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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7章 桓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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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父子二人吃罢早饭,分乘两座轿子去往建康宫。

    进了宫门,随着三三两两的朝臣人流向前走着,来到太极殿一百零八蹬阶梯前,感觉人流忽然不动了。

    陈谦翘脚向前张望,看见大臣们都站在台阶下,没人敢向上走,心感诧异,正欲问父亲,耳边传来前面两个大臣小声嘀咕声,“征西大将军今天上朝了,许久不见啊。”

    “是啊,他和会稽王殿下正在互相谦让呢。”

    陈谦心道,桓温上朝了,我得上前面去见见他,毕竟是他的粉丝,边思忖着,边向前挤了过去。

    “殿下请!”

    “大将军请!”

    “还是殿下先请!”

    “征西大将军劳苦功高,还是您先请!”

    只见身穿紫袍的司马昱正在与一个身材魁梧,器宇轩昂,身穿一品武官朱袍的人互相谦让。

    再仔细一看,武官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内罩软甲,往那一站,厚重如山。

    啊,这就是桓温,模样和史书上写的一样。

    桓温见推脱不过,只得说:“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陈谦知道,桓温这是引用了诗经《国风·卫风·伯兮》,春秋时卫、蔡等国跟随周王伐郑。后也泛指为人效力,充当先锋。或为人开路,走在前面。

    才思机敏的清谈名家司马昱在后面道:“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陈谦暗道,司马昱引用了《诗经.鲁颂》无论大小臣子,都跟着鲁僖公出游。这里当然指的也是此意,我们都跟着您走才好。

    陈谦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大人物风采了,即便是互相恨得要死,但表面依然是谦和有礼,外人竟半点都看不出来。

    他们二人,都有各自的亲信属下,为这些人谋取利益,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己所用,而成为司马昱、桓温的敢死队,体现出各自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随即,在众大臣的瞩目下,桓温、司马昱一前一后,稳步上了龙云阶石,大家才跟在后面纷纷向上走去。

    到了太极殿中,司马昱、桓温站在群臣最前列,恭候着皇帝、太后的驾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听到中常侍田孜公鸭般嗓音喊道:“陛下、太后驾到……”

    只听????的一阵声响,大殿上二百多名大臣撩衣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司马聃带有尖脆的声音绕梁余耳,回荡在太极殿上空。

    待诸大臣起身,帷幔后传出陈谦最喜欢听的吴侬软语、清脆婉转声音。

    “征西大将军肩负重任,日夜操劳,守卫大晋之西陲疆域,功垂竹帛。”

    “臣桓温不胜惶恐,不敢言功,为大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恢复中原,乃是微臣之毕生心愿。”

    “你此次不远千里回京,可有重要事情奏禀吗?”

    “臣回京面圣,一来是思念陛下,二来是为荆州诸臣请功,这三来是听说中军将军北伐损兵折将,想聆听陛下、太后对今后北伐有何旨意。”

    前两条,都是空、假、套话,第三条才是他的真实意图,他此次回朝是听闻谢尚全军覆没,蔡裔阵亡,要督促朝廷严办殷浩,也就是打我的脸来了,司马昱心中暗道。

    “征西大将军此言差矣。”

    第二排中走出一个年约四旬的紫袍官员,大家循声望去,是西晋名臣江统之子,会稽王国相江?,司马昱的首席参赞,谋臣。

    他来到丹樨前,朝上躬身施礼后,朗声道:“中军将军北伐初战遇挫,朝廷已有定论,贼将张遇狡猾,首鼠两端,归顺朝廷同时又与关中苻健暗通款曲。而我大晋乃是仁义之师,以诚待人,虽遭微折,但赢得天下王师之名。从长远角度看,定会让北方持观望态度的地方势力纷纷来投,利大于弊啊。”

    朝臣大多为司马昱之党羽,一时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听的出来是赞许江?所言。

    陈谦偷偷向上瞟了一眼,身材魁梧的桓温紫目如电,颇有三国吴主孙权之风。

    只见他鼻孔中发出不屑地轻哼,接着道:“思玄,你的意思是折损两万大晋士卒,反倒有功了?”

    江?向桓温躬身道:“征西大将军明鉴,您久经战阵,最明白不过,打仗总有伤亡,许昌诫桥一役虽败,但效果初显,已有北方势力来投了。”

    桓温剑眉一挑,“哦?是谁?”

    “平北将军,羌族姚襄。”

    “哈哈,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真心来降?”

    “鹰扬将军陈谦受中军将军委派,亲赴汝阴宣慰姚襄,今羌族部众五万户已在谯郡安顿下来,为我大晋守护淮北大片土地。”

    “陈谦?没听说过,他是何人?”桓温一愣,接着道:“羌酋姚襄智勇双全,怎知是不是在诓骗平庸无名之辈,曹魏蒋干当年不就是被周瑜所利用。”

    “咳咳,征西大将军,陈谦就在殿上。”司马昱轻咳两声,压抑住心中不快,继续道,“鹰扬将军,你把宣慰姚襄经过向征西大将军叙述一下。”

    哎呀,点到我的名字了,陈谦心中一阵子的慌乱,众朝臣都转头在大殿中来回寻找着他。

    稳定了一下心神,整了整朱袍,陈谦出了班列,快步走到丹樨前,向上躬身一揖,然后又向司马昱、桓温分别施礼。

    面对手握东晋最精锐的十万大军,都督六州诸军事的传奇人物,陈谦开始后背冒冷汗了。

    “你叫陈谦?是何方人士?”桓温语气颇有不善。

    “末将颍川人士,家父广陵公陈?。”

    “哦……”桓温心道,是陈?的儿子啊。

    老一辈的革命家们,虽然手无实权,但威望颇深,对待他们,权臣们往往都是敬而远之。

    “姚平北驻守谯郡,我也有所耳闻,但焉知他就是真心归降?若是哪一天反戈一击,回头渡淮河攻寿春,下历阳,可就与建康一江之隔了。”

    桓温本来是想假装不知道姚襄已降的事,回朝诘问司马昱,殷浩北伐失利之事,但听说是陈?的儿子出面做的此事,语气有所缓和。

    陈谦看了一眼司马昱,见司马昱正充满了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稍安,又向上躬身缓缓道:“陛下、太后,臣奉中军将军之命去汝阴见姚襄,据臣观察,其一,羌族老少妇孺五万余户尽在汝阴,如姚襄有不臣之心,也不会举族来投,其二,姚襄派其弟姚硕德随臣一起归来,做人质,足见其一片赤诚,微臣愚钝,年少无知,还望征西大将军明鉴。”

    陈谦略带稚嫩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太极殿上,令每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无人接话。

    陈谦惴惴不安,心中忐忑,有没有说错什么?

    他是真心不想卷入朝廷和荆州之间的势力内斗中,一心想痛快淋漓,跃马中原,杀敌斩将。

    耳畔忽然又传来最令他心定气闲,勇气倍增的声音。

    褚太后在帷幔后俏声道:“陛下已拟旨,田孜宣读!”

    田孜忙手捧圣旨来到丹樨前,宣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有北伐主将中军将军殷浩、徐州刺史荀羡共同署名上书,鹰扬将军陈谦,奉命北上许昌,兖州刺史蔡裔轻敌冒进,致使前锋折损,陈谦在建威将军谢尚指挥下,力挽狂澜,刀斩敌酋苻菁,歼敌两千余,后奉命渡淮宣慰姚襄等降将,令其举族来投,陈谦恪尽职守,奋勇杀敌,临危不乱,堪为大用,今封陈谦为左将军,赐爵兴平县男(今江西吉安市永新县),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臣,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谦匍匐在地,三叩首。

    升官了,发财了,县男每年也能凭此爵位食二百邑。

    感谢国家官员评审委员会,感谢我的团队兄弟们,一定得特别感谢一下谢尚,是他幕后在他外甥女褚太后那里做了大量工作,最后我想说,一切荣誉是属于父亲、母亲的……

    哈哈哈,陈谦喜不自胜,强忍住笑,站起身来,向后退回班列中。

    “哈哈,恭喜鹰扬将军,不,恭喜左将军,英雄出少年啊。”桓温朗声大笑,喋喋枭声,显得异常刺耳。

    敢在太极殿上如此大声喧哗的,也唯有他一人了。

    如此一来,满殿文武官员,都认识了这个年轻人,陈谦,二十岁的四品大员,男爵。

    傍晚,用过晚饭。

    陈?手捧敕封诏书,恭恭敬敬放在祠堂中央,拜完列祖列宗,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陈谦,心下大慰。

    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超越自己,哪个父亲不望子成龙?

    “谦儿,起来吧。”

    “是,父亲。”

    “走,跟我去书房。”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书房中。

    陈?手捋胡须道:“谦儿,今天朝对得当,为父很是欣慰,你从军北伐三月有余,成熟了很多,还是军中锻炼人啊。”

    “父亲,我也是怎么想怎么说,说完心中甚是惶恐,唯恐说错了什么。”

    “正因为你说的真实可信,才是应对得当,桓温、司马昱都是人中龙凤,如你心机深重,必定得罪其中之一,你想,姚襄真降有利于司马昱,姚襄假降有利于桓温,而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无倾向任何一方,将来无论姚襄如何,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他二人还会再次各执一词,那是以后的事了,你成功的化解了一次朝廷内斗。”

    “父亲,今天我表现的有如此作用?儿实是不知啊,桓温千里东下,这就被说服了吗?”

    “嗯,他回京应该是威慑一下朝廷,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找不出殷浩的谬误,领一些封赏,很快就回去了。”

    “父亲,儿子将来应该倒向哪一边才对?”

    “你能想到这一步,为父甚是欣慰。”陈?站起身来,负手踱步,思考片刻,接着又道:“你想平庸,那就左右逢源,你想建功立业,那就自己深刻思考一下,看看谁能助你将来统帅千军万马。”

    陈谦心中暗想,桓温?司马昱?倒向哪边也会令另一方所掣肘,陛下?不行,不行,他年幼。

    看着满腹心事的儿子,陈?又道:“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且父子同朝,会被人诟病,等你婚后,我会上表辞去一切职务,不再上朝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镇东将军,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不要了?”

    “虚职而已,幽州北平现已在慕容鲜卑手里了,我只不过多拿点俸禄罢了,天天早起上朝,不得不趋炎附势,不是为父之心愿,这些不做也罢。”

    “哦,太可惜了,父亲。”

    “唉,现在的朝廷,孤儿寡母,难以掌控朝局,东、西两边势力争权夺利,这种局面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去改变吧,一定记住一点,凡事拿不定主意,只要忠于晋室,忠于司马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明白了,父亲,曹操终其一生没有篡权夺位,一直打着匡扶汉室的名义,才能为中原世族所拥戴,为后人奠定基础。”

    陈?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此子忽然通透了,该是让他自己前进了。

    辞别父亲,出了书房,陈谦没有回自己的小跨院,径直去了前院。

    找到陈安的房间,敲门进去时,陈安正斜躺在床上看书,一见陈谦进来忙放下书,问:“公子有何吩咐?”

    陈谦笑道:“昨晚一路劳顿,睡得早,没来得及问,你在船上的打斗功夫,尤其是惊人的轻功跟谁学的?”

    陈安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时间不长,几个月前做了个梦,一个穿蓝色道袍的白胡子道士教给我的口诀,我醒来时,发现记忆深刻,就写在纸张上,偶然照着练了练,颇有进展。”

    “哦……”陈谦若有所思,一定也是郭神仙,这是他老人家给我找了个帮手啊。

    “这样,陈安,从明天开始,咱俩卯时整一起去父亲练武场,修习骑射武艺吧,这东西可不能荒废了,得常练这点儿。”

    陈安喜道:“如此多谢公子了,您的刀法可要教教我,那日你斩苻菁,我在后面都没看明白。”

    “哈哈,好。”陈谦答应着,正要转身出门,看陈安摆在床上的那本书,《孙子略解》,这是曹孟德的改进版孙子兵法,心下大慰,鼓励道:“好好学吧,将来跟我一起出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遵命,公子!”陈安白胖的圆脸上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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