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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茹看着裴阮阮额头上以前没有的狰狞的疤痕，满脸愧疚悔恨，干瘦凹陷的脸颊满脸泪水，她抬起枯槁的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沙哑的嗓音充斥着悔恨。
“我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你…”
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精神萎靡，眼窝下陷，整个人消瘦憔悴，眼神黯淡失神，眼球上布满血丝，苍白起皮的嘴唇干裂渗血。
裴阮阮看着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女人，脑中全是她五年前面容清丽温婉的模样，那时的她阳光向上，满眼是亮晶晶的光。
此刻的她却像一具行尸走肉，浑身弥漫着死亡的腐朽气味，仿若随时会凋零般的令人胆寒。
可想而知她这五年的经历究竟是怎么样的绝望与悲哀。
裴阮阮闭上双眼，将涌上眼眶的酸涩逼退，压抑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尽量维持平稳的声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燕茹，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怪过你，都是那些人贩子的错，你别自责，回来了就好，我们以后都重新开始生活，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李燕茹闻言身体微震，呆滞空洞的眼睛里流淌出泪水，她紧紧拽着裴阮阮的衣服，情绪崩溃的嘶吼哭喊。
“阮阮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是我不听你劝告，一意孤行的和张磊在一起，才会连累你也被拐走，全是我的错啊！我害了自己，害了你，后面甚至害了我自己的女儿！”
裴阮阮看着女人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崩溃自责的模样。
受害者毁了一生，还自责悔恨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毁了人一辈子的加害者却只用坐三年的牢，就能抵消自己犯下的罪孽，心安理得的重新开始生活，轻而易举的融入社会。
想到这些裴阮阮就觉得心里难受悲哀至极。
当年被拐卖，她从未怪过李燕茹。
坏人想要做坏事，会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去做，李燕茹只是被坏人盯上诱骗的受害者罢了。
两个受害者，为什么不去指责坏人，而要互相埋怨推诿。
“燕茹我真的没怪过你，我一直在找你，等你回来，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你的消息，现在回来了就好，以前的事我们就都忘了，好好的重新生活。”
裴阮阮轻轻环住女人瘦小的身子，将她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满是期许祝福。
李燕茹听着裴阮阮的话，再次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两人胸口的衣襟。
“没有重来的机会了，没有了……，我只希望判决快些下来，我是个罪人，我害了所有人，只希望被判死刑。”
李燕茹的话语间充斥着深深的绝望凄凉，期盼着快点解脱。
“燕茹…你，你…。”
裴阮阮看着面前女人灰败绝望的眸子，感觉所有旁观者劝慰开导的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浅薄无力，喉咙就像塞了棉花，哽咽难言。
“燕茹可以告诉我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吗？”
裴阮阮握住李燕茹冰冷枯瘦的手，看着她神色，轻轻的开口询问。
李燕茹缓缓转过头，目光涣散空茫仿佛失去灵魂，半晌才反射性的摇头，又点点头，声音艰涩暗哑，带着浓郁的疲惫麻木。
“五年前，我们在那个小房子里被迷晕了，我一睁眼就在一间破败的土胚房里，我手脚都被绑住。”
“面前有一个有些佝偻得老妇人，还有一个高大魁梧又黝黑的山里汉子，我心里当时就知道自己是被拐卖了。”
“我哭求着他们放过我，放我走，可他们不愿意，那个老妇恶狠狠的告诉我，说我是他们郭家用半辈子的积蓄买回来的媳妇。”
“让我老老实实的待着，给她儿子传宗接代，说完了她出去就把我跟那个男人关在屋子里。”
“我真的害怕极了，我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男人会怎么样的凌辱我，可那个黝黑的汉子却只是憨憨的笑了笑，就在我身边躺下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他，他却开口说，说他不会强迫我。”
“我心里其实还是不放心很害怕，一晚上我都没敢睡觉，那晚他真的没有强迫我。”
“后面他妈每天晚上都把他和我关到一起，可他从来都没有强迫过我。”
“就算他妈骂他窝囊，没本事连个女人都办不了，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每天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能见到的人就只有他。”
“渐渐我没有那么害怕他了，他每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我们都会聊聊天。”
“可日子久了，我见不到任何人，每天没日没夜，除了郭磊我不能和任何人交流，我精神开始恍惚，甚至连日子里都分不清了。”
“我想要出这个屋子，可出这个屋子的唯一办法就是怀孩子，我妥协了，在郭磊再次来到这个屋子的时候，我主动拉着他发生了关系。”
“后面没多长时间我就怀孕了，我第一次走出了那个黑暗狭小的房间，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我真的觉得恍如隔世。”
“他怕我和他妈住在一起不自在，他就单独给我盖了一座土坯房，虽然很简陋可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很感动。”
“后面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郭磊他妈就黑着一张脸抱着孩子就出去了。”
“我当时真的害怕又伤心，可刚生完孩子的我没力气追出去，也不敢追出去。”
“还是郭磊从地里赶回来，把孩子抱了回来了，还告诉他妈说他就喜欢女儿，说女儿乖巧听话又懂事，不像男孩子那样调皮捣蛋。”
“那一刻，我心里就真的接受了他，我感觉其实就这样在山里过一辈子也可以的。”
“他真的对我挺好的，因为生了一个女儿，郭磊他妈对我一直百般挑剔，各种欺负刁难我，郭磊都会站在我这边，保护我。”
“如果日子就想着下去，我真的愿意留在山里跟他过一辈子的。”
“可在我女儿两岁的时候，郭磊说他要跟着村里的矿工出去挖矿挣钱，他说不能让孩子跟他一样一辈子都在山里。”
“说孩子马上就要到上学的年纪了，他要挣钱给她更好的生活条件，让她能过上学念书走出大山。”
“他跟着矿工出了大山以后，全世界的风雨都向我扑来，郭磊他妈早就看不惯郭磊一直护着我。让她这个婆婆一点威信都没有。”
“她要找回她做婆婆的威严，天不亮就打骂着我出去干活。”
“她每日里都污言秽语的和村里的老妇在后面编排我，说我是城里来的就是会勾搭男人，把郭磊给迷的神魂颠倒。”
“说什么城里来的女人读过书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来山里给男人生孩子，下地里当牛做马”
“地里那些粗重的农活，让我手指变得粗大皮肤变得不再白皙细腻，甚至连头发都因着干活方便给剪得短短的，我不敢照镜子，我不敢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走路开始弯腰驼背，我真正的融入了这个山里。”
“可这些都没有什么的，我可以忍。”
“我每天干完活回到我和郭磊自己的小房子里，只要抱抱我的女儿，教她唱唱儿歌，看着她天真纯稚的笑脸，我就感觉一天的辛苦疲累都一扫而空。”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是两年，两年里郭磊音讯全无，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村里人都说他肯定是死在矿里了。”
“日子久了，就连郭磊他妈都认命了，觉得郭磊死了，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郭磊死了，他说了他出去挣钱给我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可自从郭磊死了这个消息在村里传开，村里那些老光棍的眼神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留连在我的身上。”
“这村里的女人不值钱，死了男人的女人更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
“在一个格外黑的晚上，不知道是村里的哪个男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把我女儿扔下床，就在我女儿面前强奸侮辱了我。”
“在一个格外黑的晚上，不知道是村里的哪个男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把我女儿扔下床，就在我女儿面前强奸侮辱了我。”
“我哭泣求饶，尖叫求救，明明我的房间离郭磊他妈的房间那么近，她肯定听到了，可她没有出来………”
“刚刚天亮，就冲进来一大群人，把赤身裸体浑身是伤的我拖在地上，一耳光一耳光的扇在我脸上吐我口水，说我不知廉耻………”
“我的女儿就在旁边撕心裂肺的哭喊，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恐惧，却挣扎着想要过来保护我………”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郭磊肯定是死了，他要是没死，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山里这样吃苦，被人侮辱糟蹋的。”
“我恨这个村里的所有人，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在挑着扁担来村里的货郎那里买了五包老鼠药。”
“趁着天黑的时候我把四包老鼠药都放进村里唯一的那口井里，村里所有人每天喝的水都是那口井里打的。”
“投完毒我回到屋子里，我女儿已经打了一盆水在等我了。”
“她那双稚嫩的小手拿着打湿的软布，小心翼翼的替我敷着红肿的脸颊，还撅起小嘴呼呼的给我吹气，边吹还边说宝宝给妈妈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她才三岁呀，她那么小，就那么懂事听话又乖巧，我真的不舍的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
“我把最后的一包老鼠药融到水碗里，我本想着给我女儿喝的，可我怕中毒的感觉太过痛苦，我不舍的。”
“我自己把碗里的老鼠药一饮而尽，我用手掐住了我女儿的脖子。”
“她真的好乖，好乖。就是我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让她很难受，可她用着那软软的小奶音叫着妈妈，却一下都没有挣扎。”
“她一下都没有挣扎，直到她死在了我手里，那张原来红扑扑的小脸变得青紫灰白，她都没有挣扎…”
“我抱着她小小的还带着温热的身子躺在床上，等着死亡的来临，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我睡着了………”
“可早上太阳升起的光，刺得我醒了过来，我恍惚的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人影，听着树林对面传来那几个妇人????的说话声………”
“他们没死，怎么没死…，我疯了一样的冲回床边，看着我女儿那早已经冰凉僵硬的身子。”
“原来那卖货郎给我的耗子药是假的，所有人都没死，只有我的女儿没了，只有我可怜的女儿死了。”
“我万念俱灰的抱着我女儿冰凉的尸体呆呆的坐在床边，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我从屋檐边抄起一把镰刀，我冲进郭磊他妈的房间里，冲着还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她一刀下去割断了她的喉咙。”
“看着那猩红温热的鲜血喷出来，我真的觉得痛快极了！”
“看着她断气了，我提着镰刀转身，我想去杀了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可我刚跨出房间就看到院子里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郭磊回来了，郭磊居然回来了！他不是死了吗，他为什么回来了，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怕他提前一天回来，我也不会这样的，我也不会这样…”
“我手里的镰刀掉到地上，郭磊看到我手上掉落的粘着鲜血的镰刀，他冲进屋子里看到他妈已经断气的尸体。”
“他没说什么，只死死拉着我，转身冲进我们的小土坯房里，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我们的女儿，他最是疼爱这个女儿。”
“郭磊冲进屋里，看着床上已经灰白僵硬的女儿，他第一次冲着我发火动手，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他猩红着双眼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可到最后关头他却松了手，他去厨房拿了菜刀，一刀刀看在我的四肢上。”
“剧烈的疼痛和猩红的鲜血，让我的求生欲无限扩大，我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
“郭磊没有追出来，我一直跑一直跑，我跑了三天三夜，我跑出了那座在我心里犹如天堑的大山。”
“原来只需要三天三夜我就能跑出来，可我却困在那里五年！五年啊！”
说到这里李燕茹的眼泪流了下来，死命的抓扯自己的头发，状若疯魔的模样凄惨至极，像一只濒临绝望的野兽。
“我杀了我女儿，我杀了我女儿！我杀了我女儿！……”
“郭磊对不起，郭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你要是早点回来，我不会像这样，我不会像这样…”
李燕茹疯狂摇甩着脑袋，嘴里喃喃低语，她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之中。
“快来人，嫌疑人情绪不稳定，把嫌疑人带下去！”
看护的警员冲着门口高声喊道。
随即两个人走进屋内，按住陷入疯狂状态的李燕茹的肩膀，把她带去心理诊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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