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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摸着黑,走的踉踉跄跄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安稳地方,越往前走越是忐忑不安。
程朝颜一行人走在中间,前后都是挤得乱糟糟的姑娘们,他们四个人缩肩塌腰,走的完全没有存在感,水匪也没有多看他们几人一眼。
程朝颜走在三个人的最前头,她记得蒙着眼下了船后,是被人牵引着往西行去,她记得在船时草草一眼,西边是一片崇山峻岭,并没有发现可以上山的山路。
此时虽然目不能视,但她耳廓微动,身边都是一个个走路轻软的姑娘,并没有一个练家子。
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些水匪觉得这山里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这些人走进了山里,便是送羊入虎口,是没有机会再逃出去了的,看管也松懈了许多。
她不动声色的往前走,手缩在宽大的衣袖中,指缝里也同样洒落下无色粉末。
只是在程朝颜一行人看不到的后头,有几个水匪穿着奇异的鞋子,倒行着将在小路上蜿蜒的足印清除干净,而在这条路的不远处,也有几条同样的羊肠小路,延伸到深山中不同的方向。
程朝颜走在几个人的最前头,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方向,数着步子,这是最为一个优秀的内卫司暗桩必备的技能。
约莫走了一千来步,身前身后的姑娘已经走到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了,更有不少人越走越慢,是被人推搡着拖着在往前挪。
到了最后,不少姑娘就地一坐,啜泣着喊走不动了。
水匪手上的刀剑一挥,一阵叮咣乱响,粗声大嗓的厉声爆喝:“都起来,再不走,就把你们丢在山里喂狼。”
话音方落,像是为了应和水匪的话,遥远的山间适时响起几声似是而非的狼嚎,吓得姑娘们魂飞魄散。
姑娘们顿时腿也不软了腰也不疼了,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温柔的裙角硬是荡漾成层层叠叠的波涛翻涌。
又走了大约百步之后,手中的绳子陡然转了个方向,程朝颜眼前微弱的光亮倏然消失了,此前那块蒙住双眼的黑布虽然挡住了眼前的一切,但还是有极为微弱的光亮透进来,而现在,却是半点光亮都看不到了。
眼前彻底变成了伸手不见的五指漆黑一片。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变化,原本便惴惴不安的心呼的一下吊到了嗓子眼里,转瞬就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那声音又尖又利,刺耳的在山间盘旋。
这会儿别说是狼了,就是狮子老虎也得被震聋了耳朵。
水匪也被吵得一阵头疼,掏了掏耳朵,刀剑一阵哐啷重响,不耐烦的斥骂:“想被丢在这里喂狼的就只管哭。”
惊恐的哭声和叫声倏然被打断了,姑娘们就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程朝颜倒是半点都不害怕,只是心下略
微有些不安,在黑暗里辨别了一下方向,手中的绳子似乎陡然朝南拐去了,但她并不知道,下了船后她们走的并不是一条直路,此时她们走的早已不是刚下船时的方向了,而是转到了东方,而绳子又一调转,又转去了北头。
这个方向正与程朝颜预料的截然相反。
四周陷入了沉甸甸的静默中,一行人步履踉跄的在山里兜兜转转。
谢孟夏紧紧靠在冷临江的身上。
看不见东西和摸黑而行完全是两种状况,谢孟夏不怕看不见四周的情形,可他怕黑,怕极了。
在黑暗里,眼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听觉却被无限放大,他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就像是血从身上滴到地上,他越听越害怕,颤抖的连裙角都快打成了结。
冷临江感觉到谢孟夏整个人都抖得厉害,他知道谢孟夏的宿疾,但四周极为安静,他这会开口劝慰谢孟夏,定然会惊扰了其他人,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他想了想,还是从后头抓住谢孟夏冰凉的手,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老老实实的谢孟夏,看起来确实怪可怜的。
一行人在黑暗里慢腾腾的走着,也不知这帮水匪是不是早已对这条路捻熟于心,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竟然也不用点灯。
程朝颜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唇角绷得紧紧的。
她穿的是一双偏软的薄底绣花鞋,对脚下走过的每一步感觉都十分的敏锐。
方一走进黑暗中,她便察觉到了,这里与先前走过的那一段路颇有些不同。
此处的地面似乎被人修整过,但又像是怕做的太过刻意而引人注意,便也只是草草清理了大一些的乱石,留下的稀疏碎石都很细小,这一路走来那么硌脚。
沁凉的风在耳畔穿梭,吹拂过鬓角的碎发,撩的程朝颜脸颊微痒。
黑暗中,山风比方才大了许多,也冰凉潮湿了许多。
程朝颜耳廓微动,越往黑暗深处走,耳畔呼呼的风声便越是如同惊雷。
她想,她们应当是走在一处幽长而潮湿的山洞中。
而真实的情形与程朝颜想的也相差不大。
这的确是一处深幽黑暗的山洞,洞口隐藏在山间一处不起眼的山坳里,旁边荆棘密布丛生。
在所有人都走进山洞后,便有数十个水匪吃力的挪动一块巨石,将洞口挡的严严实实,连一丝阳光都没有泄露进山洞中。
如此一来,这条小路便被一面高耸入云的石壁给拦腰截断了,石壁上只差写着“此路不通”四个大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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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位于背阴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里头阴冷异常,四周的石壁上满是人工开凿的痕迹,缝隙被深深浅浅的青色苔藓填满了,和霉斑连成了片,清亮水珠从上头滑过,染得浑浊不堪。
这山洞里阴冷逼人,姑娘们穿的都是轻薄春衫,越走越冷,有些扛不住冻的,抱紧了双臂,边走边哆嗦。
程朝颜是习武之人,觉得倒还可以忍受,她听到身后谢孟夏不停的碎碎
念,冷的上下牙咬的咯吱乱响,显然冷的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她不禁在心底暗自给他鞠了一把泪。
她默默数着步数,又走了一千来步时,和进入山洞前的步数差不太多,她察觉到扑面而来的风里夹杂了些许草木清冽的气息,她知道,她们快要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了。
果然又走了数十步,黑暗中渐渐有了些许光亮,随后那光亮渐胜,逼仄压迫的感觉一扫而空。
程朝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未及说话,身后便传来谢孟夏宛若新生般的声音。
“哎哟我去,可算是出来了,老子都快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低低一叹中还有些颤抖,显然连吓带冻的厉害,保不齐此事过后,他要大病一场。
最前头似乎有人停了下来,姑娘们一个贴一个的,挤挤挨挨的站在了一起。
冷临江紧紧贴着谢孟夏,也深深的抽了一口气,低声道:“方才应当是在山洞里吧。”
程朝颜低低的应了一声,明亮的天光透过黑布,落入眼睛中。
她抬了抬头,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下船的时辰,还有一路走来所用的时辰,又分辨了一下阳光最盛的方向,微微蹙眉,心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方向似乎跟她预料的不太一样。
而在她不知道的身后,数十个水匪如法炮制,同样将这头的洞口用巨石堵得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通往此地的唯一一条路,便被彻底堵死了。
而令她更想象不到的是,她们此刻站着的地方是山崖边上,再往前几步,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了。
悬崖的对面又是一片层峦叠嶂的高山,只是远远望去,那片山草木葱茏,山色空?髑啻洌?阂獍蝗唬?胝獗吖馔和旱纳浇厝徊煌?
两座山之间的悬崖深不见底,只有十几丈宽,这样的宽度并不十分骇人,但这样的宽度也不是寻常人徒手便能跃过去的了。
悬崖边上的风呼呼刮过,程朝颜站在风里片刻,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巨大变化。
她心中一凛,手上的无色粉末迎风飘散。
风太大,刮得人几乎站不住了,韩长云在风里摇摇摆摆,身子一歪,眼看着便要脸朝下摔在地上,他急中生智,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谁,反正谁也看不到他,一把抓住冷临江的裙角,险些将他的裙子给拽了下来,才堪堪站稳了。
冷临江气的正要跳脚破口大骂,忽而一阵山风吹过来,把他吹了个透心凉,怒火也消减了下来,低声道:“你还不起来,打算把我的裙子拽烂露馅吗?”
韩长云赶忙爬起来,拍了拍手,看着黑布外头隐隐约约的亮光,嘿嘿干笑了两声。
过了片刻,就在姑娘们等的有些不耐烦时,突然有人吹了三声口哨,一长两短,哨声如同黄鹂鸟的叫声,清越动听。
而在悬崖对面的山上,突然多了几道晃动的人影,随后山间有几道亮光来回闪动了几下。
山崖这边的水匪见状,也赶忙举起了三把银色的小旗子,来回晃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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