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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二点,洛正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洛邱也不打算惊动他,只是随手给盖上了被子之后,就开始收拾着客厅的东西。
“姐夫……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洛邱停下手看了洛正一眼,洛正只是醉了,说了一句梦话而已,这便又挪了一下身子,沉沉睡去了。
屋外不大不小地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是远方传来的雷鸣声。洛邱打开了前门,目光投落在漆黑的夜空之上。
有雷鸣,兴许不久之后会下雨,风一下子就凉了起来……而那远方的山头的另一边,一股青黑之气此时正化作了一股光柱,撞上了夜空。
那是普通人所无法窥视的气息……一股极为浓烈的怨气,源头就是山头那边修建了有数十年的水库。
洛老板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这青黑色的怨气之中,数十,上百,乃至数百张惨白的,僵硬的,痛苦的甚至扭曲的脸容,它们最终汇聚,最后化作了一张更为庞大的脸孔。
圆的瞳孔,圆的嘴巴……它的背后,就仿佛一切都被抽空,仅仅只剩下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脸的壳。
它正奔腾以来,末端拖动着长长的青黑之气,瞬间便掠过了山头,降临在了这洛家村的村子上空,然后就像是龙卷一样,倒卷而下,一瞬间便缠着了洛邱他的整个老家房子的四周。
“你看上大哲,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当然,也因为你没有做什么,我才容许你之前在我家四周溜达。但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洛邱平静地问道。
只见这些青黑之气此刻旋转得越发的急速起来。
“是想要从我这里买点什么东西吗?客人……们?”洛邱第二次问话。
然而四周却瞬间阴风大作,呼声尖啸,似哭似吼,刮起的飞沙走石同时朝着洛邱挤压而来。
“看来就剩下一股怨气在驱动……”洛邱摇了摇头,“既不买东西,那就请回吧。等你们有需要再来。”
然而,那些青黑之气却在收缩,反倒是化作了无数条若隐若现的手臂,同时朝着洛邱抓来。
“我说了,既不做生意,那就请回。至于诸位到底是如何死在水库,是溺死还是冤死在里面,并不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所以,请别吵着这里的人,也请不要刮掉我家附近的桂花树……已经掉了不少桂花了。”
洛邱目光一移,看着那即将要碰到自己的手臂,淡然道:“更加请你们不要碰我。”
那空气之中伸出的手臂,在洛邱的凝视之下,一根根疯狂地颤抖着,收缩着,最后一层层地缩回了抽干了似的‘巨脸’之中。
它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叫声,像是受到了重创一样,一卷便卷上夜空之中,朝着远方飞逃而去。
洛邱吁了口气,挥了挥手,这里的一切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些被挂掉的树枝,也接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洛邱关了门,这时候屋外下起来了零星小雨,躺在了长凳上的洛正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洛邱!再喝呗……嘿嘿。”
便又迷迷糊糊地到睡了过去。
洛邱莞尔一笑,挥手让掉落的被子再次盖回到了洛正的身上,这才坐了下来,挑着一盏灯的光,捧起了一杯清茶喝着。
再一次翻阅着家里的旧相册。
……
……
隐约雷鸣,金爷神情凝重地走入了佛堂之中。听闻脚步声,大哲便站起了身来,脸色并不太好看。
“金爷,我好想有种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当然。”金爷叹了口气道:“我也心绪不宁,这种天气,怕是来者不善啊。”
“已经……已经来了吗?”大哲紧张地看着四周。
金爷此时凝重道:“大哲,你听我说。我刚刚已经仔细问过大头了,当年除了你之外,还有阿龙几个都先后死了,而且死状也不正常。我想了一天,有些眉目。当年溺死的那个小孩所在的水库,一直以来都有人失足落水,当然有些人是咎由自取的,而有些则是……但长年累月下来,这水库之中积累了极大的怨气,恐怕早就是一只混合水鬼……甚至是怨气极大的厉鬼。厉鬼如果不索命是绝对不会罢手,而且会很容易憎恨上一切挡在它面前的人。昨晚我出手把你身上的怨气打散,估计今日这家伙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金爷,我连累你了。”金爷却摇摇头,“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坦然面对吧。”
“好,您说,要我怎么做?”
金爷此时却忽然从衣服里面逃出来了一个简单得最简单不过,普通小卖部就能够找到的塑料袋子,“你把这个戴上吧。”
“这……戴上?”
“对!戴上,然后绑紧。”金爷点点头道:“我要你窒息,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看见阴阳交界的,但是有一种情况,普通人也能够看见,那就是濒死的时候。不过你放心,窒息不会一下子就死掉,当你的意识因为窒息而昏阙的时候,也就是你的三魂七魄暂时能够摆脱身体的瞬间。这个瞬间对你来说是相当漫长的,但是在外头看见,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兴许十几秒不到。”
大哲抓紧手上的塑料袋,咬了咬道:“好,那我就按照金爷您所做的办。可是……我就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是了。”金爷道:“我还得让你的三魂七魄能够移动,让你能够直接面对这只厉鬼,另外,当你看见它的时候,你得这样……”
说着,金爷走到了前方的观音像前,把这个观音像移动了开来,在坛子的下方取出来了一个土瓦烧制般的壶子,大概巴掌大,“我会把它放在屋顶,在下面一层我已经摆好法坛了,你要做的就是激怒这只厉鬼,把它引到壶的面前。这厉鬼的本体硬碰我是根本没有办法,但是说收了,还应该还勉强能够做得到。”
金爷又仔细地叮嘱了大哲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便让大哲先用塑料袋子套住自己的脑袋,但是并没有打结。
金爷此时脱去了大哲的上衣,用手指粘着朱砂,在他的背后飞快地写上了大量的道家文字,并且飞快念道:“今有林家成功之妻何惠芬,己未年八月十九生……夹年生夹八字,小儿喊惊百日咳,文皇挂武皇挂,头七打斋尾七招魂,子平八字,三世书……”
又见金爷此时双手同时按在了大哲的双肩之上,高声唱道:“……琼楼碧户翠雾香,紫兰结佩红薇囊。云车仙子不可识,芳卿寄谢真荒唐。蔗浆不饮啼寒泪,不悟齐人少翁诡。安得天上蓬莱宫,却着人间马嵬鬼!”
屋外顿时刮起一阵凛冽阴风,金爷猛地大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林家成功之子林聪平,今日就是你索命之时,还不快快现身!!”
瞬间,一股青黑伴随着阵阵的雷鸣,如滚滚沙尘扬起般,出现在了养老院别墅的门前。
“大哲!打结!记住!一定要快,千万不能犹豫!厉鬼没有人性,更加没有心,只有怨恨!无需可怜!”
大哲便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把系在脖子上的袋子,勒紧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呼吸,这个狭窄空间内的氧气正在飞快地消耗着。
大哲痛苦地忍耐着本能想要撕破塑料袋子的冲动,咬紧了牙关,罩在头上的袋子一收一缩,在极大的痛苦和难受之下,大哲意识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在缓缓地蔓延自己的身体。
他的瞳孔睁大着,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等他最终感觉到了视线存在的时候,自己已经又一次地站在了地上——恐怕就是以金爷所说的魂魄的姿态。
他也依然伸出在这座别墅之中——只是和他所认知的别墅不一样,如今所在别墅变得破坏,荒凉,到处都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宛如被炸弹轰炸过后有被年月侵蚀了数十年的遗址。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上方隐约透射出一道微弱的金光——那是金爷所布置的壶子所在的位置。这点金光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但大哲已经准确地记住了它所在的位置。
地上滚滚的是一股青黑色的雾气……就在大哲此时的面前,一道小小的身影渐渐显现。
大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稳住身体,他深呼吸一口气——只是下意识这这样做罢了,“我知道最后就剩下我了……你也一定不打算放过我的对不对?”
“韦大哲……”从它的口中发出的声音如孩童之声,天真无邪般,却带来阵阵的阴森鬼气,它一直都呼唤着这个名字,“……韦大哲……韦大哲……韦大哲……”
“别喊了!要就来吧!”大哲大喝了一声!
它猛然裂开了嘴巴,一下子飞扑而来,双手掐着了大哲此时的脖子,还在不停地叫喊着:“韦大哲……韦大哲……”
“对……你是应该这样恨我的……对的……”大哲露出极度痛苦之色,同时双手也使劲地抓紧了它的双手,“我不怪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怪你……但是……”
……
放置了法坛的房间之内,大头惴惴不安地是不是朝着窗外看去,“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那鬼东西来了没有啊?急死人了!”
盘坐着的金爷此时猛然睁开眼睛:“来了!”
“真的!”大头顿时心头一跳,可却担忧道:“可你这个壶子真得能管用吗……要不咱改天再弄?换一个坚固点的,不是钢起码也得铁啊!”
“你懂什么!”金爷此时喝道:“这是改革前在大兴安岭一处宋朝墓出产的古物体,我费了好些心机才从张李兰芳夫人那里买到手一批,放置在观音像下,每日念经诵读加强它们的灵性!用掉我三十多年的时间打磨,怎能没用!”
可我真的听不明白啊,张李兰芳谁啊……我就担心我那个大哲哥而已!
但大头却不敢说话,因为金爷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的凝重起来,只听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大哲你这个死心眼的家伙!我是让你引它过来,不是让你和他同归于尽!!”
大头看不见,不代表这会儿金爷感觉不到——大哲的魂魄此时正在和这个厉鬼的魂魄交缠在了一块儿……不是大哲没有办法挣脱开,金爷他在大哲背后写上了那么多的朱砂文字,至少让他能够自保!
金爷此时眼中怒气一闪而过,猛地咬了咬牙,直接脱掉了手上的佛珠子,然后穿在了自己双手的指头之间——大头终于看到了让自己不断地揉着眼睛,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些看起来就是普通紫檀木磨制而成的佛珠子,此时一颗颗散发着流动般的金光!随后金爷大喝一声,把这佛珠链抛出,只见这佛珠链子瞬间化作一具宝相庄严的罗汉,化作了一道金光而去!
在冤魂的空间之中,哲哥庄严的罗汉破空出现,如同敲碎了这个鬼气森森的空间般,直接出手抓住了大哲和厉鬼!
罗汉大喝一声,如同暮鼓晨钟,震得这厉鬼浑身变化不定!罗汉猛然一台手,便是把这只厉鬼直接拍了下来!
大量的青黑之气,此时疯狂地涌入了放置好的壶子之中,壶子更是如同长虹吸水般,不多久之后便把所有的青黑之气尽数地收入其中。
此时一道黄符化作金光射来,直接贴在了这个壶子之中,只见壶子此时疯狂地抖动着,好久之后,才平息了下来!
终于,这一切似乎平静了过去,那消失了的佛珠子再一次出现,落在了地上,只是已经一颗颗碎裂,金爷露出一副极为心痛的模样。
这是他年轻时候一次游历西藏,机缘巧合碰到一高僧相送之物,极为珍贵,如今一朝破碎,不可再用,自然有种心中滴血的感觉。
金爷忽然吐出了一口脓血,瞬间便像是衰老了十年,扶着法坛,不住地喘气,如同行将就木的人。
“老爷子!你怎么了!”
“先别管我……去,赶快去看看大哲,让他呼吸!!用拳头捶他的胸口!”
……
折腾了大半夜的时间,大哲也才悠悠地醒了过来,还是在佛堂这里——他看了一眼金爷,金爷此时正盘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而台子上却已经放着了一个贴着黄符的壶子。
“老爷子,你怎样了?”
“还死不了,不过也快了。”金爷缓缓睁眼睛,狠狠地瞪了大哲一眼道:“还好你没有拜我做你师傅,不然我迟早给你活活气死!我让你和这只厉鬼同归于尽了吗!”
大哲却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壶子,“它……它已经在里面了吗?”
金爷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在里面了,从今之后需要每天把它供奉起来,用时间慢慢洗涤它的怨气。”
“必须……必须在这里吗?”大哲下意识问道。
金爷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大哲苦声道:“老爷子,我想……我想带它,带林嫂的孩子,回家……我真的想。”
大哲跪在了金爷的面前,低着头。
金爷那宝贵的佛珠子碎掉了的心痛一下子冲淡了不少,长叹一口气,“痴儿啊。”
“老爷子,求您了,大哲给你磕头了。”
大哲磕着头,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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