要问肚子痛这小鬼是什么来头时,却听了俞文照道:“肚子痛啊,你这家伙只怕就算你家里老子给人杀了老婆给跟人跑了都像是天大的喜事,老子真是不懂,你怎么会什么事都可以把肚子笑痛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呆,肚子痛还是大笑个不停:“老大,你真他妈的有意思。老子家有会啄人的大公鸡,跳起来啄死你们,要不,老子放了狗来咬你们!”
俞文照一呆:“奶奶的,老子为的是那些鞑子兵好,说错了什么?好笑个屁呀你?!”
肚子痛的腰立即便直了起来:“不好笑么?大王,真是想不到你对人竟是这样的绝,真真假假,连了那帮老江湖都只有喝你洗脚水的份,小的佩服,佩服?”
两人自顾了说话,却听得了丁七郎他们一个个匪夷所思,都傻了,比了半个月前肚子痛把了看守杀得精光出现在他们眼前还跟他们说了十二恶人全部都在时高兴得傻了都还傻。
俞文照却瞪着肚子痛:“你干么要帮了这姓丁的?”
肚子痛笑个不停:“因为小的是他们的老祖宗!”
俞文照却没有笑,脸上尽是杀气,刚才若不是肚子痛拦了,丁七郎那右手也要立时废了,这些年合了十二恶人之力教的纵只是个白痴,也早该是个大高手了,更何况俞文照天性聪明,只是七八岁就有了极深的机心,丁七郎没瞧出他的深浅,连了他把个屁都没当,哪有半点的提防,这可是比临场轻敌还严重百倍!
肚子痛苦笑:“大王,你就瞧了他们这些年也吃了这许多的苦的份上,算是小的求你的,放过他们这一次罢!”
丁七郎听得呆了,虽是不知道这小鬼的来历,却也再不敢说话了。
俞文照冷笑:“放了他们?当年那姓高的两个狗日的又何曾放得我过?”
肚子痛不笑了:“是是是,那些龟儿子不是人。但是,那姓丁的还算个人的,这些家伙都还不坏,留了他对你真的是有好处的!”
吴没骨头从了门外走进来应声道:“我说呀肚老皮你个草包,老丁是我们的孙子,却不是他的,你给他说那么多作什么?”
肚子痛眼一瞪,还没说话,丁七郎已是跳了起来:“小子,老子才不管你是什么,老子也不要你放过老子,来罢!”
俞文照呆了一呆,笑了:“他奶奶的,你说的也不错,真他奶奶的不错,老子哪比得上你们六年间用尽的心思找自己武功上的不足呀,老子只不过是从六年前才开始学的,而且在学功夫前还有大病重伤在身,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了——”那个了字刚一出口,肚子痛和吴没骨头就知道这小王八蛋是要翻脸了,伸手便格,两人一左一右夹了这小王八蛋,齐地出手,竟是没拦住,刚一截了个空,就知道不好玩了,俞文照双手向了丁七郎推去,手上力道去得极重,连了肚子痛和吴没骨头这两在高手都当了丁七郎要倒霉了,不想丁七郎抛下了斧柄,单掌同了俞文照双掌合将起来相差却是无几,抬手相击,竟只是轻轻地叭了一声,丁七郎给俞文照一掌逼得退了两步半,俞文照虽是连身子都没晃,眼里却现出了惊异之极的神色:“妈的,果然这几年练得不错了,好你个龟儿子。”
吴没骨头没想到丁七郎居然能挡得下极厉害的一掌,不禁眉开眼笑:“老大,你瞧了,这小子怎样?”
俞文照没作声,死盯了丁七郎,半天都不说话,肚子痛眼里也净是笑意,也没作声,笑吟吟的瞧了俞文照。
丁七郎却是更是惊呆了,想不到这眼前比王八蛋还他妈妈王八蛋十倍的小王八蛋竟有这样的功夫,若是照了六年前,他自是看不出这一招的高明之处,但这六年的苦囚,竟是老天给了他的闭关苦修的机会一样,这六年,他已是高得同了十二恶人当年相聚时不相上下了,他已是看出了这一掌只是要一个快字,刚才一击当真是快到了无以复加,竟然肚子痛和吴没骨头两人联了手都挡他不住!
丁七郎还在发呆,俞文照已是转了身向了肚子痛两人:“老子要走了,你们不用送了,叫了这小子到大都城等我!”
肚子痛一呆:“苦瓜脸他们明天就要到了,你不见他们一见么?”
俞文照想不想:“不见,老子是瞎子,瞧得见人么?”
刚才还是一脸杀气,转眼间脸上已笑得像是个娶了媳妇的媳妇迷,两种脸色之间转换之快,瞧得肚子痛头皮发麻:“大王,你走好了,小人不送了。小心路上有狗呀!”
俞文照冷笑着,施施然地向了外面走去,只是留了目瞪嘴巴呆的一帮人在草房中张口结舌头。
俞文照走出来了,看了官道上一地的元兵尸身,叹了口气:“你奶奶的,老子都跟你们这些王八蛋说了老子家里有会啄人的鸡,会跳起来啄你们的,还有一条会咬人的狗,老子放了它的话,咬得你们一个个跟了狗一样,他娘的,你们都不信老子的话,这回怕了罢!连了老子家的大公鸡和大花狗都没放出来,你们就他奶奶的了了帐了,倒活该老子发点财!”
这小王八蛋大白天竟就在官道上搜起死尸的身了,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收了一小包金银,搜得完了,才细细地看,不禁失笑:“妈的,老子说这些鞑子为了几千两金子就要追老子得这么远,这些家伙身上刮的居然有这么多的乌银假货,穷得真他妈的没法说也没话说了,难道竟是忽必烈没给你们发饷么?”
那帮人兀自留在了草棚里没出来,却是都得了吴没骨头的吩咐:“那小太岁没走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跛子从缝里张了几次,看见了俞文照认认真真地拿死人的钱,哭笑不得地给众人一说,众人也都是哭笑不得,还是丁七郎道:“那小子在外面,不如我们在这里头吃了晚饭乘夜里路罢!那倒也凉快些。”
俞文照一路走了,一路把了身上的金银乱丢,一离了平晋,好些时候都是有了钱都用不了,行商都给元兵管得极紧,动则打人抄了货物,若不是那些打点关节极是到位的商人,休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那些面面俱到的人又大多在了大通衢处,到了僻静地方挣鬼的钱呀?但是一路上的大户却叫苦不迭,自了平晋向北,一路上每天都有失窃,少则几百,多则上千的银子第二天去看时平空都没了。
偷了银子自己用不上,却是大户人家的命根子,俞文照每天都是睡了在人的房上,等了要听失盗大户的鬼叫。
这一天,到得一处林子里头,天色将晚,找了柴生了堆火,那天给元兵追得掉了的那鸡爪骨也给他捡了回来别在耳朵上,这时候拿了下来横咬大口中,拿了一个元宝在手里头,对准了树后疾窜而过去时的野兔就打,那野地兔项上给他打个正着,力道出手又重,那野兔大地上翻了个身,挣了几挣,就不动了,俞文照笑嘻嘻地走上前,提了野兔的两条后腿,就往溪边走,却听了一人道:“小兄弟,小老儿错过了宿头,肚中又饿,相烦则个,我用了银子买你些兔肉,可好么?”
俞文照张大的眼,笑着点头道:“这也是随手打来了,何用银子?老仗不嫌,晚生已是有幸!”边说了,取了小刀子就了溪水洗=剥干净了,穿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火上烤将起来,老头也是个没说话先笑的人,两人两张脸上尽是笑,笑得好像是老子见了儿子和儿子见了老子那样高兴。
待得烤好了,老头从怀里拿了一把匕首来割肉,那匕首寒光流闪,形式古雅,相隔得有五六尺远,俞文照也还觉得那短匕上寒气森然,一瞧就知是极为珍贵之物,这老头竟用了来割肉,俞文照看得眼珠子直打转,算计了要想个法子拿了来自己用。
“请呀,老先生!”
“还是小兄弟你请!”
“你请你请,请呀,老先生不用客气,老吾老以及吾人之老,敬老是后辈晚生们份内之事。”
那老头还是不肯无动口开吃,把了自己切下的一条腿送到俞文照面前:“长者赐,不可辞!你小兄弟先尝尝罢!”
两人推了半天,俞文照却不过长者之赐,只得告了罪,先吃了起来,脸上尽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老头六十来岁的样子,见了俞文照先吃了,自己却不开吃,直到了俞文照吞咽了下去,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小兄弟,可好吃么?”
俞文照一呆:“老先生何出此言,为这话倒本该是晚生待老先生吃过后问老先生才是呀!”
老头笑嘻嘻地道:“不必客气,在下区区问自是有原因的。”
俞文照张大了眼睛:“没请教老先生是何原由?”
老头还是贼忒兮兮地笑着:“其实在下区区跟了小兄弟好久了,足有四五百里路了罢,一路上小兄弟上线开扒,连了蒙古万户库里的罗刹人的那锁在小兄弟你的面前连个屁都算他妈的不上,小老儿一向也是做些没本钱的生意,也在贴木尔那里去了好几次,就是奈何那鬼锁不得,怎样,小兄弟,那你从库里拿了的天蚕丝织的软甲在下区区都不打主意,只求小兄弟定要教会了那开锁的功夫。”
俞文照一跳跳起来,像是给踩了屁股上的尾巴的猫,红了脸瞪了眼凶巴巴地道:“你这还不是打老子的主意?”这一下子晚生后辈先生前辈都他妈的扔到了黄河里头喂了乌龟王八小鸡小鸭小兔子小花猫了,反脸之快,瞧得那老得比老狐狸的姥姥还老的老头子都呆了一呆。
那老头本以为自己连了价值连城的天蚕软甲都不要了,只要他稍指点一下手法,照了江湖黑道黑吃黑见者有份的规矩自己也是好说话得连自己都不信了,却想不到这小鬼居然立马反脸,却不动气,笑盈盈地道:“小兄弟不教么?那也不打紧,只是刚才小弟吃的那肉只怕不妥当呀!”
俞文照吃了一惊:“你动的什么手脚?”
“那也没什么,只是在下区区小老儿一个不小心,漏了些毒药在上面,刚才本要提醒小兄弟的,却人老了一时忘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俞文照大怒:“你个老乌龟,怎能用这样下流的手段?这不是好汉作为,你下的什么毒!还不快拿了解药来?老子杀了你!”
那老头笑眯眯地道:“只要小兄弟你——”
也不待他把话说完,俞文照大声道:“你这老坏蛋,休想,老子不怕死,死有什么要紧,掉了脑袋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个好汉,你害死了老子,自然有人不放过你,劝你还是交出解药给老子,然后磕头陪罪,老子倒可能只剁了你老杂种的两条膀子,不要你的命!”话说到这,就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弯下了腰,满脸痛楚之色。
那老头还是一脸的笑意:“是么?那么小老儿就先削了小兄弟的两条膀子再说罢!”
说着从袖里取出那把短匕,那匕首寒光四射,冷意沁人,瞧得俞文照瞪大了眼:“好东西呀,好东西呀,要是老子的就好了。兀那老杂种,还要加上你把你我手里的家伙送的小爷我,否刚老子杀了你!”
那老头冷笑着一步步逼将过来,瞧了痛在打滚的俞文照眼中现出了凶光:“是么?小老儿却只要你说出开锁的法子就只再砍你两条手臂便够了!”
老头还在进迫,不防那小鬼爪了把土向了他的眼里撒来,那老头向后一跳,伸了手挡住眼,俞文照跳起来,两脚踢倒了他,待他手刚一放开又是于把土地挥去,却老头只得又护住眼睛,没法子从地上起来。
老头张开眼时,那小鬼已是没了影子,口中喃喃地骂着,四下一看,眼睛亮了。
前面几步处一簇小草中细细地流泉,水浸润得地上的土都湿了,一串脚印向远处伸去,不是那小鬼的还能是谁的脚迹?
正要循了足印追去,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了那小鬼的鬼叫声,边叫了还边哭:“妈呀妈呀,我肚子痛得要死了呀,你们来救我呀!爷爷呀,奶奶呀,我快死了啊,再不来我真的死了呀!”
老头听得这小子脓包到这等地步,笑破了肚皮,就了火堆做了个火把当下循声找去,走不多远,就见了那小子在乱草里满地打滚,老头得意之极:“小子,我老人家耐心可不好,你要是再有花样,老人家我可对你要下重手了——”不防脚下一紧,跟了向前一扑,然后脚向了天上头朝下被吊了起来,这时候那老头还没丢了火把和那匕首,借了光看时,自己脚上正吊了一根草藤,自己头下脚上离了地足了两丈。
老头还在发呆,却见俞文照已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俞文照一脸的笑:“老先生,你老可是荡秋千么?”
老先生当然不是荡秋千,老头气得都要晕昏了,却还问:“你没中我的毒?”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老先生,你老人家可是荡秋千么?真好玩!”说话间,竟搬了一块大石头到老头的正下方,对准了他的头,若是那草藤断了,老头倒撞下来,脑袋定要开了那好他妈好看的花。
却又无巧不巧的老头已觉了脚上松动了,开口求告道:“我的小祖宗呀,你放我下来好不好?这上面一点都不好玩!”
俞文照笑道:“你老人家是骗我小孩子罢!你那么自在,却说不好玩,这是怎么说起?”
老头急得一头是汗:“小祖宗呀,你快些放了我下来,我有钱给你!”
俞文照眼珠子直转:“你手里刀子那么凶,老先生,你可要小心了,别要割伤了手指头呀!”
老头怎会听不出这小鬼打的什么算盘,却只得松了右手,那匕首直落下来,哧一声竟没入那硬强坚实的青石直到手柄。
俞文照两眼放光:“好呀,你给了我这样的好东西,老子不放了你别人要说老子不讲信用。”走上去起出了匕首,又退回原地,从怀里摸了一把小刀:“老先生,晚生是武术世家出身,从小就练了一手极为神奇的飞刀,只要我飞刀割断了那根地瓜藤,你老人家就下来了,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着急呀!”
老先生他老人家大大地吃了一大惊,还不及说话,映了火光只见刀光一闪,那刀去飞得歪了,刀锋离了藤足有两尺,远远飞入了暗中。
老头都要哭出来了,那小王八蛋却抓了抓头:“对不住呀,刚才那是失手,久了没练,失手也是难怪的不是么?我这一下若再是射不中,老子就是龟儿子的龟孙子!”
老头双手乱摇,火把落了到地上,闪了几闪却没灭,老头叫苦道:“别别,小祖宗,不要,不要呀!”
俞文照呆了一呆,沉下了脸:“你个老王八蛋,倒底要不要老子放你下来?妈的,老子都糊涂了!”
老头眼看了那小鬼手里掂着的小刀,哪敢说个要字,张口结舌了硬是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气了道:“不理你了笨老头,妈的,别人都说你刁刁不但姓得刁,名字刁,人比你的名字姓氏加起来还他妈的要刁,老子看了,也不怎样嘛!要不是瞧了你师弟的面上,老子把你吊在哪里生火烤你熟了来吃!”
那老头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鬼郎中刁刁,不想给这狗屁不通的少年一口道出了自己的来历,吃了一惊,还没想出怎生回答,人影一闪,那小鬼竟在他眼下鬼一般地消逝了,忘了自己身处何方,鬼郎中半天了才喃喃地道:“这是什么轻功,这小子是人是鬼呀!”
俞文照从了刁刁手里抢了那短刀,一路当真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只是看,看了笑,笑了还看,欢喜得极是欢喜。
这一天上午到了一座高山前,神色却黯了下来,他走上山,进到密林中穿了好几里地才到了半山,半山上也密密的尽是密密麻麻的树,那些树长除了树叶还有树枝,不但有树枝树叶,还有树干。
一年多没到这里来,俞文照看了地面上一个几已看不出的小土包发怔。
俞文照自言自语地道:“这里竟然销得这样厉害么?都要看不出来了?”
一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俞文照忍不住一口血从了喉中喷出来,身子一软,扒在那堆土上大哭:“爹,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怎的不起来见我一见?这十来年我连哭都不敢哭,你们怎的不出来抱了我让我好生哭一场?你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呀!”
俞文照想着当年自己一家三人同了高氏兄弟在这里遇上了埋伏的蒙古高手,双方正当势均相敌,高氏兄弟突地倒过了剑头帮了蒙古人,直到双亲遇害,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悠悠地昏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远处的狼嚎,俞文照这才醒了,张开眼,眼里竟是昏黄的灯光,身上盖了的满是补丁的被子,桐油灯放在一个残而小的桌子,灯下扒了一个小孩子正打瞌睡,自己竟是睡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被。
想了想,却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了,想来是人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俞文照看了看,瞧见了墙上打猎用的弓和些兽皮:“我这是在哪里?”
小孩子给他的自言自语惊醒了,抬了头:“你醒了!”
俞文照一脸的茫然:“你是什么人?”
那小孩道:“我是苦儿。”
俞文照呆了一呆:“苦儿?”
那苦儿却向了外面叫了起来:“爷爷,哥哥醒了!”
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么,我这就来!”
俞文照问苦儿:“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苦儿点头道:“是呀。下午我听到山下狼嚎,怕是有人遇到狼了,我和爷爷就下到半山,正好见你倒在地上,三条狼正围了你却自己打起来了。你真的好险呀。爷爷用刀砍死了一只狼,吓跑了另两条。这才把你背了回来。”
俞文照吓了一跳,跳起来向老人跪下:“老人家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老人受了他几拜,扶了他起来:“你坐下说话吧,怎的昏倒在那里的?”
俞文照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身足以纵横武林的武功,居然会差一点给狼就吃了自己,这些年纵是经历奇险却也没这般怕过,怔了半天才道:“那个土包下面是我的爹妈!他们早就死了,我难受就昏了。”
老人呆了一呆,不禁伸了手摸着他的头:“苦命的孩子。”
那苦儿道:“哥哥这么多的银子,怎会命苦?刚才我都抱不动了!”
老人一怔:“苦儿去看狼肉煮熟了没。”
那苦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俞文照道:“老人家,苦儿兄弟只是年纪小罢了,你不必怪他。”
那老人想不到眼前这少年说话竟是这样的老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接着道:“老人家不要当我是拿了这些东西就算是报你救命之恩的,但这些东西我也确是没用,带在身上反沉得慌,这三千多的银子和三个蒜条,你老人家留着用罢。今后我每个年叫人给你老送些来,只是眼下正当改朝换代,千万财不要露出来了。”
那老人怔了一怔:“这也确是太多了,我们祖孙两个用不了这许多的钱,平日打点猎也能过日子,就是你要留,也不要留得太多,有个百八十两就行了。”
俞文照道:“就当用不了你老人家也要好好地收起来,苦儿兄弟今后还要成家呢,钱多了总比少了好些,你老这用客气。我不是说大话,要钱的话,随时都我能有个万把两银子,你们这样却是不易的。还没请教老人家贵姓?”
那老人一面收拾,一面道:“我们姓铁,也是去年才从关外才到这里来的,为的躲兵灾,我们本是女真人,现在了穿起了汉人的衣裳,总算这里没什么人,清静。蒙古人也不怎么找麻烦,将就着过了。只是从了宋金灭辽、宋元灭金,元朝又打破了大理,灭了宋朝,真不知还需要要怎样的朝代变故才是个头啊!当年祖上先人讲故事说汉人的秦始皇残暴,现在才想了要是有人能如秦始皇那样平定了天下再不打仗那是多好!”
看了老人微驼的背和脸上的黯然,俞文照叹了口气。
饭后老人就叫俞文照睡了,到得半夜,俞文照给一阵狼嚎惊醒了。
起身时才见那老人脸色惨白,苦儿吓得哭了,只是受惊吓太重,哭都哭不出声来。
俞文照随即想通了:定是白天的狼吃了亏,晚上召了帮手来报仇了,细一听时,来的有三四十条狼,已是围住了这一间草房,只是忌惮房里的灯光一时没敢进来。
俞文照笑了,对老人道:“老人家不要怕,这些狼不吃人的,他们都只吃大白菜,这里没有大白菜,我出去找点草来喂它们!”
老人吃了一惊,想要说话,眼前却是一花,俞文照已是一掠而起,手里拿了从鬼郎中那里抢来的匕首冲到外面,老人和苦儿只听了外面一阵哧哧的声音,那声音绕了草屋转了一圈,门口又是传来一阵似是扔布包的声响,不一会停了下来,俞文照已是推门进了来:“没事了!”
老人吃惊不小,战战兢兢地拿了灯走出去眼睛瞪得老大,屋外竟是一地的死狼!
风吹来,老人手里的灯熄了,回到屋中摸着火石,哆嗦着手擅了半天才打着,灯光亮起时,他脸上脸是苍白,却抱了苦儿道:“苦儿不怕,哥哥把狼都杀了,不怕!”
说了不怕,但他怎样都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竟能只不过洒泡尿这样短的时间就杀了这四十来条狼,脸色苍白。
俞文照道:“老人家,没事了,这里只怕狼太多,要不你们带了银子住到城里去?”
老人摇摇头,半天才道:“这里的狼还有办法对付,但是城里再遇了打仗,那可就真没法子了。”
那苦儿一听说狼都死了,小眼尽是好奇之色:“哥哥,你用的什么法子杀的那些狼?”
俞文照道:“我爹妈都是练武的,十几年前他们就被人害死了——”
俞文照眼里突地冒出精光,杀气大盛:“那两个狗杂种他们受了我爹妈几次救命大恩,居然还要害死他们,老子已杀了他们报仇了!”
那老人祖孙相顾骇然。
俞文照仰天大笑,笑声在山中震荡,传出老远,震得屋里两祖孙捂住了耳朵,笑着边向外走边道:“爹呀,妈呀,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高兴么?你们高兴么?说话呀!怎的就不来见我一见,你们瞧呀,我身上这么多的伤疤,若是你们在世,会让他们这样欺负我么?”
老人见俞文照走出了门向了暗中走去,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总是没说出来,抱了苦儿怔怔地瞧着俞文照隐没的方向。
苦儿却对了老人道:“爷爷,这哥哥真的好可怜!”
老人却在怔怔地出神。
俞文照在山里放开了脚步发力开跑,若是有人见到的话,只怕马上就要去找法师来抓鬼了。
俞文照跑了不知多久,隐隐听了一一阵鸡啼,这才猛地一醒,这才停下了脚,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刚一坐下就听了一阵衣袂带风声,竟也是一个夜行人。
那人没发觉到有人,只是向前疾奔,俞文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年纪虽小,轻身功夫可比那人高得太多了,纵是在密密的林中翥没碰到一片树叶,那人根本没发觉自己后面有人。
跟出了十多里,就见了前一几点灯光,细一看,却是几个气死风的灯笼。但是在这样的深林中陡地见了这样气势的灯,显得极是突兀,还十分的诡异。
那夜行人几个起落到了那灯下,俞文照也近了些,才见了居然是座阁楼,他围了那阁楼转到东面,却见那人竟平地升起直到了那二层的窗口直直地进了去。那窗一开即合,里面竟是关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出来,一开之间里面竟然也没有灯光透出!
俞文照吓了一跳,他跟了那人这一会,早觉出那人轻功虽然不错,但这一辈子都休想赶得上自己的六成,怎的平地就能缓缓升起,一点都不吃力?再一看,东面的那灯笼照在了一个幌子上,那幌子上四个大字,却是“黄泉客栈”!
俞文照呆了一呆,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那阁楼前,伸了手要拉门环时,却见了那小楼分明就是纸的!
俞文照想了想,拍了拍那硬纸门:“撑柜的,开门来,我要住店!”
后面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这里不是客店,你走罢!”
俞文照吓得向前跳了一跳,这才转身:“当我不识字么,黄家客栈!快些开了门,打了水来老子洗个澡,重重有赏!”话完了才看清那人的样子,那人长长的一条舌头伸出嘴足了一尺,左手里一个引魂幡,右手却是一把死人用的纸钱,头上一个高高的白帽子,一身森森地鬼气。
俞文照却可怜巴巴地瞧了他:“兄弟,你吃了饭没有?”
那人眼珠子一翻白:“你走罢。”
俞文照反倒死看了他,那样子就他妈的像是小孩子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兄弟你这么长的舌头居然说话还那么清楚,这个把戏是怎么个变法?”
那人的声音闷闷地道:“你见我嘴巴动了么?”
俞文照吃了一惊:“你怎的说话不用嘴巴?你是人是鬼!”
“反正我们不是人!再不走我可把你杀了!”
俞文照吓得蹲在地上发抖:“鬼,鬼,鬼兄弟,你,你你不要伤我。我有钱,先给给给点吃的好不好?我好好好几天天都有——没吃东东西过了!”
那人忽地一把提住了俞文照的衣后领,手一扬,已是把他扔出去了两三丈。
俞文照鬼叫着落在地上,那人出手极有分寸,俞文照双脚稳稳地站了在地上,却脚上碰到了什么东西,抓起来一看,却是个骷髅头,又是一惊,扔得老远:“妈呀,鬼呀,鬼呀!”脚却钉住了一样动都不动,好像是吓呆了,那人身子一闪,居然又进了纸楼。
俞文照却鬼叫了起来:“是了,你们装神弄鬼,开的是黑店!奶奶的,见者有份,你们不分老子一份,就敢独吞?老子是好欺负的么!”
纸楼的上还没反应,这小混蛋已是冲到了纸楼前,同时手里一个纸包给他抓开,一团灰尘样的东西直扑在了那纸墙上,大多却落到了地上,又一伸手一晃,手里多了个火折子:“老子一把火烧光你们这帮坏蛋!叫你们害人!”
一下纸楼上的人真是乱了,一个个从了楼中飞身而出:“住手!”
十来个人打扮各异,两个戴了青铜面具,面具各也不同,一个面具是牛的样子,另一个是马的样子,工艺极是精致,其余的人手里丧棒引魂幡一个比一个鬼气,围住了俞文照,但没有一个人敢向他伸手,他们分明看到了那小鬼居然撒了一包火药在纸楼上,火折子上的火光只要一碰,只怕这纸楼就完了他大爷的蛋了。
俞文照给这许多的人围住了反笑了:“你们都出来了?早上好呀!”
还是刚才下来的那个人闷闷地道:“小子,你要怎的!”
俞文照道:“老子要一间上房,先给我上三十个鲜肉包子来垫垫肚子,老子饿死了!马上给老子开十桌上好酒席,再叫几个娘们,要长得好的啊!快点!”
俞文照站起身来挥了拳就要打那戴马脸面具的人,这人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腕子,手一带,拉得俞文照向他怀里,那火折子向了地上落去,一个人脚尖一勾,那火折子向了上飞起,伸手接住了。俞文照给那些人抓住了还在大叫:“你们敢阴老子,放开我,不然老子杀了你的爸爸,杀了你的妈妈,杀光你全家,放开老子呀!”
那马脸面具的人一指点了他的后脑,俞文照立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一个牢卒模样的人提了根浸水过的皮鞭冷冷地瞧了他。
每天都要挨上千鞭子,这一顿可吃的时间不短,只因为他差点放火把这间纸客栈烧了,俞文照硬是被足足打了半个月。那打人的人倒是每天都换,也不多说话,但是这些人死都想不通这小王八蛋怎的每天被打了千来记狠鞭居然还敢也还能从开打骂到这一千鞭子打完,仿佛是这小鬼有病,人家越打他他越是高兴一样。
这一天,正打到五十多下,俞文照居然还是不住口的骂,打人的人也不作声,闷了头向死里打,但是这些人却是越打越怕:“照这样的打法,就是铁人都给打死了,这小子怎的死都不肯死?”
再一看那小子骂人时好像是在唱歌一样,打人的这人也是好气又好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他妈也叫给老子抓痒呀,小子你用点劲行不?你跟你师娘学的本事是不?妈的,什么玩意儿!再用力打,不然老子可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
“你今天没吃饭么?可怜的孩子!”
这小子一身都是鞭打的血痕,在头一天不到三十鞭他身上的衣服就给打得没了,一身的血头天结疤第二天又打得稀烂。越打他反越是起劲,想起来头皮都在发麻,那人已是第三轮了打这小子了,可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就在帝边计数的人正数到五十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那人立时停下了手。
俞文照却瞪了眼瞧进来的那个人,那人正是那天晚上抓住了他的马脸人。
打人的和各数数的两个人齐地一躬身:“佐使!”
那佐使一点头:“鬼王有令,先把这厮关起来!”
于是“这厮”就给关到了一间地牢中,俞文照给推到地牢里时居然还问:“你们几个王八蛋不打老子了?记着呀,头一天打了老子一千两百鞭,第二天打的是一千三,以后每天都是一千,刚才打了五十四下,总共打了老子多少你们自己给老子算去。”
那戴青铜马脸的佐使吃了一惊,却只是哼了一声,走了。
那两个手下的也跟了他一起走了,俞文照这才细细地看四下,里面铺的是才换的干草,俞文照却倒头睡在草上,嘴里喃喃地道:“奶奶的,想不到老子在这里找到你们,正好这一回,这铁树开花的功夫,给你们打得练成了,谢了啊!”
只是可惜那些人没听到。
俞文照睡了一觉才醒了来,眼光一扫,这才见了隔壁居然也关了个人,走过去,想要说话,却呆住了。
那人却把了脸背了灯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发觉了有人看他。
半天,俞文照才叫出声来:“是你?”
那人听了声音一抬头,看到俞文照怔了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是你!你怎的在这里!”
远处响起了开门声,俞文照冷笑:“是我,怎的,想不到罢?老子找得你好苦,他妈的你抢了老子的那包银子呢!”
那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怔。俞文照冷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哼哼,老子找得你好苦!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杀了你!”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你们原来是相识的?”
俞文照见那人竟是刚才的那个佐使,破口大骂:“你妈的个杂种,把那小子带过来,老子杀你全家!”
那佐使大怒:“找死!”伸了手就来提俞文照的衣领,他那晚轻轻地就抓住了这小子,本拟也是手到拿来,不想眼一花,手上一紧,竟似上了道钢箍,心下大骇:“你是什么人?”
“打了老子一万四千五百五十四鞭你现在才问老子是谁?”俞文照冷冷地道,“妈的,难怪你们师叔都要给你们逼走了,妈的,少林寺的易经筋还真是他偷的了!早知道你们不是好鸟!他妈的不打蒙古人反倒自己窝里斗将起来,真他妈的精采,可惜老子没眼福看到。”手上加力,只听咔地一声,俞文照竟然硬是扭断了他的右手。
那佐使虽是痛得冷汗直冒,断手之痛他一点都不在意,眼里的惊骇却为的是这小鬼的话:“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师叔在哪里!求你带我们见他老人家一见!”
俞文照冷冷地道:“反正老子不是你老子,你也不是老子的儿子,问那么多干么?你想找老子报仇么?这半个月老子老老实实地挨你们打,你们还要怎的!仗了自己的些鬼门道就敢胡乱打人算什么东西?想要见那假慈悲,门都没有!”骂着骂着,随手一拳,老粗的木栅给他打得乱屑纷飞,施施然走出来:“老子要走了,最好你们给老子把这里烧了,省得老子动手!”
“老子”骂得好像这半个月也够了,径直走到隔壁:“高少爷,当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见到你,你要杀我不?反正你老子在鬼愁谷没个两年三年的是死不了的,只要你有手段,不妨把我也杀个两三年才让我死!这里没人拦你,想走你走罢,就当还你那年想要救我的人情!记着,那年你带老子跑,在半路上就被你那王八蛋二叔截回去了,今天老子放你走,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本钱老子可是全还给你了!”
俞文照伸手又是一拳打开了高千里那道门,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想要他们请你吃早饭么!”
那佐使看着那比精钢也差不了多少的楠木栅竟挡不住他轻轻一拳,不由骇然:“你让我们打你这些日子,竟是在练铁树开花么?”
俞文照看了他,笑了:“是呀,只有练那鬼功夫才费这样的事,怎的你现在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你们练功的法门,老子还当你们师父没教给你们呢!是不是你想不到老子这么一把年纪就能练成这绝顶难练的功夫?”
那佐使听得心惊,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在下所知,没有三四十年的苦练,是根本练不成这门功夫的。”
俞文照压低了声音:“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练成的?”
这话一出,连了高千里都不禁凝神细听了,那佐使点点头。
“这功夫也没什么难的,老子练天山寒冰掌那才足花了三年才练好,这些功夫本就是一通百通,练这玩意,从开始到现在也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那佐使还在目瞪口呆想要听了他说下去,这位“老子”却一转身,向外走去。
那马面佐使和高千里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听了甬道不住地传来呼喝和鬼叫声。外面数十人竟根本挡这小鬼“老子”不住。
俞文照抢了身衣服穿在身上再一看自己满身的伤,眼里现出的竟是自嘲的笑意,分明就是悲伤的神情!他认了认方向,又走了十多里地才走上一条官道,路上却没什么。俞文照靠了株树坐了,呆呆地瞧着木叶发呆。
依稀睡着了时,听到路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却是唱了儿歌哄小孩子,还是四川口音:“二娃二娃胖嘟嘟,跟到爸爸上成都,成都好耍——”
俞文照听得呆了:“若是我爹妈在世,必定也是这般疼我。不教人欺负我了!”心头涌出一股怒气:“凭什么这小孩子就能得他爸爸这般疼爱,我却从小吃尽苦头!”突地一跳起来挡在路中间:“你鬼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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