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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今……”
胡女哑哑喊了她一声,像是反抗。
但喊归喊,他都烧成这样了,面上瞧着再神气也只是在硬撑而已。
唐今给他翻过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什么力来反抗。
“你不准动的。”唐今把刚刚他点头答应了的事又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才虚虚从后抱住他。
胡女咳嗽了两声,倒是也没有挣扎了。
但他咳完了,缓了一会,就又抓住了唐今悬在他腰上的手。
她手都没真的落到他腰上来,这根本就不是抱。
胡女边帮她把手按紧,边说:“抱……”
他不会说那个“紧”字,就只能用行动来代替了。
他虽是烧得有些晕乎,手上力气没往日大,但唐今这会也木。他一抓住她的手,她那手就僵硬得跟什么木头似的。胡女一根根地跟掰,就硬是把唐今的手给结结实实地掰着,箍到了他自己腰上。
唐今是想说胡女的,可张口,却先听见胡女的咳嗽声。
他咳得很厉害,整个背都弓了起来,肩膀随着咳嗽一下一下地颤动,听声音似乎咳得很是难受。
唐今沉默良久,还是慢慢收紧手臂,将他抱紧。
胡女的咳嗽声稍微停了一下,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但片刻,他就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实在厉害,唐今听得皱眉,后来也不抱着他了,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他才总算是好上一点。
但等唐今放完杯子,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那本背对着她的胡女,就不知怎么的,转过来正对着她了。
那双翠色的眸子半明半暗的,就那么幽幽看着她。
大概是刚刚咳得太凶了,他眼眶又红了些,眼底朦胧的雾也落实化作水色,轻悠晃漾。
唐今垂下眸子,还是要伸手把他给翻过去,可手才刚刚落到他腰上,就听见他哑哑的声音:
“唐今……”
她的名字,是他为数不多能说得很标准的汉话之一。
只是以往喊她名字……他的语气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或许他也没有那个意思。但嘶哑的嗓音这么慢慢吞吞地把一个名字喊出来,听着,就像是在服软低头一般。
他想要抱着。
他想要盘她身上。
漂亮大蟒蛇那一双尖锐的冰冷竖瞳,此刻都彻底融化作了水汪汪的黑不溜秋大圆瞳。
唐今默然许久,还是躺下身,盖好了被子。
就在胡女不懂她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的时候,唐今转过身来,伸手,将他给抱进了怀里。
就像之前,从来不知道他其实是胡男时那样。
“……明日,不准了。”她闷闷在他耳边说。
胡女眼底的幽幽水意静静流转过了一圈。
暗色压沉在那双宝石般的凤眸眼底,晃荡,晃荡,终于控制不住,搅成了一汪混乱黏稠的泥泞沼泽。
虽然他还试图靠摆出一张冷脸,来压下那股过度兴奋的失控情绪,可事实是……
他对这个笨陈人的在意。
已经超过了他最坏的预期。
唐今察觉到什么,去看胡女,可是他已经紧紧缠上来,将脑袋都埋进她颈窝。
她都看不见他。
她就只能看见,从那微卷发丝间露出来的耳朵,已经染上了一层胭脂般漂亮而惹人怜爱的色彩。
他发烧,是不会红耳朵的。
至少唐今刚刚看他的时候,他的耳朵还没有红。
不仅是条漂亮大蟒蛇。
还是条会变色的,漂亮大蟒蛇。
唐今将手掌稍稍往上移了一点,更好地抱着怀里的胡女。
她再去看胡女的耳朵,就见那漂亮的淡淡胭脂红,已经进一步染成了晚霞彩云红。红得像是要发光。
……
虽然前一日唐今说了,明日不准胡女再这么抱着她睡了,但第二天晚上,胡女还是又盘到唐今身上来了。
唐今也没有再拦他。
实在是他这次病得真有些严重。
白日里唐今去请了军医来瞧,军医把完脉,都直接说胡女的风寒之毒已经深入肺腑,才会咳得这般严重。
军医还说了一大堆,唐今也听不懂,听到最后也就只听明白一个意思: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绝对不能再让胡女受寒吹风了,不然病情再恶化,就要危及生命了。
唐今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但仔细想想,这其实也并不奇怪。
胡女本来就是那种容易生病的富贵体质。
要是身处的环境好些也就罢了,环境差些,他就容易病。
之前冬日里就已经病过两回了,那时唐今都给他弄了药吃,所以他的病也没有太过恶化。
但这回,他病了两日一点药没吃上,还自己又跑去外头捡柴抓鱼……
“咳咳……”
唐今刚想着,就又听见了两声嘶哑的咳嗽声,像是从塞满砂石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她回过神,将小火炉上的药罐拿起,倒出一碗热腾腾的药,拿去床边给胡女喝。
胡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瞧着比昨日军医来看他时,更乱了。
那一张靡艳的脸上弥漫酡红,可饱满的唇瓣却干燥发白。
他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落有些割裂的黯淡灰影,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实在看得人担心。
但唐今拿着药碗走到他旁边,他抬起眼睛,眼底那片幽幽冷绿一露出来,他身上那股需要人关心关怀的脆弱感便顿时被冲散了。
他才没有那般柔弱……
眼睛是还不肯认输的,但事实是唐今摸了一下他额头,已经快要能烫鸡蛋了。
他手裹在被子里也不方便喝,唐今就干脆拿了勺子喂他。
他倒也听话,乖乖张口喝。
只是喝两口他就又咳,到后来剩下那几口药都已经凉透了,他才总算把一碗药喝完。
唐今去放碗,正想着把晚饭也弄一下,就又听见胡女低哑得像是吐气一样的声音:
“唐今……”
唐今回过头,就见那裹在被子里的胡女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唐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见他眼里好像多了几分雾气,都已经烧得有些失神了的样子,还是干巴巴地开口,安慰了他一句:“会好的。”
胡女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确实是感觉自己已经烧得像是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头重脚轻的,明明是坐着,却晕晕乎乎落不到实处。
胡女顺着被子躺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不适。
唐今见他似乎是又要睡,也没有太去注意了。风寒药里通常都加了安神的药材,喝了就容易想睡。
她清洗了一下药罐子,从鱼篓里拿出胡女抓回来的那几条鱼就开始处理,准备弄一锅鱼汤。
营地里条件有限,也只能这样给胡女补补。
但唐今埋头处理着鱼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很闷很闷的脚步声。
她正要回头,身后的人就已经蹲下来,然后趴到了她背上。
唐今皱了下眉头,回头去看,那紧紧裹着被子的胡女就已经把手臂都缠到了她脖子上来。
“唐今……”他又低声喊她,灼热的气息都洒落在唐今耳边。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云,一直要往上飘。
坐着要飘,躺着也要飘……
唯有缠到她这块沉重的大石头上来,才能有落到实处的安心感。
胡女连人带被子一起趴到了唐今背上,不肯下去。
……他是真的烧糊涂了。
唐今这下能彻底确认了。
背着人不太方便做事,但他这样……
唐今把被子卷起,不让那些被子落在地上,就任由他继续趴着了。
负重而已,唐今平日操练其实也已经习惯了。
一直到唐今把晚饭做好,胡女都没彻底醒来过。
唐今喊了他两声,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把饭吃了,就又睡了。
那状态瞧得唐今都有些皱眉。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连着又给胡女喝了两天的药后,唐今发现了。
他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不仅是烧得,还有一点是那风寒药的缘故。
大概是胡女这次病得实在太严重,军医开的药,药性也比之前猛了,副作用也大,所以胡女一喝完药就会晕乎,想睡觉。
但好在,药的副作用虽然大,药效也确实是好的。
喝了三天,胡女的咳嗽就明显开始减少了。
喝到第五天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渐渐接近正常,额头虽然还有些热,但也不至于烫手了。
除了鱼,唐今也又去买了几个鸡蛋来给胡女补身体。
病气减退,胡女看着精神了许多,也又有精力来折腾唐今了。
唐今好好给他剥了鸡蛋,递到他嘴边喂他吃。
他乖乖张口吃了就行,但每次一口咬下去,他总要碰一碰唐今的手。
一次两次唐今还以为他是不小心的,但每次都碰到,咬到,唐今就知道他是故意了。
唐今看他,他就靠在枕边,苍白的脸衬着漆黑的发,一双翠绿眸子幽幽映着她的身影,半分心虚都瞧不见。
唐今最后看了他半天,也只能转回头去自己生闷气,“我手不干净。”
笨陈人……
胡女眸色泛凉。
哪有生气了还不说是对方脏,而要说是她自己手脏的……
生气都生得这般笨。
胡女要是汉话好些,这会可能都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到底该怎么表达她的不满了。
可惜他的汉话水平实在一般……
胡女微微偏了下脑袋,视线还直直落在唐今的脸上,再开口,他声音也慵哑:“我喜欢……不干……今。”
好好的一句话,中间的两个字,他却刻意说得含糊不清,人耳听起来,就只能听清首尾那连起来的四个字。
唐今顿了一下,拧着眉头去看他。
胡女也没避开她的视线。
只是见她眉头紧拧,唇也抿成一条直线,那么沉沉看着他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严肃的样子。
他也重新开口,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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