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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担心晴雯藏不住话,只悄悄问了麝月,可也问不出什么来,甚至只知道了平常就有不少丫头要寻由头到宝玉房间里去,尤其只要大丫头们不在,这些小丫头更常生事。
袭人又不敢真将这事传扬得人尽皆知,又见宝玉当真不在意,为此除了将宝玉房中紧要些的东西愈发留心收着,替宝玉收拾床褥等更谨慎,也不做多想。
平儿那边却是查出了一个小丫头,只因这小丫头又正巧近日与南安郡王府那边的一个下人有接触,甚至两人走动得有些频繁,平儿那夜听到了黛玉和王熙凤说的话,只恐这真是宫里头的某些算计,祸及到了他们,为此也不敢先对着小丫头如何,只悄悄将这事,并自己私下的分析,一起说给凤姐。
黛玉那夜如此郑重提醒,熙凤又知林家特殊,早已留了神。平儿再如此一说,她虽对着胆大得竟敢害自己的小丫头有千般怒火,也怕这小丫头实则奉南安郡王之命行事。
莫看贾家和南安郡王府是世交,但两家都知道,现在的贾家并没有什么资格与南安郡王府说条件。且以贾家男儿今日血性,真有什么,都只有忍耐。王熙凤也唯有借着新一年给丫头婆子们都调动一番的理由,让那小丫头更没有机会接触王熙凤房里的事,平常也没机会接触荣国府中重要些的事就罢了。
至于在外利用权势帮助其他人办些事,自己也好赚些钱的勾当,熙凤现在也不敢做了。
她思前想后,终究觉得自己除了在做这些事时,有可能影响到南安郡王府财路,招致对方要对付自己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秦可卿劝过,黛玉劝过,甚至就连崇玉都有提醒过,王熙凤也并非一意孤行、妄自行事之人,哪有完全不听的?
但家中花费依旧要用钱,王熙凤着实没办法之下,只能将主意打到贾母私库上。
荣国府公中的好东西已经不多,但贾母私库里却多得是珍藏,若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用,好歹能再撑住一段时间。
贾母库房里的钥匙乃鸳鸯保管,鸳鸯和平儿素来走得近,王熙凤唯有想着若什么时候,当真撑不住了,再让平儿去找鸳鸯商量,借一些贾母私库里的东西出去当,也好拿些银钱周转。
但真到了那地步,王熙凤也不敢确信,定然能将贾母的东西赎回来。
为此,说是平儿去和鸳鸯商量,实则最后还是要经贾母同意。
不直接让贾母拿私库补贴,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毕竟真正需要如此补贴的只是贾政这一房,贾赦那边的花费远不如贾政这房人多。此前就是贾赦住着荣府老宅,贾政住着新宅,两房人离得再近,那也是分了家。贾母私库里的东西,若只给贾政,却不给贾赦,怕是早就觉得母亲偏心的贾赦更会心存不满。
假借鸳鸯名义拿贾母私库,真引起贾赦争执,也大可将所有问题推到鸳鸯一人身上,只当是鸳鸯竟敢如此欺瞒主子。
荣府这边的事情多且杂,王熙凤愈发生出回到大房那边的心思。
这回也不必平儿和秦可卿如何劝她,她自己就有了心思,只恨如今王夫人还不肯让她离去,她隐晦地提出,王夫人不理,她要明说,又怕伤了和气。
王熙凤虽然也是王家的姑娘,喊着王熙凤姑妈,然而和王夫人关系有些疏远。王熙凤那房人住在金陵,王夫人这一房却在京城。
为此两人虽然是亲戚,实际上关系也没那般亲近。
对王夫人来说,王熙凤若能帮助自家做些什么,那自然还能留着。但要让她如何为了王熙凤利益考虑,却已绝无可能。
王熙凤对此清楚得很。
因此,她先前虽然也帮着王夫人做事,但更多也有为自己利益考虑。
一旦留在王夫人身边,却也无法保证自身利益,她也只能先紧着自己。
甚至,就连贾琏、贾家的前途,在她心中,也不如自己手头上真切的利益来得重要。
王夫人如今只管与她推脱不已,王熙凤也就心寒了。
她虽然凭着在荣国府中帮忙,谋取了不少利益,然而从根本上说,却也有将不少嫁妆补贴进去。这点却是真的。
现在眼见着自己要继续帮助荣国府,也谋不了太多好处,王熙凤自然要想办法将自己嫁妆已经出现的少许空缺补上。
甚至,她要想办法替自己的女儿留下一笔财产,好叫将来贾家出了什么变故,她的女儿仍能衣食无忧。
王熙凤起初也没这些念头,只是如今暗地里算着贾家其他姑娘能拿到的嫁妆,实在令她担心自己女儿将来能拿到多少。
虽说如今她的大姐儿年龄还小,但早些预备总是没错的。
转眼已是二月。
贾兰近日读书愈发用功,只待童试过去,好在祖父面前出些风头。
李纨平常教导着他,要他行事稳妥,也不可轻易与人起矛盾。他平日里也知道,府中其他人多半只重视他那宝玉二叔,他和贾环都不起眼,甚至家里若有什么事,都可能将他俩落下。他不像贾环,见其他人不理会自己,就频频生事,虽引来旁人关注,但更找来他人恶感。贾兰只一心读书,要将来出人头地,好再让家里人知道,他丝毫不差。
如今这童试,就是他的最好机会。
为此,他日夜苦读,甚至连薛蟠成亲,邀请到他了,他都无暇前去。
他本就和薛蟠来往不多,且他平常就不常与外人接触,因此这次不去,也没什么。贾家中的贾琏、宝玉,以及宁府的贾珍等人都去了,足以联络贾、薛两家感情,也就足够了。
林家那边近日也有喜事,却是郭四喜和杨六通的喜事。
年前两家就已定亲,只是杨六通护送商队出发,等商队返回,又已近年关,诸多杂事,再忙婚事却更容易令人昏头转向,这才拖到了年后,和薛蟠婚事前后相差不过几日。
幸得今年二月里吉日多,这才够得着连续两场喜事。
两场婚礼才毕,杨六通就要带着郭四喜返回师门,顺便和薛蟠夫妻一起离开京城。
崇玉应允了许晴妍,要给她一个安然无恙的生活环境。
最后,被林如海和崇玉一起选出来的地方,就是桂地。
一来,林如海以前就在桂地任巡抚,如今桂地许多地方官都是林如海一派的人,薛家在那边,只要不主动惹事,也不怕会有人找他们麻烦;二来,则崇玉师门所在地飘渺石峰,也在桂地之中,杨六通和郭四喜成亲,总该回去再拜见师祖等人。且有崇玉师门的高手在,也不必担心暗杀等事。
林如海甚至准备好了在桂地靠近飘渺石峰的地方,也准备好隐居的宅院,以备将来有什么不测,也好送自己子女到那边,方便被飘渺石峰照顾。
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最好的打算。
哪怕将来,顺利扶持三皇子登基,林如海亦已做好准备,远离京城是是非非。被他经营多年的桂地,正是他辞官之后隐居的最好去处。
林家祖籍并无林如海近亲在,回不回去的意义不大,正如贾家、王家等家族,虽也有祖籍之地,但贾母等人,并不曾考虑过回去之事。林家现也差不多,林如海这一房人,已算久居京城,祖籍虽也有经营,但早已算不得最重要之地。且林如海若真心隐居,终究要离祖籍远些,才可最大限度避免被打扰。
更何况桂地近海,方便出海。
黛玉将妙玉师父遗言转告给他后,他就更尽全力支持着崇玉经营林家商行。
有些海外经营,必须得到朝廷允许,林如海更大力斡旋,方替林家商行取得种种资格。
二月发生的事也不多。
贾兰童试考上了,在贾家中兴起不大不小的风波。
贾政对这孙儿满意至极,但和贾兰年龄差距不大的宝玉和贾环作对比,贾政在惊喜过后,又开始逼着两个儿子读书。他对宝玉自是已不抱太大希望,还因为贾母和王夫人对宝玉的宠溺,而不敢对宝玉逼迫太过,但对贾环,他就无这点担忧了。
眼见贾兰自己就能发奋读书,贾政索性闲暇之余,更频繁地考察宝玉和贾环学问,使得两人暗地里叫苦连天。
赵姨娘却有些欢喜。
她虽也心疼贾环学得痛苦,但更欣喜贾政愿意往贾环身上多花精力,如此一来,她也只顾着和贾政一起督促贾环读书,倒没有了那么多心神再去妒忌宝玉和王熙凤在贾母跟前受宠。
赵姨娘这等做法,又让本就喜欢赵姨娘的贾政更爱到赵姨娘房里去,恨得王夫人又总往小佛堂去,全靠念佛静心。
贾母也不大关心这些,儿孙身体康健也就罢了。若贾环真能读书出成绩,也算对贾家有所帮助。
日子仍在无声逝去。
宝钗仍住在林家上学,只回家的次数又多了些。
薛姨妈一直替宝钗相看着人家,但没有了薛蟠在京,薛蝌平常又忙,她没那般方便打听其他京中年轻公子情况,哪怕还有些媒婆到家里走动,只听这些媒婆夸得其他人如何好,薛姨妈也不大敢轻易相信,为此她替宝钗寻找夫婿的进度愈发慢了。
虽说如此,但前往薛家的媒婆多了,能给薛姨妈相看的男儿也不少。纵其中缺乏家世极佳的王孙公子,但以薛家地位,本也就与这些人无缘,薛姨妈本就没了这等攀龙附凤之心,只盼着儿女日后能过得好,因此只看那些人的人品等不错,也就让宝钗回来挑选了。
宝钗自是对这些事不大在意,然薛姨妈如此热衷,她也不好不管不顾,唯有薛姨妈派人来请,她就回家看看,平白惹得姐妹们都要时常问起。
黛玉惯常嘴巴不肯饶人,又和宝钗要好,言行多无顾忌,大家本以为她会比其他人更频繁取笑宝钗,孰料偏是黛玉在这事上,从无过多言语,甚至偶尔大家追问得宝钗频繁些,黛玉还要替宝钗转移话题。
因无人得知黛玉心中酸涩之意,姐妹们只当黛玉怕宝钗被问多了不好意思,渐也不提及这些事了。
黛玉初时还暗自庆幸,不必再时常听着这些事,徒增心酸,然而当姐妹们当真不说起,她反而更觉煎熬。她不好意思私下问宝钗,每每要开口,总觉羞涩,全无素日里打趣姐妹们的随意。可不问,宝钗又不会主动说,她便什么都不清楚,她就更觉不安,只怕哪一天宝钗就忽然和她说已经定下婚期。
如此煎熬了一段日子,眼见就要到宝玉生日,近日里姐妹们闲聊的事都成了要如何给宝玉庆生,黛玉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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