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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在庄所院外的足轻,坐在长尾前的走廊上,继仰头观看。乌云又厚又重,像是凝固了一样,风也吹不动,令人油然而生沮丧的情绪。细密的急雨在大风吹拂下,顺着屋檐不断溅落滑下,发出嘈嘈切切的响声。
似是为了应证月初评定会上,国司元纲的预见那般,这场小雨已经有两三天之久,还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而地面上的雨水已经没过了脚面。
院内的庭池内的湖水已经满溢出来了,附近平野上的水田中,聚集了数以百计的农人,正在保司代官的指挥下,抓紧时间疏通沟渠。
这里是设乐原南侧的一宫庄所的旧址,虽然遭过兵灾,但关所的主要建筑大致完好。此番又征发附近村落的普请劳役,特意修缮过,用来招待从郡南各家僧院派来的坊官和豪族。相比于不远处的村舍,庄所内的环境算得相当不错,却仍然有人抱怨不满。
但若让给他们前去,真正起居舒适的中泉馆,反倒是没人敢真个前去,俨然是将之视为蜘蛛巢城一般的险恶境地。
铃木重定披着蓑笠骑在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土道上前行,身后跟着一队法华宗门下的僧兵,来担任扈卫随从。他注意到,周围同行的队伍中,不少人用蔑视的眼神注视着他,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嘲讽的话语随着寒风飘到他的耳中。
大抵都是些诋毁法华宗佛法的言辞,敢如此肆无忌惮,当着坊官和僧兵的面前诋毁佛宗,自然不会是世俗之人,从哪些穿着白莲净尘法衣,同样手持着?刀的打扮,不用去问也知道是净土真宗门下的僧众。
三河国内净土真宗一家独大不假,但亦有天台宗、法华宗、真言宗这些僧院的一席之地,尤其是与净土真宗同出镰仓流派,同样以擅长武斗强诉著称的日莲门徒,更是牢牢的占据住渥美郡,并且将僧院延伸至附近的八名郡和宝饭郡。
这类不敬言语,登时惹得法华宗的僧兵们大为不满,其中一名穿着日莲纹胴丸的僧兵,当啷一声将腰间的戒刀抽出,紧攥在手中,怒骂道“怎么!一向宗的秃贼还想再斗上一场么?”
去年一向一揆中,法华宗在八名郡内的僧院更是被捣毁了四五家,不少法华宗的僧众被暴动的乱民给活活烧死,本山云法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於是立刻组织渥美郡的门徒出阵,响应朝比奈元长的讨伐军。
甚至待远江军退走后,双方的烧讨也一直未曾停止过,就在接到高师盛传召的前一天,才刚刚丰川乡论斗一场,这次显然是日莲宗的佛法更将精深,接连讨取善秀寺门下四名武士和十几名僧兵,大胜而归。
双方的关系本就恶劣,既然法华宗的和尚率先公然起衅,净土真宗这边的数十名僧兵也不愿落得下风,立刻提起?刀对峙,张口与之对骂,只等两边的坊官一声令下,就要在路上大打出手。
铃木重定和对面的矢田顺朝能被派来负责打探消息,显然不会是意气用事之人,矢田顺朝挥手先将手下的僧兵呵斥退下,而后转首笑问道“未曾想贵寺会派三郎坊官前来负责此事。”
铃木重定勒马止步,扶了下戴着的斗笠,回道“奉行山主法旨,便是在辛苦也要前来,不过贵寺派矢田坊官前来,倒是教我好生吃惊。”
“唉…谁说不是那…”矢田顺朝乃是矢田作十郎的族弟,在族兄被新来的检非违使收捕之后,便就暂时接替了坊官之职,此回正是被善秀寺派来负责会见善谈之事。
矢田顺朝的为人,比之那位喜怒不定的族兄矢田作十郎来说,可以说得上颇为随和,对这讥讽,权当未曾听见。
催促胯下的木曾马靠上前去,跟铃木重定并肩而行,低声说道“三郎坊官,这又是何必呢?松平氏投靠那远江小儿,得了百十石高的加封,可我们这些坊官家终究跟寻常豪族不同,难道真的要就这样屈侍那个‘恶代官’不成?不知许给贵寺什么条件,听说还进献了三百石兵粮?”
法华宗在三河国的本山云法寺,名下的寺领宛行多在渥美郡,而非八名郡,同高师盛本质上并无太多冲突,甚至还有些许结盟的可能。
接到传召后,寺中商讨过后,认为中泉馆方面无非上想要索取些钱粮,不管是为了运转检非违使厅,还是单纯借机图谋私利,给他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些浮财,寺中还是出得起。
铃木重定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答话,一甩缰绳直接将矢田顺朝给甩在了身后,领着僧兵押送着粮车往前先行,将净土真宗一行人撇在后方。
“唉!……”身后传来矢田顺朝的一声呼喊“铃木坊官……”
顺着泥泞的土道,往前走了大约半刻,绕过一片树林就到得了一宫庄所。庄所的规模不大,却建设颇为齐整。
前后两进的院落,前院内两侧各有三间长屋,用来安置奉命前来拜谒的豪族,不过基本都是空荡荡地,只有左侧那边的长屋内似有不少人暂住,其他空屋则成了足轻们休憩避雨的所在。
庄所里寂静无声,驻守的军势都在休息,忙着生火作炊,准备午饭,就连守门的足轻看见有人进来也是懒懒散散、
没人打算上前盘问,僧兵们这些天来往了多次,倒是相互间熟悉的很,自觉的留在前院的长屋内,跟着足轻们一起烤火避雨。
铃木重定则是独自一人,进入了后院,木屐踏在光滑的石板道上嗒嗒作响,两名武士正跪坐在评定间外值守,见到这位云法寺的坊官今日又来了,一招手唤过旁边的婢女上前,替铃木重定解下蓑笠,才恭声请他入内。
进得屋舍里,门外两名武士返身纸扇门将掩上,又把挡风的帷帐重新放下,以免寒风吹进来,其实这么做并没有多大作用,相较于急剧下降的春寒,这座粗略修补过的长屋,还是显得太过单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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