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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兄,电报之事暂且不急,可否与我说说,你这边的事务目前运作状况。我要与人介绍,也总得有点干货才行吧?”荀鹏程随口就找了一个理由。当然了,这个理由肯定是说得过去的,毕竟荀鹏程要找的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豪商,怎么可能仅凭几句语焉不详的介绍就让人从三亚赶来儋州。
张金宝默然片刻之后才道:“程老弟,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所以虽然你我并非知交故人,但我还是打算找你帮忙,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荀鹏程应道:“只要张兄坦诚以待,在下必会全力相助!”当然了,所谓的全力到底是多大的力,也只有荀鹏程自己才明白。就算他使出全力,能不能请得动李奈这尊大佛,很大程度上依然还是要看运气。
像李奈这种身份,每次来三亚都会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虽说这些事并不需他亲自动手,但往往比较重要,也需要在他的监督之下完成。荀鹏程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福瑞丰的三少爷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儋州,走到发电报这一步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看运气,也许就此石沉大海也难说。当然了,在此之前还得张金宝拿出更多的诚意才行。
张金宝叹道:“不瞒老弟,为了维持这海风诗社的运转,这两年往里面投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在下的财产,便有一多半是砸进去了。若是再没有大的起色,不但海风诗社的运转会出问题,就连琼西书院也可能受影响了。这些项目大多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半途放弃就太可惜了,若是能得到国家许可,对外公开募集研发资金,让海风诗社能够运作下去,或许便能度过难关了。”
张金宝这番话倒是说得十分诚恳,丝毫没有伪作之意。荀鹏程一时也难以判断真假,斟酌着说道:“张兄所说的情况,可有什么证明?”
张金宝苦笑道:“那劳烦老弟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不多时张金宝就拿着一份文档回来了,递给荀鹏程道:“老弟可以看看这个。”
荀鹏程翻开封皮扫了两眼,便望向张金宝道:“房产抵押书?”
“不错,这就是凤鸣山庄抵押给银行的文书。”张金宝坦然应道:“其实这处山庄建成不过两年时间,还没怎么享受过,如今为了筹措资金维持海风诗社和琼西书院的运转,只能先折价抵押给银行,借一笔钱出来周转了。”
荀鹏程又看了看手头的这份文件,上面盖了海汉银行的印章,这玩意儿可不是能随便仿造的东西,只要逮着了就是死罪,荀鹏程相信以张金宝的身份,断然不会去干这种风险极大的勾当。而这份文件,基本就可以证明张金宝刚才所说的状况了,他已经需要抵押自己名下的房产来从银行借钱,这的确算是比较窘迫的局面了。
张金宝将自己的经济状况和盘托出,荀鹏程就没有继续推辞的理由了。当下便由张金宝将他带去了一间书房,然后由荀鹏程执笔,两人商量着写了一封信,由张金宝派人送去儋州城的电报局发出。这封信中当然就提到了李奈的名字,张金宝倒是博闻强记,竟然无需荀鹏程说明就知道李奈是何许人。而荀鹏程为了取得李奈的信任,就不能再以假身份与其联系了,只能报上真名,这样李奈或许会念及快报报社这一点点的香火情,认真处理这份电报携带的信息。
“原来程老弟是假身份,应该是荀老弟才对啊!想不到荀老弟竟然与福瑞丰的三公子是朋友,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然被荀鹏程以程鹏之名骗了许久,甚至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张金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愠色。因为在他看来,荀鹏程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中,先用化名以策安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这个时候才亮出真名拍发电报,也说明了对方对此事的慎重。只是张金宝根本就想不到,荀鹏程跟李奈并不是什么朋友关系,李奈知道他的存在大概还是快报出事之后,两人可以说毫无私交。这封电报发去三亚,真的只能是碰运气了。
搞定了这件事之后,张金宝也不去大厅那边招呼其他人了,便留荀鹏程单独用餐,商议合作的细节问题。但荀鹏程对于搞科研完全是门外汉,而且如果李奈不出面,他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打通官府的关节,独力运作招商会之类的项目。
所以荀鹏程依然表现得十分低调,没有被张金宝的吹捧给冲昏了头,他向张金宝表示,此事估计只能等三亚那边回电了,但如果李奈公务繁忙,亦或是已经离开了三亚,那这事可能就暂时没法办了。
张金宝连连表示感谢,并询问荀鹏程如今在儋州的住处,邀他搬来凤鸣山庄暂住,也好方便联络。荀鹏程心道你这山庄都已经抵押给了银行,指不定哪天还不上钱的时候就会被国家收了房产,住在这里感觉有些晦气。当下便委婉地表示了拒绝。不过客栈地址还是给了张金宝,以便万一三亚那边回电了,两人好商量着办事。
张金宝也不勉强,在荀鹏程准备离开山庄的时候,又特地准备了四色糕点和两瓶酒给他。他现在已经知道荀鹏程并不缺钱,而且既然能交上了李奈这样的朋友,说不定也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历练的人物,所以送礼也不会再专门挑贵的送,只当是送的一份心意了。
荀鹏程回到城中住处,只觉得这一天的经历十分神奇。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将客栈派来服务自己的那名伙计叫进屋来,对他问道:“我今早出门之前,你跟我说的什么诗会文会,可是有人授意你向客人推荐?”
那伙计倒是十分油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推说不知。荀鹏程跟三教九流打惯了交道,见状便知道这是索要好处的手段了,当下摸了钱出来放在桌上:“你好好说,自有打赏。”
那伙计果然是见钱眼开,当下便承认了有人曾经来客栈打过招呼,遇着外地来的豪客,可设法推荐其去街头告示栏上所公示的诗会文会,只要当事人去参加了,伙计在事后便能拿到酬劳。荀鹏程几乎不用再问下去,就基本能肯定这是张金宝的手段了。
不过这种隐秘手段的效果显然并不理想,首先来到儋州的外地豪客本就数量有限,而其中对诗会文会之类的活动感兴趣的,顶多十之二三。而这少部分人在看过了海风诗社那公文式的公示文之后还有兴趣去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可能只有个位数的候选者,要在活动过程中找到与自身兴趣相匹配的项目,还得花钱投资,这一连串状况都能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了。
如果不是碰上了荀鹏程这种有奇思妙想的人,这个略显呆板的套路或许会继续这样举办下去,直到张金宝破产为止,亦或是被安全部之类的特殊衙门给盯上,然后动手拿人,拆了这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诗社。张金宝或许在经营书院,笼络人才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本领,但如何将这些研究项目转化成产业,并获得盈利的运作,他的确是不如在三亚见过各种商业手段的荀鹏程想法多。
而且张金宝的官方人脉几乎全在儋州,对这种需要执委会点头首肯的事务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所以他就算不完全相信荀鹏程,当下已经没有别的救命稻草可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张金宝大概也料想不到,看起来十分沉稳的荀鹏程,其实心里比他还更没底。对于能否收到李奈的回复,荀鹏程连半分把握都没有,也不认为张金宝目前的处境能够得到改变。不过他并未收受张金宝的好处,所以也没有义务向对方承诺一定可以办成。荀鹏程打算顶多等上三日,如果三日还没有收到答复,那这事就可以宣布黄了。
话分两头,由张金宝出资发的这封电报在当天下午就已经抵达了三亚电报局,电报信号从收发报室转到编译室,被重新还原为信件内容,然后再送往分拣投递处,进行人工分拣之后,交给了电报局自家的骑手前去送信上门。
这封电报的投递地址是福瑞丰驻海汉办事处,也就是胜利大道上位置最好的那处大型商栈。只要进入胜利大道,就很难忽略那处商栈楼顶上尺寸逾丈的“福瑞丰”三个大字构成的广告牌。
这处商栈在建成以来曾经历过三次改扩建工程,如今比起刚建成的时候,占地面积已经大了约莫四倍,常年在这处商栈工作的人员超过了五十人,负责打理福瑞丰在海南岛上经营的各项生意,其中也包括了诸如三亚快报这种被福瑞丰收购后并未直接介入经营的外围产业。
商栈内专门建了一个小院子,供李奈来三亚期间居住。当然了,李奈每次来的时候也不见得会一直住在商栈,他在三亚本身就还有另外的房产,有时候闲得无聊甚至还会申请去外交部的迎宾馆住几天。荀鹏程当年为了写新闻曾经研究过福瑞丰的资料,知道这处商栈所在对福瑞丰的重大意义,却不曾想这个信息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大用场。
负责投递电报的骑手很快就赶到了位于胜利大道上的福瑞丰商栈,然后将电报交给了这里的门房。由于电报封皮上写着加急字样,门房也不敢怠慢,赶紧捧着这烫手山芋去到后院,交到了某位师爷手里。
师爷见封皮上除了加急字样之外,还写着自家公子的名讳,当即便赶紧将这电报送到了李奈的书房中。不过此时李奈已经去胜利堡公干,并没有在商栈,所以这封电报在李奈的书桌上一直待到晚上,才终于被当事人拆开了。
这大概是李奈有史以来接到的最长一封电报了,因为内容便是一篇千字文,与寻常电报那种力求言简意赅到极致的做法完全相反。而李奈由此也可以判断出,发这封电报的显然是一个对价格不敏感的朋友,这么一篇千字文,光是按字数算价钱,就已经颇为难得了。
而相比电报略感夸张的字数,李奈对于内容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更感兴趣,发报者在文中讲述了儋州那边的文教事业,以及所遇到的海风诗社的特殊运作模式,甚至还列举了目前正在开始出成果的几个项目。
以李奈的脾性,自然不会甘于一直在过去的成绩上躺着,而这种民间科研的运作方式,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新鲜的事物。而最让他感到惊讶的,却是这封电文的撰写者,竟然是前段时间从快报报社辞职的那位记者。李奈到三亚的时候,荀鹏程已经主动辞职,所以两人并未照面,李奈甚至都不太清楚这个人是胖是瘦,样貌如何。但没想到这个曾经的员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归,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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