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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像贵胄青年那般冒失挑战,而是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以心域的力量缓缓向这道绝壁渗透过去。
轰地一声,万层云烟翻卷,一道浩然凌空。
感悟的天地中,在玉璜眼前顿时展开一幅壮阔画卷——一座无与伦比的磅礴巨峰。
巨峰之上,无尽林木直立指天,其实那哪里是树木,却是一柄柄形态大小各异的长剑,这些大小剑锋与山势相依共生,因山养剑,以剑聚山,使得这座巨峰浑然如一,看去极为完美。
巨峰在玉璜眼前飞速放大,一道道凌厉杀气迎面扑来,玉璜直觉周身冷气嗖嗖,万根寒毛竖起,眼前现出一座无边无际的剑之海洋,如山壁立,向自己威压逼来。
一瞬间,玉璜已然失去了所有方向感,他根本无力抗拒,只能随波逐流。
无尽的剑锋映入眼帘,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急遽放大,巨大的阴影如山飞堕,一下子便将玉璜拖入无尽的深渊世界,待玉璜定神一刻,发觉自己已然堕入无穷无尽的连绵山势之中。
眼前出现的那些花木草石,风霜雨雪,无处不是剑,心意无意间落入一道剑势之内,刹那间又然堕入另一座生趣无穷的芥子天地,再想挣脱,已然大难。
正所谓剑中有剑,山外有山,若不能及时醒悟,已然永世不能翻身。
玉璜怒喝一声,满脸皱纹一时全消,无穷杀意如狂飙怒卷,骤然杀开一道血路,向着隐约的来处直线回归。
现实之中,那具肉身已然被周边雾气吞没一半有余,雾气之内飞窜起无尽电芒,在玉璜的周身上下飞窜。
哇的一声,玉璜的肉身禁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然而他的神识却兀自陷身在无穷剑意世界,难以逃脱。
此刻,就见玉璜的身下,现出一座圆形阵图,那座阵图却是一座心域牢狱,骤然生出无穷吸力,便欲将玉璜的神识一气拉出迷幻天地。
迷幻天地,一剑如山落下,转眼间长成撑天巨峰,将那道急欲逃脱的神识死死压住,随即传来一声鄙夷笑声道:“剑道峰却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既然有胆来,便要有死的觉悟!”
笑声中,万剑如雨落下,玉璜的神色毫不惊慌,昂首睥睨,探手抓去,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在周边升起,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
“人力有穷,剑道无尽,待你心力耗尽一刻,你会后悔来到这里!”
声音冷厉,剑雨如潮,愈发威猛。
“既如此,且拭目以待吧!”玉璜嘴角微翘,似已算定结局。
那幕后人物愈发狂怒,催动万千剑阵,如大河奔流,杀向玉璜,岂不知那座坚城虽然经历风吹雨打,兀自坚挺如山,不屈不挠。
现实之中的那具肉身,缓缓从雾气中挣脱开来,此刻毫不抗拒那枚“剑”字的威压,而是敞开身心,接受那无边风霜雨雪的沐浴。
突然间,如削的绝壁上,一道光影掠过,就见先前那个消失的贵胄青年,竟然灰头土脸从中跌落出来,青年身影一折一翻站住,向着绝壁冷笑道:“鄙人此来,完全是以一个求道者的身份拜访,阁下却偏偏以异族相待,却和剑道的精髓大大违和吧?”
“天下学剑者固不分种族贵贱,尔本心有芥蒂,所谓相由心生,尔之遭遇可想而知!若我剑道峰一脉故意阻挠,尔以为能够平安至此么?机会只有一次,生命不可重来,走吧,你与剑道峰因缘既断,速速离去,莫自取其辱!”那个声音,义正辞严。
这番话便如振聋发聩,青年的脸色一片阴暗,转而恢复明净,下一刻却没有选择离去,他面对绝壁盘膝而坐,任由天空飘落的尘埃和残叶,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掩埋。
“这贺延贝兰倒是一个人物,虽然挑战失败,却妄图依靠这道绝壁的力量,砥砺心性,这份求道之心,不可轻忽,由他去吧!”
绝壁之内,一个声音喃喃自语。
待回首间审视另一个闯关少年,眼中已然失去了对方的所在。
那少年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在短短一刻顿悟有成,已然拜入诸峰门下?
绝不可能!
幕后人物有些懊恼,几番审视,那少年就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幕后人物悚然一惊,忽有所悟,忖思这枚“剑”字中是否会有别的奥秘被那少年无意发掘,因而无法窥见行踪,当下心头不怒反喜,眼观鼻,鼻观心,须臾间物我两忘。
那当初消失的少年,并未处身绝壁之内,他此刻正悬浮在浓密的云雾世界,看着眼前的绝壁,就像正看着一面镜子,进而从镜子之内,照见自身。
疾风回雪,寒雨严霜,纵横杀伐,从其耳际发梢间呼啸掠过,他的身体冻若寒冰,好不容易回复的一点生息,却被丹田中的那座剑莲之形,屡番侵蚀,若然被耗尽,必将彻底死去。
他本不在乎生死,他的心性经历屡番生死考验,早已波澜不惊。
他在乎的只是解惑,而眼前的这枚“剑”字,无疑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如一枚秋叶在万重剑气中穿梭翻飞,起初体表还被屡番杀伤,直至后来,他走得越来越快,便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走的是道,道法自然。
他在看着绝壁,绝壁也在看着他。
他们就像一对惺惺相惜的友人,亟待将彼此看透,如此方能做到心心相印。
而这一番作为在旁人看来,却是海量,根本不可能完成。
他却乐而忘忧,如一条鱼,游入湖海,相忘于江河。
在其身后的阴影中,一只巨大的蜉蝣岸然升起,翼翅一扇,一道道波纹扩散出去,和那些袭来的风霜雨雪相互碰撞、湮灭。
他此刻就像一个饥渴已久的旅人,他不考虑生死,他只想渴饮饱餐一顿。
几番穿越,这些风霜雨雪,已然不足以提升他的兴趣,身后的阴影微微荡漾,脚底如剑一斜,他终于第一次闯入了绝壁后掩藏的神秘世界。
他就像一条游鱼,闯入了一条选定的江河,开始无厌吸纳其中的海量觉识,而那些觉识,却是剑道峰的列位先贤,孕育出的一处处生命宝藏。
每一处宝藏都足以迷失一颗本心,都足以带来一次次致命杀伤。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壮汉,壮汉按剑而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
那是一条路的要冲,要想通过,必须穿越壮汉所在的位置。
他一步步走向壮汉,走的很慢,走的很轻,他似乎并不想打扰沉迷中的壮汉。
然而,少年终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眼前已然无路,看似平淡无奇的地表上,隐藏着处处杀机,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少年盘膝而坐,进入了漫长的入定之中。
不久之后,在身前的地表上,突然凭空长出一朵莲花,其骨如玉,花瓣如血,正是闻名既久的一株骨玉血莲。
壮汉的眼中现出一丝亮色,目光一斜,已然看到那株血莲。
刹那间,地表上掠起无数剑芒,将这株新生的血莲转瞬湮灭成灰。
壮汉叹息中摇了摇头,将目光另投他处。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同样一株血莲,正在那堆灰烬之中,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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