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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当天晚上，简欢罕见地失眠了。

    简欢百思不得其解，将一切归咎于她哥和台长，一定是他们拉着她轮番谈话，让她倍增。

    《搜索》带着栏目组忽然爆了收视率后，没有再重新绽放光彩，比起最初的无人关注，这样每日都被无数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看，简欢第一次感觉到压力。

    简欢向来心态好。

    上学时候她就是那种平时不认真学习，资质也一般，却靠着一副好心态考出好成绩的那种学生。

    无论是毕业答辩还是当初进电台，一起上场的同学神经紧绷，还有人因为精神紧张而腹泻，只剩下一个简欢该吃吃该喝喝，还看漫画看到半夜，第二天精神抖擞参加考试，还取得了全场最佳。

    工作这些年，节目停播，陷入抄袭风波，每年总结大会都被拉出来“鞭尸”都难以撼动她的情绪，万万没想到，这良好心态也会忽然失效。

    她一闭上眼，脑子就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播放着这些天的人和事——小元宵和他的父母，刘小影和那间破旧的店面，最后是奚辞。

    她满脑子都是他开车时印在玻璃上的脸：他的睫毛可真长，眼睛也是水汪汪的，鼻子又高又挺，嘴唇很薄，看起来很柔软，让人很想摸摸看。

    下一秒，简欢被自己这个可怕念头吓得从被窝里翻了起来，用力过猛，险些栽下了床。

    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但简欢还是没敢再闭眼，毕竟思绪不容许自己控制，万一这奇奇怪怪的念头还继续延续呢，那还得了。

    所以，工作的第四年，她第一次自发性地自愿地居家加班——其实也就是打开电脑，登录各大论坛和网站，搜索一下，寻觅一些昙花一现爆红又消失在大众视线的素人。

    明明是在找节目素材，简欢却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本地论坛。

    上个月网友发的奚辞那张照片仍旧挂在论坛的最上边，成了“爆”贴，只是这个论坛实在是冷清，用户实在少得可怜，否则红火程度估计不输当年的“看书的男孩”。

    这样也好，等她将奚辞这期节目做出来，一定非同凡响。

    但在奚辞同意上节目之前，《搜索》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毕竟要以常驻节目做下去，不可能他不来节目就空窗。

    “天仙下凡”不愿意上节目，简欢加班熬夜，倒是联系上了第一代网络真人“表情包”肥仔乐。

    肥仔乐最初是从论坛里红起来的，迄今已十余年，起初是他自己将自己的嘟嘴照发到论坛求点评，结果实在太魔性，被p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又惨遭人肉起底，翻出了他相册所有照片，p成了一整套。

    他的照片拿出来现在估计无人认识，但在简欢上初中那会儿，没有拥有一套“肥仔乐”的表情包，代表你不够潮。

    简欢意外联系上当初的表情包本尊，十分惊喜，更没想到过去十多年，肥仔乐仍旧未曾戒掉网瘾，半夜三更还在网上冲浪，当即和他约了时间。

    巧得很，他刚好就在西余。

    两天后，简欢便领着团队，见到了肥仔乐本尊。

    曾经的网络红人，而今已经变成酷爱格子衬衫的程序员。

    肥仔乐真名曹乐乐，名字十分有童趣，人却显得沧桑，才过三十，隐隐约约就有秃顶的趋势，只有那胖乎乎的脸与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还残留着当年表情包的余韵。

    这期节目，十分顺利，且具有话题性。

    曾经的网瘾少年，在网络上传自己的照片后惨遭调侃与人肉，且被恶意p成了各种表情包，对使用表情包的人来说，只觉得有趣，而对表情包本人来说，却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灰暗时间。

    “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敢上网，一上网到处都是我的照片，去上学，同学们也总是喊我大明星，将我的照片到处张贴，一见我的哄堂大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那段时间，我总一个人呆着，不敢出门，父母也不理解我，因为是我自己将照片发到网上去。那个时候，我几乎都要申请休学，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熬过来了。”曹乐乐脾气挺好的模样，面对镜头也不卑不亢，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估计是我心大，没有因此阴郁，倒是激发了我的愤怒，我当时想的是，我一定要学好电脑，成为黑客，将网上所有有我照片的网站都黑掉。没想到，黑客倒是没有做成，一脚误入it界，成了软件开发。”

    网络虽有记忆，但热潮很快散去，时隔多年，新一代的网民早就不记得还有个叫“肥仔乐”的男生，他的表情包也早就过时，倒是他自己，这两年花了不少的时间在网上搜集了曾经的表情包，又改成了gif动图，和朋友聊天斗图时他都是发自己的照片。

    曾经痛苦的过去，随着时间的磨砺，自己也能够笑着说起：“斗图我就从来没有输过，不过减肥倒是一直没有成功，从小被叫做肥仔乐，没想到人到中年，还是不能脱离肥仔这个称呼，有时候别人喊我曹乐乐我还要很久才反应过来，我说算了吧，就叫我肥仔乐得了，都给叫了三十年。”

    曹乐乐摸了摸自己肚子，在镜头前笑得灿烂。

    这一期节目实在顺利，虽略微平淡，但肥仔乐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感染了在场所有人，节目录制到最后，他忽然对着镜头做起了表情包经典的嘟嘴动作，虽然滑稽中带着一点惊悚，却成功逗乐了所有人。

    临走时，曹乐乐不忘问节目的播出时间，说要去提醒当年欺负过他的同学，是他心理强大，才没有在校园暴力中倒下。

    简欢看着他那张胖胖的脸，预感这期节目可能会爆。

    拍完节目，已经将近下班时间，栏目组索性就地解散，连电视台都不用回。

    简欢原本想约陆嘉依吃饭，出了办公楼才发现，不远处有座建筑很是熟悉，正准备点开通讯录的手从善如流地缩回来，点开了微\/信。

    奚辞的头像仍旧是那个趴在地上看书的孩子，两人的聊天记录还维持在几天前。

    简欢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信息。

    结果，直到她走到星光大厦，手机也没有响起。

    奚辞竟然没有回复。

    上一次来到星光大厦，奚辞拒绝会面，简欢和节目组连电梯都上不去。这一次，或许是到了下班时间，或许是她气势汹汹，倒是没什么阻碍，报了奚辞的名字，前台便给她指引。

    简欢也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门子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顺利上了电梯。

    “我这是做什么？闲得慌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