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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厅长在李兰面前,他一直在她身边,用语言安慰着她:兰呀,你就放心去吧,我呢身体还可以,你也就别惦记了。孩子有自己的家了,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人生就这么回事,一辈一辈的,往前奔吧。
李兰在王副厅长的安慰声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王副厅长看着李兰的样子,伸出手先把她睁着的眼睛抚平,然后又握着她伸着的手说:兰呀,放心吧,别这样,你该休息了。她似乎很听他的话,他这么说完,她僵直的手果然就放下了。
接下来的王副厅长就呆呆愣愣地望着永远睡去的李兰,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此时留存在他记忆里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往事。这几十年来,李兰半死不活的身体一直拖着他,此刻,她终于去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泪水便源源地流了出来,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眼前的李兰。
李亚玲一直在一旁陪着王副厅长,当医生们宣告李兰无法抢救,拔掉各种管子离开时,只有她一个人留下了。眼前这一幕,她真切地看到了。
当王副厅长流下眼泪时,她的心一酸,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还有自己的婚姻,她是在为自己流泪,也真被眼前的王副厅长感动了。她想:王副厅长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光顾他们的医院了。这么想过之后,她心里空空荡荡的,有一种失落,还有一种无奈。
王副厅长果然好久没有再出现在医院里,医院没有了病人,谁还会经常往医院跑呢?王副厅长的离去使李亚玲的生活又平淡下来,人们议论了一阵李亚玲和王副厅长的关系,他们总结出了一条道理:刚开始王副厅长对李亚玲好,那是因为李亚玲是医生,王副厅长的亲属在这里住院;现在王副厅长和医院没什么关系了,他自然不会对李亚玲有什么了。这种结论下过之后,李亚玲又变成了以前的李亚玲,她又被调到门诊部当医生,仍没有处方权。李亚玲就又是以前的李亚玲了。
李亚玲也不敢对生活有更高的奢望了,她只能认命了。她在医院门诊部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
这天,王副厅长来电话了。他的电话是在下班前打过来的,在这之前,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王副厅长会给她打电话。当她在电话里听出王副厅长的声音时,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王副厅长在电话里温暖地说:小李呀,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她想了半晌才说:有空。
王副厅长说:那好,下班时我去接你。
她放下电话时,眼泪差点流出来。
下班的时候,她刚走出医院的大门,王副厅长那辆车便悄悄地靠在了她的身边,王副厅长从窗子里探出头说:上来吧。
她就上去了。一路上,她都云里雾里的。车开到一个饭店门前,他们下来后,司机就开着车走了,只剩下她和王副厅长两个人时,李亚玲才感到这一切竟是真实的。
当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时,王副厅长举起酒杯说:小李呀,我这次请你吃饭,是为了感谢你。
李亚玲就诧异地望着王副厅长,王副厅长还和以前一样,温文尔雅的,他似乎已经从丧偶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他说:谢谢你的照顾。
李亚玲忙说:首长,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接下来两个人就随便地说了些什么,因为有以前的铺垫,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了陌生感。
王副厅长突然抬起头,看着李亚玲说:小李呀,你瘦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李亚玲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于是,她就把自己又调到门诊部的事说了,同时也把自己的处境说了,但她没说她和张颂的关系。
王副厅长就说:医院领导也是,干什么事都是一刀切,我看小李你的技术不错嘛,连处方权都没有,这还是什么医生?
王副厅长终于为李亚玲说了句公道话,她感到浑身轻松了不少。接下来,李亚玲就活跃了许多,她不停地举杯向王副厅长敬酒,王副厅长也不说什么,李亚玲敬,他就喝。那天晚上,俩人都很愉快。
最后是王副厅长打车把李亚玲送回到中医学院大门前,那天晚上李亚玲也有些喝多了,她脸红红的,走路还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她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很高兴。
王副厅长说:小李呀,高兴就好,下次我还请你喝酒。
两个人就分手了。
第二天王副厅长,果然给医院的领导王院长打了个电话,很含蓄地提到了工农兵大学毕业生的待遇问题,他举了李亚玲的例子,他说:我觉得小李医生的水平不差嘛,连处方权都没有,是不是有点那个了,你说呢老王?
王院长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冲王副厅长说:领导说得对,怪我们工作太教条了。李亚玲的问题,我们现在就着手解决。
李亚玲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她又调回到住院部当上了一名正式医生,处方权当然也有了。她又跟那些老医生或者正规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平起平坐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副厅长的功劳。她在心里把王副厅长千恩万谢了。他还要请她吃饭,于是她就有了盼头,每日里心情很好,把自己精心地打扮了,时刻准备赴王副厅长的约会。
一个星期以后,王副厅长的电话又来了。这次两个人见面时,王副厅长干脆就没让自己的司机开车,他一个人打车来的。王副厅长和李亚玲两个人又一次相见,感觉比上次轻松了不少。吃饭的时候,自然又喝了一些酒,酒让他们感到亲切和放松。最后,王副厅长没急着走,而且说:小李呀,二楼就是歌舞厅,想不想放松放松?
李亚玲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那么含着眼泪望着王副厅长。对李亚玲来说,她多么希望能和首长更近一些呀,有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那天晚上,歌也唱了,舞也跳了。两个人跳舞时,相互的距离自然很近,手也是拉着的,他们的身体也不时地碰在一起,朦朦胧胧的感觉很好。
几曲下来之后,王副厅长就开始擦汗。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李亚玲就抿着嘴唇说:厅长,你一点儿都不老,比那些年轻人跳得还有劲。
王副厅长就笑一笑。
回来送她的时候,他们都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他拉着她的手,此时已经不是舞伴的关系了,仿佛父亲和女儿。他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一个中年男人陪伴着患病的妻子,任劳任怨的样子,让她感动得不能自己,手自然就任凭王副厅长那么握着,最后竟汗湿了。
下车的时候,李亚玲突然小声地冲王副厅长说:下次咱们别出来吃饭了,我给你做饭吃,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王副厅长就满心愉悦的样子,当下和李亚玲定了时间。
又一次相聚,自然是在王副厅长家。李亚玲是经过准备的,菜买好了,酒也买好了。当她在王副厅长的引领下来到他家时,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是典型的四室一厅房子,宽大敞亮。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住的那个筒子楼,跟这里比,简直不是人住的。李亚玲在做菜的过程中,就又一次感叹命运了。
那天晚上的聚会,毫无例外地是愉快的,王副厅长吃每道菜都赞不绝口。他一边吃一边说: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有个女人真好,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呀。
李亚玲这时又不失时机地问到了王副厅长的女儿。
王副厅长就说:女儿结婚另过日子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和孩子,就顾不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李亚玲红着脸壮着胆说:厅长,你应该再找一位疼你的女人。
王副厅长就摇着头说:不行了,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谁能看上我呀?
李亚玲说:厅长,你是谦虚呐。凭你这个条件,想找什么样的都可以,你是眼光太高了。
王副厅长说:哪里,哪里,你这个小李就是会说话。
两个人说这话时,都感到心虚气短,都红了脸。
吃完饭,李亚玲忙着收拾厨房,收拾完厨房时,她看到客厅又脏又乱的样子就顺手也收拾了起来,她一边干着一边说: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
王副厅长为俩人倒好了茶,说:小李呀,别忙了,歇会吧。
李亚玲说:就完,就完。但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副厅长就伸手去拉她,李亚玲脚下绊了一下,一下子就倒在王副厅长的身上。李亚玲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王副厅长在怔过两秒钟以后一下子把她抱住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通俗了。当两个人在床上平息下来之后,王副厅长一边流着激动的泪水一边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亚玲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那天晚上,李亚玲离开王副厅长家时,她没让他下楼送她,而是自己打了个车,王副厅长站在窗边目送着李亚玲远去。
王副厅长在和李亚玲的关系中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青春的影子,以及那美好的时光。
李亚玲坐在出租车里,吁了口长气。她的心里很踏实,精神很愉悦,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又将面临一次新的抉择。那天晚上,她的心狂乱地跳着,有如当年她去筒子楼赴张颂老师的约会。
李亚玲频繁地和王副厅长约会,引起了张颂的警觉。平时李亚玲除了值夜班外,从来没有这么早出晚归过,她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时还带着酒气。更重要的是,李亚玲和以前相比,更爱打扮了。每天早晨上班时,她都翻箱倒柜地为试穿一件衣服而绞尽脑汁。最明显的就是她的情绪突然好了起来,不再为工作的处境苦闷了,种种迹象,让张颂觉得李亚玲似乎换了一个人。
那天晚上,李亚玲回来的时候,张颂正开着台灯坐在灯影里,面前的烟灰缸里堆了许多烟蒂,屋里也是烟雾缭绕的。
李亚玲一进门便吃惊地望着张颂,张颂也在望她。以前张颂经常去办公室备课,有时晚了就不回来了,就是他回来,李亚玲也已经睡下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根本不知道。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准备早餐的时候,张颂正是蒙头大睡的时候,因此,两个人有时一连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这样的日子,她有时经常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张颂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这段日子,李亚玲经常很晚才回来,她回来的时候,张颂已经睡下了,两个人还是碰不上个面,今天这种情形让李亚玲感到吃惊,她毕竟做了不该做的事,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便问:你怎么还没睡?
她话一出口,便为自己的口气和声音感到吃惊。
张颂就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说:有个手术,加了个班。
他说:这阵子,怎么这么多的手术?
她说:嗯。
她现在心里已经很踏实了,她一走进这间小屋心里就有了一股怨气。她刚刚离开王副厅长那套四室一厅的大房子,在那套房子里呆着,她感到心宽地阔,面对眼前这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她感到压抑和憋气。由这种心理而化为一种恨,她怨恨张颂太无能了,在学院工作这么久,连一套房子也混不上。她这么恨,心里原有的一些愧疚便烟消云散了,认为自己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那是现实逼迫的。如果张颂是王副厅长,那么理解她、疼她的话,她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张颂的事情来。这么想过之后,她心安理得起来,不再看张颂的脸色了,脱衣,上床,随手熄灭了灯。
张颂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便也上床了。李亚玲兴奋期已过,很快就睡着了,张颂却睡不着,他借着窗外的月光,望着躺在身边的李亚玲,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如今李亚玲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当年学生时期的李亚玲一点点影子了。
因为和王副厅长的关系,李亚玲在医院里已经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院长经常找她。院长每次找她,都是事出有因的。
院长把一份报告送到李亚玲的面前,便说:小李呀,医院缺一台设备,这次厅里面在国外进口了两台,咱们院打了份报告,你到厅里给争取争取。
这时的李亚玲是要拿个架子的,她说:我在厅里两眼一抹黑,我认识谁呀?
院长就说:小李呀,王厅长对你印象很好,这我们都知道,你去找王厅长疏通疏通,他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
她在医院立足,王副厅长是根本,院长说到王副厅长时,她是不能否认的。便随随便便地拿起那份报告,说了声:我试试吧。
院长就微笑着,目送李亚玲走了出去。
下次和王副厅长约会时,她见缝插针地把那份报告拿出来说:厅长,这是我们医院的一份报告,你看能不能照顾照顾?
王副厅长就一目十行地把报告看了,然后问:你们王院长怎么不找我?
李亚玲就说:这个老滑头,办事不想搭人情。
王副厅长就说:这个老滑头,好,我给你这个人情。便拿出笔,在那份报告上签上字。
李亚玲又在王副厅长的床上千娇百媚了一次。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毕竟不正常,偷偷地来,又偷偷地走,刚尽完兴,睡意就涌了上来。有时她躺在王副厅长身边,似乎要睡去,马上又惊醒过来,然后穿衣服,趁着黑暗走出门去,拦辆出租车,急三火四地往家赶。很快,她对这种生活状态就有了不满。
她说:厅长,咱们这么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王副厅长就说:想不偷偷摸摸的也可以,那你离婚,嫁给我。
两个人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在这之前,两个人都怀着偷情的心理在相处着。
她被王副厅长的话提醒了。毕竟她是有家室的人,况且,王副厅长那么高的地位,她想都没有想过。今天听王副厅长这么说,她惊喜地说:你真的敢娶我?
他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老伴去世了,这大家伙都知道,我当然敢娶你。
那一刻,李亚玲的心真的活泛了,她一下子拥到了王副厅长的怀里,不知为什么,她流出了眼泪。那一晚,她没有走,就在王副厅长家里过的夜。
第二天,王副厅长的司机在楼下按喇叭,他才醒过来,忙穿衣洗脸,并且交代李亚玲,等自己走后,她再走。最后王副厅长又说:我倒没什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没离婚,对你不好。
王副厅长下楼,坐着小车走了,她躲在窗帘后,望着王副厅长的小车驶远。那时,她就幻想,自己要是真的嫁给王副厅长,那以后就是王副厅长的太太了,她也可以坐王副厅长的小车出出进进了,住这么大的房子。那些日子,她被眼前产生的幻想一次又一次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初一,就有了十五。李亚玲已经下决心准备和张颂离婚了,王副厅长已经答应娶她,她什么都不怕了,唯一让她感到不满足的就是王副厅长的年纪,他的年纪比自己的父亲差不了多少,但事已至此,她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她对前途充满了诱惑和欲望。
她开始隔三差五地在王副厅长家里过夜了,早晨上班的时候,她就从王副厅长这里出发,有时一连几天也不去张颂那边。
当她又一次面对张颂时,她的决心已下,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她现在一回到这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便感到厌倦和疲惫,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他无能,连个房子都没有。
现在的张颂已经没话可说了,他只能抱着肩膀冷冷地望着李亚玲了。
李亚玲也冷着脸说:医院里加班,以后我要住到医院宿舍里,那样方便。说着动手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服。
这时的张颂仍没说话,仍那么冷冷地望着。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提着东西,离开了家门。她本来不想这么急于求成的,毕竟她和张颂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张颂曾经改变过她的生活。但张颂一言不发,让她连回头路都没有了,她认为张颂会和她大吵大闹一阵子,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只能虚张声势了。
走出筒子楼时,她心里仍在想: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了。这么想过之后,她一下子心安理得起来。就这样,她义无反顾地住进了王副厅长的家。当然,在她还没离婚前,她晚来早走的,还是要注意两个人的形象。
现在她很踏实地投入到了王副厅长的怀抱中,她千娇百媚的样子让王副厅长爱不释手。王副厅长的老伴患了十几年的病,他也跟着苦了十几年,现在拥着年轻貌美的李亚玲时,他认为这都是上苍对他的回报,他幸福得要死要活。
这时的李亚玲就说:你这个人呢,哪都好,就是岁数大了些。
他说:你嫌我岁数大了?
她说:不过也没什么,就怕有一天你离我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可怎么生活?说到这里,她还流下了两行清冷的泪水。
他忙说:小李呀,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要是真有那一天,这房子呀,家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她说:这房子是住的,又不能当吃、当喝的。
王副厅长又结结实实地把她压在身下,气喘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嫁给我,我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她是在办公室接到张颂电话的,张颂在电话里说:我想好了,咱们离婚吧。
她的日思夜想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张颂没吵没闹,很痛快地就和她办完了手续。当她拿着离婚证书时,她想:张颂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优点的。
接下来,她开始筹备和王副厅长结婚的事了。
李亚玲终于全身心地扑向了崭新的生活。
王副厅长那套四室一厅的房子粉刷过了,一些生活用品该置换的也已经换掉了。李亚玲满怀喜悦地等待着再一次做新娘。
李亚玲离婚又结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她工作的中医学院传开了,人们以前的种种预感得到了证实。大家似乎并不惊讶,用一张张笑脸面对着李亚玲,都说她交了好运,再也不用吃苦受累了。言下之意,她以前的生活一直在吃苦受累。
她也有一种走进解放区的感觉,到处都是鲜花和笑脸,就连天空中的阳光也明媚起来。她和张颂离婚之后,又去过一次筒子楼,去拿属于她的东西,在这之前,她一连好多天没有回去过了,她一走进筒子楼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到处都是黑糊糊的,有几只老鼠大白天在过道里东游西逛,被脚步声惊得四散奔逃。
那天,她匆匆地收拾完东西,锁上门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那把钥匙又从门下塞到了屋里,从此,这间小屋便和她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仿佛卸掉了一个包袱。记得她刚和张颂结婚时,张颂把一把钥匙放在她手心时,她当时的感受却是另一番滋味,那时她在心里说:有家了,这就是我城市的家。那一刻,她喉头发紧,热泪盈眶。只短短的几年,噩梦便醒了,但已经物是人非了。
李亚玲回望自己在青春岁月所走过的路时,她是欣慰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的命运应验了这句老话。从赤脚医生到工农兵大学生,从张颂又到眼下的王副厅长,她一路踉踉跄跄地走下来,在结婚的头一天,她想起这些,默默地流了一回泪。
王副厅长和李亚玲的婚礼如约举行了。
章卫平没有想到自己的岳父王副厅长娶的竟是李亚玲。当两个人在婚礼上见面时,都睁大了眼睛,他们都有一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会是真的。
章卫平现在已经是本省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了,他平时很忙,在李阿姨住院期间,他去过医院,可一次也没有碰到过李亚玲。他很想见到她,可是阴差阳错的,就是没有见到她。他一走进中医院便会想到李亚玲,一想到她,他心脏就乱跳不止,他说不清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岳母去世之后,他更很少去岳父家了,只是王娟偶尔带着孩子回去一趟,帮助父亲打扫一下卫生,别的也就没有什么了。
几天前,王娟对章卫平说:咱爸要结婚了。
他当时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说:你爸是该结婚了,他可被你妈拖累得够呛。
王娟又说:我爸找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比我大不了多少。
那时他还开着玩笑说:年轻女人怎么了,这叫老牛吃嫩草,越吃越有味。
王娟还用拳头真真假假地打过他。
但当他看到岳父娶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亚玲时,他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还是李亚玲首先反应过来,她迎上前来冲章卫平说:没想到是这样啊,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她微笑着冲他说完这些话。但他看到李亚玲的脸色已经变了,在婚礼的过程中,她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王娟问:这个李亚玲你认识?
他说:我回老家插队时,她是个大队的赤脚医生。
王娟“噢”了一声。
那天不知为什么,章卫平一直高兴不起来,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李亚玲在转。她不论走到哪里,他的目光都要跟过去,自己想管都管不住,于是,他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王娟在一旁捅捅他说: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说:哪能呢,这是大喜的日子。
后来李亚玲来到每桌前为客人敬酒。现在章卫平在李亚玲面前是晚辈了,按理说,她不用到这张桌前客套,但她看到章卫平还是走了过来,章卫平就别无选择地站了起来。
她说:章卫平,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说:啊——
她说: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有意思,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说:可不是。
她说: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他说:是太小了。
然后两个人碰了一下杯,李亚玲抿了一口,章卫平照例干了。
后来,章卫平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向李亚玲那桌走过去,她离很远就看见了他,忙迎过来,就站在桌旁的空地上。
他说:李亚玲,我结婚你没来。你结婚我来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她说:那时我忙。
他说:我现在叫你李亚玲,以后该叫你什么呀?
她白了脸道:章卫平你喝多了。
章卫平举着酒杯就笑了,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王娟就用拳头捅他道:没大没小的,你在说什么呀。
他说:没事,说两句闲话。
王副厅长也问李亚玲:你认识卫平?
她说:他在我们那儿插过队,还当过大队***主任,以前可是个红人。
王副厅长说:卫平是个人物,手里一分钱没有就敢“下海”,他现在可是省里有名的房地产商了,手里有多少钱,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
李亚玲心里一阵乱跳,但嘴上还是说:是吗?
说完端起酒杯和王副厅长碰了一下杯道:祝贺你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说完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一旁的王副厅长就说:小李呀,你少喝点,别喝太高了,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
李亚玲只是笑一笑,王副厅长当然已经察觉她心里这种微妙的变化。
那天,章卫平一回到家就吐了,弄得王娟不知说什么好。
王娟说:今天是我爸的大喜日子,又不是你的大喜日子,看把你喝的。
章卫平说:今天我高兴,高兴呀——
王娟站在章卫平的身边,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章卫平摇晃着站起来说:你爸那个家我以后是不会去了。
王娟瞪大眼睛,想了半晌说:你说李亚玲嫁给我爸,她图什么呢?
章卫平说:别忘了,你爸可是厅长。
王娟说:我爸再有两年就该退休了,他不能一辈子当那个厅长吧。
章卫平说:这你就不懂了。
王娟说:父亲终于有人照顾了,以后你不爱去就不去吧,我也不想去了,别扭。
接下来王副厅长和李亚玲就过上了正常的日子,他们不用偷偷摸摸地约会了。现在的李亚玲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光明正大得很。
每天早晨上班时,王副厅长的专车总是准时地停在楼下。王副厅长在前,李亚玲在后,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司机已经为他们打开了车门。在送王副厅长上班前,司机要绕一段路先送李亚玲去上班。
车每天早晨停在中医院门口时,李亚玲无比优越地从车上走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下,挺胸抬头地向住院部走去,感觉好得很。
她这次一结婚就住上了四室一厅的房子,还坐上了厅长的专车。要在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终于实现了。
她满足眼前的生活,有时她躺在床上想起这些,仍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掐自己的腿和胳膊,疼得浑身上下冒出了一丝细汗,这才气喘着住手。
老夫少妻的日子是恩爱的。不久,医院做了一次人事调整,李亚玲荣升为内科副主任,一跃成为了医院的中层领导。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非常满足。当然,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好时光总是让人留恋的,她依偎在王副厅长的怀里,叹着气说:你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我该怎么办呢?
他拍着她的背哄劝着说:我就是退休了,可人还在,一切都没问题。
她又说: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还年轻,往后的日子,我孤苦伶仃的可怎么过呀?
他又一次拥紧了她,难舍难分的样子道: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你就放心吧。
后来,他交给她一个存折,上面的数目是五万元。又过了一段时间,又多了十万元。以后,数目在不断地上涨。
李亚玲的心里踏实了,从那以后,她养成了一种习惯,隔三差五的就会把那个存折拿出来,放在光亮处看一看,看着存折上不断累积的数字,她感到既踏实又幸福。
然后她在床上拥紧王副厅长的身体说:你真好。
他说:快别这么说,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只要你过得开心。
不久,卫生厅房改,他们花了很少的钱就把房子买下来了,房产证上写着李亚玲的名字。当她拿着房产证时,她觉得自己拥有了未来和幸福。现在,她又可以大着嗓门说:我是个城里人了。她不仅拥有了房子,还有那张数目可观的存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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