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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候场的时候，因为要去厕所，他便在这庭院中逛了一圈。
他原本以为周沅芷口中的园子只是一个院子，可谁知竟是这般大，若非他记忆超群，怕是要迷路了。
嘤嘤。
就在此时，一声细微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循声走去，却是在转角处的廊下碰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身着戏服，脸上还化着妆。
只是，那妆容已是被泪水冲花了，看着倒是有些狼狈。
“姑娘为何哭泣？”朱栩问道。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这女子应当是戏班的，这马上就要开场了，她却在这哭，这不寻常。
“啊！”女子轻呼了一声，连忙抹了抹眼泪，向朱栩盈盈一礼，“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勿怪。”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撞见。
“无妨。马上便要登场了，姑娘为何在此？”
“我……”女子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想着了些伤心事，一时间有些感伤，倒是教公子见笑了。”
朱栩看了她一眼，本想就此离去，但眼神锐利的他却是发现，她的脸上，竟是印着一个掌印。
很显然，她是被人打了。
她哭，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而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他微微皱眉，按下了询问的想法，两人毕竟素不相识，而这也是人家的私事。
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这是化瘀的良药，只需涂抹在脸上，不久就能起效。”
女子看了看瓷瓶，又看了看他，眼眸中又是惊讶，又是慌乱：
“多谢公子，我，我不能收。”
“收下吧。一会登台了，若是脸肿了，非但瞧着不好，还会影响唱曲。”朱栩劝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可，可我没有银子。”
朱栩摇头：“这是送你的，不要银子。”
“送我的？”女子瞪大了眼眸，呆呆的看着朱栩，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的世界里，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靠自己去争，甚至去抢，同情，怜悯之类的情绪是不存在的。
她就是因为性子柔弱，所以才会被这般欺凌。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馈赠，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她的善意。
纯粹的，别无所求的，善意。
“快去敷药吧，马上便要登台了。”朱栩将药瓶放入她的手中，转身离去。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女子连忙问道。
朱栩摆了摆手，飘然远去。
看着他的背影，女子的眼眸中满是感动，她喃喃低声道：
“愿公子，万福金安。”
……
戏台前。
“你怎去了这般久？”周沅芷向朱栩问道。
朱栩轻笑：“你又不带我去，我险些迷了路。”
“谁带你！乱说！”周沅芷红着脸轻啐了一句，又拿了一张单子给他，“这是剧目，瞧瞧可有喜欢的。”
朱栩笑道：“你选就好了，你喜欢的，我便喜欢。”
“你便瞧瞧吧，祖母要让你选呢。”周沅芷脸蛋一红，娇声道。
朱栩这句话，却是让她心头有些羞喜。
听她这么说，朱栩也明白了过来，这是申氏答谢他的方式，他便也不再推辞，接过剧目翻看了起来。
剧目上除了已经提前点好的《麻姑献寿》、《蟠桃会》、《西厢记》之外，还有许多经典的故事，甚至还有诗词歌赋。
他翻看了一会，最终选中了一首乐府民歌：《西洲曲》。
“为何选它？”周沅芷好奇的问道。
朱栩笑了笑：“因为我喜欢歌里的那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周沅芷掩嘴而笑：“瞧不出来，你也喜欢儿女情长呢。”
“为何不喜呢，‘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周沅芷点了点头：“不过，也是最是伤人。多少人为它黯然神伤。”
“这也是其动人之处。若皆心想事成，怕也不会让人魂牵梦萦了。”
周沅芷看了看他，笑道：“听你说的，似乎是过来人一般。”
“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懂了。”朱栩轻笑，后世关于爱情的东西太多了。
“当真懂了？你那未婚妻便是这么来的？”周沅芷轻笑，美眸中闪动着一丝异样。
“倒也不是。”朱栩摇头。
周沅芷刚想追问，却听一声锣响，一名女子在台边道：
“诸位看官，且听：《西洲曲》。”
话音落下，一个女子走上戏台。
眼见开场了，周沅芷也只能无奈的终止了话题。
那女子面覆轻纱，身形窈窕，来到台上后，她先向观众行了一礼，随后缓缓开口：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女子张口唱道，声音婉转悠扬，犹如黄莺出谷，极为悦耳。
众人闻声都是一震，这歌声竟是如此美妙。
朱栩也是略有些诧异，这样的嗓音和唱功，即便是在后世也极为少见。
他仔细的扫了那女子一眼，却见她眼中带着血丝，眼眶微红，似乎是不久才哭过。
是她？
他立刻认了出来，这女子就是刚才他碰到的那个。
没想到她的嗓音这么好。
可惜的是，她的好嗓子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如果她生在后世，拥有这样的嗓音不说大紫大红，但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但在如今这个年代，她即便唱得再好，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籍。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女子继续唱着，声音极为动人，即便是不听曲的朱栩也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好听。
而其他人，甚至已经沉浸在她的声音中，无法自拔了。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在众人那如痴如醉的目光中，女子唱出了《西洲曲》的最后一句。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不断有人高声叫好。
女子朝着众人盈盈一礼，目光扫视了台下一圈，最终却是落在了朱栩的身上。
她深深的看了朱栩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朱栩微微蹙眉，从她的眼神中，他似乎感受到了警示之意。
她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这是要发生与他有关的什么事儿么？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眼，忽然淡淡一笑：
也好，就让情绪值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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