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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之中,明灭不定的火焰映照着两人的面孔,贺帝原本懒散的神情在听了重莲的建议后,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有些释然的叹息。
“这样做,你哥哥便会再无晋位之可能了。”
“是”。
“甚至会丢掉皇族的身份,成为平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是”。
贺帝看着低着头的女儿,点了点头。
“你若是儿子,朕也无需操这么多的心。”
虽未抬头,但重莲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坚定。
“儿臣即使不是儿子,也可为父皇守住江山。”
“朕看重你,因为你身上有帝王该有的无情,你哥哥刚愎自大,为人所用却不自知,传位于他迟早会把我贺国拱手让于他姓,但你不同,朕即使冒天下之大不违,也有心让你称帝,但是……。”
他沉着嗓子,“你也不可能当得了太久,朕在,还可为你压制住一些人,但朕若不在,你迟早会被反对女帝的人拉下来。”
重莲不语,她知道贺帝说的是事实。
“你与朕约法三章吧,这件事,朕答应你,但是你允诺朕,在你幼弟长成时,禅位于他,而不是让你生下的外姓人即位。”
重莲抬起头,眼中有不加掩饰的野心。
“儿臣有信心,可以做好一代帝王。”
“……你可以做好,但世人不一定许你去做,这千百年的体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抗衡改变的,你今日可以如此计算你王兄,他日也会如此计算你的弟弟们,朕决不能眼看贺国皇族断绝在你手上。”
贺帝摇了摇头,他最满意的女儿,只可惜不是男儿身。
“父皇……,等我即位,自然有办法让反对的人闭上嘴巴。”
重莲原本澄静的脸上却布满了权势的阴影,那通往最高位的路上即使布满了敌人的窥探和陷阱,仍挡不住追随它的人血液的沸腾。
“若是全贺国的人呢,你是否有能力全部让他们闭嘴?”
贺帝拂过她的头发,“你的骄傲朕可以保全,而你的独断却会毁了贺国,那朕也保不了你。”
“就因为这该死的女儿身吗?”她咬紧牙,知道自己的一切源于贺帝,他给出的选择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宠爱了。
“……儿臣接受,等几个弟弟长大,会以贺国之未来为考量,挑选一位合适人选,禅位于他。”
“好,好,”贺帝欣慰地拍着她的肩,沉着声音,“那么你就放手去做吧。”
“是。”
她接受,若是命运如此,但是也要上天给她最大荣耀的时光,以做补偿。
万佛节一天一天临近。
每年这个时候,各地的官员都会派专人将本地老百姓为万佛节上供的财物从各地运上澜禾,再由奉化台的典记记录下财物的数量金额,除了万佛节所用之外,剩余的便会纳入国库,以做灾年赈灾所用。
今年因为旱灾的缘故,各地最终运来的供奉足足比往年少了一半,主持万佛节的大皇子在府里看了典记报上了的财物清单,眉都纠在了一起,气急败坏地把清单扔回桌上。
“怪不得把这差事让给我呢,这哪还有油水啊?”
一旁的幕僚王忍也过了一下眼,“恐怕还得我们府里再拿出一些,才能够啊,皇上又说为了庆祝旱情缓解,这次的万佛节还要大办,万佛节前七日的水陆大法事,再加上那三日的游行,高僧的讲经,还有各座佛像的重塑,斋果祭品的就更不必说了,恐怕还得添上好些呢。”
“不做了,不做了,还是让重莲操心去,”听着就头大了,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
“那可不行,孔大将军反复叮嘱了,这次事要办得好,他也可借着这个由头向皇上提及立太子之事,大皇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呼……,”大皇子把那清单又拿了过来,直看得眼发晕,“重莲不是说要协助一二吗,她那边可有说什么吗?”
“只说帮着招呼那些高僧,”王忍也叹气,“其他就再没说什么了。”
“可恶,别以为她不出手本皇子就做不好了,吩咐人下去,只可比往年好,决不能丢了本皇子的面子,上面拨下的银子留着,让父皇好好看看本皇子的本事。”
王忍称是,拿着财物清单下去核算到底还要添上多少,一边暗骂大公主不厚道,奉化台里的珍宝是全贺国最多的,她也太抠门了。
芸卿背对着向着窗户那边,挺直的背像鹤一般,有一种脆弱又坚定的感觉。
芷儿在门口停了下来,同样身为女子,她也难以否认,这个背影传递出来的感觉很吸引人,像要人将她护在怀里,可是又像拒绝一切的样子。
或许就是这样,主子才会念念不忘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了些,才走到衣柜边,取出一件外袍,给芸卿搭在了身上。
“姑姑,当心着凉了。”
虽嘴里不言语,但眼里看到的芸卿,明显比几个月前瘦了,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凹了进去,显得一种苍白的样子,连宝淳也以为她身体不适,特地让她休息几天,免得冲了三皇子。
“那边没关系吧?”
芷儿知道她问的是三皇子,点了下头,手上将衣服给她拢了拢紧。
“三皇子现在长大了,也不像之前那样爱哭闹,乳母们跟他说姑姑不舒服要休息几日,他也没有闹,只是说要来看您,又被宝淳姑姑劝住了。”
“哪有主子来看奴才的,”芸卿离了窗边,坐回桌前,拿起茶壶就要倒水,芷儿见那杯里的水一丝热气都没有,忙挡了。
“这冷水怎么好下肚呢,小心又伤了胃,这绿伊越发爱偷懒了,这会子又不知跑哪儿去疯了。”
绿伊是宝淳后面又给芸卿的使唤丫头,只是性子有些大大咧咧,芸卿用惯了芷儿,只有事才使唤一下她,平时倒少让她在房里服侍。
芸卿笑了,“她跟你小些时候还挺像。”
“奴婢可没她那么不像话,听说她一个屋子里的都跟她处不来,好像也是因为她老往外跑,没个安分。”
“瞧瞧,到底成大姑娘了,嘴巴都变得厉害了。”
“姑姑就爱取笑奴婢,”芷儿拿着茶壶去换热水,临出门回了下头,见她又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忙侧开脸匆匆而去。
绿伊的尸体,是在当天黄昏时候被人发现的。
发现她的,是换班的侍卫,在巡视御花园最偏僻的西边时,见到一块绸布挂在一丛月季上,再多走前几步,便见到脸朝下躺在地上的人。
侍卫们许久不在宫里看到这些血腥了,也是忙上报了侍卫总管,又派人将尸体抬去了专门用来停放宫仆尸体的桐花馆。
芷儿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跟芸卿说了,虽说没亲眼见到绿伊的最后一面,但听她形容,芸卿也是胸口堵着,闷闷地像压了重石。
“那他们说什么时候将绿伊化了吗?”
连喝了几口茶,缓过一口气,芸卿才问了,照规矩,宫女若是死在宫里,都是火化了之后将骨灰投进那口“回生井”的。
“听说这件事惊动了皇后娘娘,说要严查,现在验查尸体的姑姑都还在那儿呢。”
“绿伊究竟是惹了谁,招来杀身之祸的呢?”
芸卿是有过经历的人,宫里宫女一贯是伏低作小的,轻易不敢与人结怨的,上有主子总管,哪一个都有生死打杀的权利,绿伊纵使平时不太谨慎,也不是个轻易惹事的。
她想得头痛,可芷儿却有些坐立不安,手不自觉地将袖子往下又拽了一拽。
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虽说奴才们平时受主子的打骂并不罕见,但死人的事情毕竟少有,传说什么的都有,没人为绿伊的死哀伤悲痛,她的朋友本就不多,人们更是津津乐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何死的,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财物损失,宫里人们血性的淡漠再一次刺激了芸卿的心,看着身边一如往常的众人,她想要逃离的心又一次激烈地跳动了起来,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她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变得像岩石一样的心,坚硬而冰冷。
但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娘娘,负责验身的姑姑回禀,说绿伊她……已非完璧。”
“混帐!”
皇后听了湘宜的回报,不禁大怒,“竟敢在宫里行淫秽之事,可恶,可恶……。”
她没想到自己管理的后宫还有人如此大胆,如此不知检点,两旁服侍的人也不敢言语,只小心地收敛动静,等主子静心。
“那行凶之人可有眉目?”
皇后按了按眉心,想着这人不干净,死得也不干净,心里厌恶之感更甚。
“回报说,脖子上的手印,倒像是女人所为。”
“她是被人掐死的?”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说不准,不过,后脑处还有一处钝伤,也许是被人先敲晕再……。”
“别说了,”皇后责备一声,拿手扇了扇,像是想驱散胸口的恶心,“有什么结果,再报来就是。”
湘宜识趣地闭上了嘴。
“对了,上次那件荒唐事以后,怡贵妃那边没什么动静了?”
皇后所指的“荒唐”,还是霍槿羽自尽的事,虽说皇上小惩了霍覃央一番,责他教女不善,此事霍家让皇家没了脸,连着瑜衡都数日没来上朝,明摆着是气不顺,要不是怡贵妃称身体有恙,皇上也不会就那样算了,虽然事过境迁,到现在,皇上进交元殿的次数也比以前少多了。
这可总算让皇后出了一口乌气。
“听说替怡贵妃照看身体的太医称她是流产伤身,不是谁知道真假,皇上英明,不过碍着情面不揭穿罢了。”
“她也算聪明,知道皇上重情,求了恩典祈福,是要好好求神保佑,自己心不死,还连累妹妹送命,那霍槿羽可不是她求着加进去待选的吗,谁料闹这么一场笑话。”
皇后掏出绢子,掩着嘴笑。
“……也说不一定,她还高兴呢。”
湘宜不解,“奴婢愚钝。”
“虽说是妹妹,但她那种人又岂是容得下人的,他日见了自己妹妹名正言顺地站在王爷身边,岂不膈应,现在嘛,不成了,王爷又没心思再选他人,也算是称了她的心了。”
皇后翻着眼睛,“她呀,倒宁可王爷孤独终老的。”
湘宜递过茶盏给她,“娘娘也算怡贵妃半个知音了。”
“可不是,做了小半辈子敌人,竟比了解枕边人还了解她了,”皇后自嘲地苦笑着,“本宫若是没有这个对手,恐怕也会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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