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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她嘴里很不尊重“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但是有权不在年高,少年一句话就能让她夫妻两个屁股开花,进而丢了这份在周宅里管事的好差事。
只是刘七儿还惦记着史婆子的“大内秘药”,加之平日里两夫妻在宅子里小恩小惠,笼络得阖府上下的仆婢们都服服帖帖的,所以多少有些有持无恐。
若不是这回徐勇分开问话,又问得特别刁钻,原本是滴水不漏。
但是徐勇不能天天在宅子里蹲着,他一走,刘七儿便又故态重萌了。有容更是对徐勇的这番“整顿”不以为然。她和潘成安自打勾搭上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里肯受这样的约束。故而怂恿刘七儿夫妇继续与史婆子来往。
史婆子又与刘七儿闲话了些时候,刘七儿见时候差不多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朝着史婆子招了招手。
史婆子会意,立刻起身随着刘七儿穿过后院,从角门进去,里头是小小的一个天井,这是东厢房北耳房的天井。从这里就可以直接进入有容居住的东厢房内,不用经过院门和院子,也就不会惊动居住在西厢房的结衣了。
耳房较之全部暴露在院内的厢房更为隐蔽安静,故而多做为卧室或者小书房之用。这里就是结衣的“小书房”。
自然,结衣并不在这里读书写字,而周牛顿也没到读书的年龄。这间“小书房”便是她专门说心腹话,存放要紧物件的地方。
史婆子进来先福了福,满脸堆笑道:“姑娘好!”
“妈妈好!”有容见了她亦是满脸笑容,“妈妈坐。”言罢关照送茶来。
“老身才时已经在刘嫂子屋子里喝过了,姑娘莫要费事了。”史婆子辞谢道,坐下道:“姑娘上回要得补气养血的药老身拿来了。”说着从包袱里取出药包来。
刘七儿是当老了差的,知道她们要说心腹话,赶紧退了出去,将门户掩上。
有容尤不放心,听得外头角门响,起身开房门瞧了瞧,却见后院角门已经合拢,这才缩回身子,将房门合拢上闩,回到史婆子身旁,也不分宾主尊卑,就在她身旁坐下,问道:“潘大爷有什么消息?”
史婆子见她心急,不由得心中暗笑。却故意吊她的胃口,悠悠道:“消息是没有……”眼瞅着有容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接口道,“信倒是有一封。”言罢,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封信。
有容喜出望外,忙接了信拆开看。她是扬州瘦马出身,虽然才情有限,吟诗作对的本事没有,读书写字却是通的。抽出信纸便觉得一股清幽的芬芳,正是大户人家惯用的书房熏香。
这熏香打小她就熟悉,自打到了周老爷这里,这周老爷粗鄙无文,这些书房雅趣家中一概无有,倒是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有容耳闻目濡学来的东西居然一点用处也没派上。
此刻嗅到这熟悉的香气,不觉百感交集。一时竟怔仲了。
史婆子见她发呆,忙提醒道:“姑娘,瞧信。”
有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皮微微发热。赶紧将信笺打开,却是一张十竹斋笺,这笺并非出自本地的南纸店,而是来自江南的“私笺”,选材好,制作精,最是典雅清新不过。
这位潘爷不但有钱,而且当真是风雅绝伦。
有容的内心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原本和这潘成安的苟合,只不过是慰藉深闺寂寞。但是渐渐地便让她渐有芳心暗许之意。
信笺上是一笔漂亮的楷书,有容还是头一回接到潘成安的书信,她是有眼力见的,见这书法虽有些匠气,但是看得出下过功夫。不由得暗中赞许。
信上无抬头,下无落款,显得很是小心,里面的内容倒无甚特殊,不外乎是倾诉相思之苦。并未特意拽文以彰显文采。寥寥数语,简单平实,却又透出种种情意来,勾动她的情思。
当下将信收了,低声道:“有劳妈妈了。”
“哪里的话!”史婆子是积年的老手,见她的表情便知有九成的把握,道,“潘大爷说了,信里有些话不便写,只见老身传个口讯,说他思念你紧,如今茶饭不思,只想着能再与姑娘相会……”说着,又从包袱里掏出个小盒子塞到她的手里。悄声说:
“这是潘大爷送你的!太显眼的物件他不敢送,怕给你惹来是非。这是对澳洲海水珍珠耳环,最是名贵不过,戴着又不起眼。”
有容打开螺钿盒子,里头是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款式简单又不失精巧,浅粉色的珍珠不大,却是流光溢彩。
有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么好看的珍珠还是头一回看到,不觉呆住了。
这哪里是“不起眼”,简直是光彩夺目!
耳环上用得金料且不说,只这对粉色的走珠,京师大首饰楼里至少就要几百两银子。
想到那周老爷,自己服侍他这些年,名义还给他生了儿子,算是“有功之臣”,除了来得时候王老爷“陪嫁”了一盒首饰,就再没有给过一件首饰。
虽说周老爷做了许多好玩又有用的小玩意,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玩器或者家用之物罢了。
有容叹了口气,道:“这礼物太贵重了。”说罢,反而踌躇起来。
史婆子收了潘成安的银子,低声道:“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听说那潘大爷是江南大户人家子弟,家中资财无数……”
“是了,他是江南人士,到得京师一年半载,不得一样回去?”有容情不自禁的叹道。
史婆子狡黠一笑:“姑娘莫非是想做长久夫妻?”
有容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道:“你要死了!浑说什么!”说罢忙将盒子往她手里一塞,“你要这样乱说话,今后不要再来了!”
史婆子嘿嘿一笑,道:“算我老婆子多嘴,该打!该打!”说罢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却把首饰盒子还是放到炕桌上,道,“这是潘爷的心意,姑娘就留着做个念想吧。潘爷在京师也留不了太久了……”
这一句却钓了有容的心境,忙问道:“怎么?他要回南边去了?”
“是,他本是江南人士。来京师开看眼界。正如姑娘说得,一年半载的,不得回去?”
“怎么……”有容急了,一时间心里乱成一团。其间即有不舍,又有遗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仿佛是黄粱一梦。
“怎的这么快就要回了?”
“我的好姑娘!”史婆子拍腿道,“潘大爷来京师一年多了。原本去年秋天就要回南去的,只是冰冻上得早,漕船开不得,这才耽搁到如今。眼瞅着三月开了河冻,他自然是要回去的。”
有容无言,一时惘然若失。
史婆子见火候到了,低声道:“潘大爷最放不下的也是姑娘。想与姑娘临别一聚,不知姑娘……”
说罢,窥伺着有容。
有容不觉将帕子咬在口中,犹豫许久才道:“只是如今宅邸里不比从前……”
“是那个小崽子?”
“是,他是我家老爷徒弟的跟班,原是个不上台面的杂毛,”有容恨恨道,“只是如今这徒弟在王老爷面前也很高看,他也跟着横行霸道起来。前几日过来,总算还顾忌到这点香火情分,他留了几分脸面,要不然,约是要把我和结衣两个都拉出去听训斥了!”
“原来如此。”史婆子故作失望,“若是这样,不去也罢了。潘大爷说了,姑娘自己要小心,莫要轻易涉险……”
有容没有答话,又沉思片刻道:“潘大爷约在哪里见面,还是甘露庵?”
“是。”史婆子见她眼神决然,知道她下了决心,心中窃喜,轻声道,“开河冻,至少还有一个月。”
“是了,你过三天再来。”有容悄声道,“我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出来。”
“是了。”史婆子喜不自胜,“我这就去和潘大爷说。要有什么预备么?”
“你与潘大爷说……”有容嘱咐了几句,史婆子听了连连点头,道:“老身省得了!”说罢就要告辞,有容叫住了她:
“上回问你要得药呢?”
“瞧老身的记性!”史婆子笑道,“都带来了还给忘记了。”
她从包袱里取出个小瓶子,神叨叨道:“此物事前服一丸,事后立刻服一丸,隔天再服一丸,连服三天。保准不碍事。”
“若有事你可就害死我了!”有容啐道。
“姑娘放心,老身这药服过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从没出过篓子!”史婆子笑眯眯道,“老婆子只恨自个年轻的时候怎么没得着这好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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