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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羊徽瑜刚进院子,竟发现了诸葛诞的长女、诸葛氏也在这里!
在此地见到诸葛氏,着实让羊徽瑜颇感意料。片刻之后,羊徽瑜才忽然意识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她与诸葛氏其实是妯娌关系!只不过诸葛氏现在变成了个寡妇,而羊徽瑜还是司马家之妇。
揖见之时,羊徽瑜不禁对诸葛氏说了一句:“没想到弟妹也在这里。”
诸葛氏反倒有点心虚的模样,都不敢正眼看羊徽瑜,垂目道:“听说柏夫人住在永和里,我便过来看看、柏夫人缺不缺东西。”
羊徽瑜听到她这口话,才隐约猜到了诸葛氏的心思:这么久才来看望柏夫人,自己也觉得不怎么厚道。
诸葛氏已经成了寡妇,因为嫁人没多久、亦未给司马家生过一男半女;加上诸葛家与祁县王家那边也有联姻,估计她真的不想、与司马家再有多少牵连!
然而羊徽瑜仍是司马师之妇,她做过的事更是难以启齿,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这时柏夫人竟成了表现最大方的人,她十分领情的样子、主动说道:“之前大将军秦仲明、便曾送来一箱子绢布,什么都不缺。卿能过来坐坐,我就很高兴了。”
忽然提到仲明,羊徽瑜心里竟微微一阵?张。但她偶然间察觉,诸葛氏的反应好像更大、削肩也是微微一?。
柏夫人看了诸葛氏一眼,忙又道:“说来话长,不过我与大将军见过好几次面了,所以大将军才会接济。我们别站在天井里,到屋里坐罢。”
诸葛氏虽然也是客,但她先来了一会,刚才是跟着柏夫人一起出来迎客。于是羊徽瑜客气了一句,便跟着两人去了北面的厅堂。
来到厅中,三人都刻意回避着往事、那些不想再回忆的过去,只是客气地谈论着无关痛痒的琐事。
羊徽瑜当然没有因为刚才诸葛氏的反应、便去问东问西,更未出言讽刺。
不仅是因为羊徽瑜自己也心虚,而且她总算是士族出身的女子,本来也不是那种人。但若是换作某些妯娌之间、相互还有龃龉的话,那有时候说出的言语,真的可能很难听!
只不过羊徽瑜看到诸葛氏,就会想起一件往事。
主要是有一个画面的印象太深了,至今羊徽瑜还记得很清楚,所以一下子便想了起来。勤王军打进洛阳时,羊徽瑜还在太傅府内宅,她从厢房窗户看出去,眼睁睁地看到了、诸葛氏跟着秦亮往外走的场景。
当时恐怖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整座府邸,偏偏诸葛氏独自离开了。她竟然走到了秦亮的前面,想要解脱的急切心情十分明显,埋着头的姿态、又似乎带着独活的负罪之心。
羊徽瑜留意观察诸葛氏。只见诸葛氏有一种白净、清白淡雅的独特气质,主要是年轻匀称,但确实谈不上非常漂亮。三个妇人坐在一起,羊徽瑜不愿意说出来,但认为自己与柏夫人、都比诸葛氏貌美。
于是羊徽瑜觉得,那天秦亮可能真的没有碰诸葛氏,救她可能只是看在王家的关系上。提到秦亮,诸葛氏的反应稍大,大概还是因为最先跟着秦亮离开太傅府的那件事、心里有愧!
以前羊徽瑜怨气冲冲,对诸葛氏也有不满,但如今好像已经看开了不少。
她不禁又想起了乐津里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回想过多少遍了、竟然随时都可能再次想起!
活了这么大,那天羊徽瑜确实像是、忽然打开了一道崭新的门,仿佛感受到了多重新奇的层次、不同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感受都不尽相同,难以描述,她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似的,整个世界在她眼里也变了模样。印象深刻,她可能到死那一天也不会忘记、那些或强??蛳改宓母泄伲?换嵬?悄歉鋈恕
羊徽瑜有点出神,瞳孔也不受自控地放大,直到柏夫人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彼此都没再提谈仲明,不料柏夫人打量着二人,又说道:“听说夏至那天,大将军府宴请宾客,羊夫人去赴宴了。诸葛夫人也去了吗,卿等在大将军府见过面?”
诸葛氏目光略显闪烁,没有注目于任何人,“我与阿父一起去的,当然与大嫂见面说过话。”
羊徽瑜也随口附和了一句:“女客都在一个宴厅。”
不过近年羊徽瑜与诸葛氏几无来往,所以当时见面、真的只是见礼寒暄两句。
人多的场合,羊徽瑜的话本就不多,不太喜欢与妇人们多谈。否则总有不体谅他人的妇人,对羊徽瑜的事刨根问底,羊徽瑜真的不太想说。
而且羊徽瑜最想见的人,只是秦亮。在那样的宴会上,其实反而没什么太好的机会、与秦亮见面。
诸葛氏问道:“柏夫人既然与大将军有来往,怎未与羊夫人一起去赴宴?”
柏夫人道:“那么多人在一起宴饮,不管见没见过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不去了。”
羊徽瑜听罢,很理解柏夫人说的感受。她又看向诸葛氏,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要在西线用兵,诸葛公是怎样的看法?”
诸葛氏回想了一下,轻声道:“家父提起过,传言吴国主孙仲谋病倒,大魏有了用兵的机会,大将军自然要为朝廷出力。不过眼下吴蜀都难以攻破,此役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羊徽瑜略有些失落,便点了点头。
诸葛氏没有呆太久,留下礼物先道别离开了,羊徽瑜又过了一会才告辞。
……今日上午没有出太阳,反倒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如果不会下暴雨的话。
城门校尉王?F今日启程,动身前又到大将军府见了一面。
这是朝廷诸官已经形成的常例,外任或者差遣出京的官员,通常都会到辅政大臣那里见个面,再听一下政务的要领。当面口头沟通,仍是大伙的习惯。
秦亮把王?F送到府门口,等他上了马车,才登上了门楼旁边的望楼。果然王?F的马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时,他也从车窗探出头、向望楼上眺望了一次。秦亮向他挥了挥手,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须眉丈夫偶尔似乎也会有一两天、情绪低落的时候,阴沉的天气,离别的意境,更添此情。
秦亮没有出门,在前厅阁楼呆到午后,便早早回了内宅、想休息半天。他先回到西侧庭院,见到侍女莫邪,听说令君在午睡。想到令君有身孕,秦亮便没去吵醒令君,径直走出北面的小门、去往玄姬那座庭院。
玄姬还穿着白麻衣,正在庭院角落的一间灶房忙活着什么,她在门口叫秦亮到屋子里坐会,又返身进灶房去了。
这个庭院里,秦亮最喜欢呆的地方、却是主屋后门外的木板檐台上,这里的风景不错,而且外面凉快一些。美中不足的是、夏天有蚊子,秦亮的体温比较高,最招蚊子。好在是大白天,蚊子要少一些。
秦亮懒散地盘腿坐到檐台上,看着不远处的假山、草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忽然醒悟,兴许影响自己心境的,并只有阴天、离别之类的意象,可能还是对于西线的事、想得太多了!
此时的将领在兵事上、深受孙子兵法的思想影响,秦亮也不例外。其中有一点大概叫作庙算,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战前的预判,不一定要完全料定胜负,但在至关重要的脉络上,需要一个比较确定的胜算因素!比如秦亮与??鸺蟮木蘼怪?剑?亓辆退愕搅??鸺蟊厍蠡嵴剑??夜倬?钠锉?姓绞踝氨赣攀啤
但是这一场攻蜀之战,在最重要的一环上、突破剑阁,秦亮不能完全料定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可能出现的因素太多。这才是他有些苦闷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玄姬从灶房出来了,还端着一只木盘,木盘上放着一只瓷碗。
玄姬跪坐到檐台上,放下木盘,端起瓷碗递了过来,原来是冰镇绿豆汤。秦亮的手接触到碗,立刻便感觉到了冰意。
“没有用硝,我用的是冰窖里的冰。”玄姬轻声道。
秦亮道:“怎么只有一碗?”
玄姬微笑道:“我一会再吃。还给令君留了一些,仲明放心,不会放冰块。”
秦亮喝了一口,果然冰甜可口,他便道:“幸好有姑在令君身边,这种时候姑比我做得多。”
玄姬观察着秦亮的眼神,轻叹道:“锦衣玉食都是仲明奔波得来,我不过做些琐事罢了。”
秦亮领了玄姬的好意。不过想到玄姬的身份、也算是士族女郎,竟然会在意衣食生计,他倒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然而他自己不同样如此?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大?嘣谖眨?谷曰岬P囊徽胁簧鳌⑹?ヒ磺校
或许这就是命罢!跟前世一样,无论有多么光鲜的时候、照样有被打回原形的风险。只是原因不同而已。
玄姬似乎能感受到秦亮的心境,她轻轻握住秦亮的手掌,不顾天气仍旧闷热、依偎在他的身边。
秦亮看着不远处草木茂盛的假山,沉吟道:“主要还是地形,我一向不喜欢山区。身在其中,仿佛与世隔绝,不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明明看得见的地方,兴许一整天都走不到,也许永远也到不了。”
他转头看玄姬时,只见她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美艳的瑞凤眼里充满了心疼、仿佛想要为他分担。
秦亮反而不说话了。他不太喜欢对妇人倾述,因为他认定一个道理,大丈夫不能以弱示之,妇人只会倾慕自信的人。
玄姬仰头注视秦亮的侧脸,小声道:“妾愿与君同甘共苦,不管是在山间,还是在火海。”
玄姬是个比较保守含蓄的人,秦亮听到她的话,顿时有点动容,忍不住转头看着她艳美的脸庞。他随即想起了彼此相识的往事,玄姬与他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理由,至今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但是这种简单的本能的亲近,无关利弊、不是合适,或许才是最真的心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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