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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已经完了!”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汉子用力的点点头,“我接到消息,就在三天前,刘香大帮全伙开到香港岛,刘海主带着手下掌柜登岛请降归顺。场面据说壮观无比,那可是四百条船,三万人口!”
“我记得刘海主手下不止这些人船……”
“这二年他困守潮汕,先是郑芝龙,又是澳洲人,围得他动弹不得。没得钱赚,手下人船大约散去了不少。”
“真真不可思议!”秦海澄摇着头侧过湘妃竹的烟筒,让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婢女用纸媒给他点上烟。“刘海主是潮州人的脾气,最是硬气不过,当初郑芝龙势大滔天他也不买账,没想到既然会向澳洲人低头服软!”
“澳洲人这么强,就算是郑家也被打得一败涂地,刘海主的实体远不如郑家,不投降还能做什么?”
“说真得,我是真没想到郑芝龙会灭得这么快!”秦海澄抽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郑家那财力:银子真像海一样,要造船,那真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又有官府撑腰??连荷兰人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说完了就完了,连老巢都给人抄了!”
“郑家眼下虽说没完,但是看这模样,大约也蹦?不了多久了。”说话的中年汉子是刘德山,专做沿海贸易的商人,虽然是广东东莞的土著,却是南人北相,长着一副山东大汉的样貌,“听闻围头湾里很不太平,郑家那几家人马各自暗暗较劲,恐怕澳洲人不打过去,他们自己先要杀将起来。”
“澳洲人打郑家虽然出乎意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大海虽大,终究还是容不下两条蛟龙。”
郑氏势力的覆亡和刘香的降髡对于东亚海上贸易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动。身为海商,当然必须仔细分析对于自己生意的影响。
郑家在围头湾的溃败到现在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秦海澄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观望着??最近这几个月,他只和刘德山合作,在中国沿海进行短途贸易,没有轻易派出船只前往马尼拉。在没有分清谁真得拥有海权之前,他并不急于重回危险的外洋贸易中。
“可不是嘛,澳洲人的攻势,简直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那天一大早我们在客栈听到外海传来的炮声,就立即带着伙计和水手撤回东山居号了。谁知道刚上到船还没有起帆,郑氏水师就已经败退下来了,澳洲人的船立即就封锁了港口,不过一天的功夫,澳洲人的兵就已经占领了整个港口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上的岸。一天啊!只有一天的时间,郑家苦心经营的老巢就被澳洲人占了……”
站着说话的男子儒巾儒服,却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是刚刚远行归来的儒生。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虽然时日已久,却依然回味无穷。说话长衫男子名叫陈华民,是刘德山的表弟,二十岁时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但之后屡试不第,眼看着快三十了,家已经成,业未立,干脆放弃了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也干起了海商。他家是广州土著,家中三代海商,自曾祖那辈就开始与洋人打交道。与其他普通的坐着等佛郎机人上门交易的座商不同,他们家是属于有自己的船只,亲自贩货的行商。家中有艘有十几年历史的旧式广船。陈华民自小就跟着父亲与叔叔,乘着旧广船北上倭国,南下南洋地贩运着各色货物。去过大员,长崎,占城,巴达维亚等地方,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在海上漂过。正因为有这种成长背景,陈华民比大多数的大明百姓甚至商人更了解海外的世界,也造就了与众不同的商业眼光。因为他年龄尚轻,父亲不放心他单独走远洋贸易,就向刘德山说,要他带着这个表弟先做沿海的贸易练练手。正好家里新建了一艘船,旧广船就算是陈华民做生意的本钱。
刘德山没有船,平时全是租用其他人的商船舱位做买卖,买卖做不大,费用花销也很大。表弟自己有船,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合伙做起了买卖。
刘德山和秦海澄素有业务合作,秦海澄出洋的货物,不少都是刘德山供应的,陈华民也就跟着来到秦家的洋行。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次肯定是船货皆无,都会被澳洲人吞没的了。谁知道来港口抄收货物的澳洲人看了我们的临高航行旗,核对了博铺的澳洲衙门所发的注册牌子,就说我们是属于广州籍的那个……什么‘个体户’,不算是什么‘福建郑氏集团’的成员,所以可以自由离开了。”
“你们就这样离开了厦门,没有被留难?”
“是啊,带队的澳洲首长还说,只要悬挂澳洲航行旗,港口巡检的澳洲战船就不会阻拦我们的船离开了。之后我就自顾自的航行去大员贸易了。这次买卖倒是一切顺利。”
刘德山笑道:“我就和你说不用担心,澳洲人做事向来最有规矩,也讲道理,不像官府那样的不讲理。当初三良镇上兵荒马乱,他们到我宅子里架炮,打完了还给我修房子??真真是秋毫无犯!”
秦海澄点点头,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当初澳洲人进攻虎门,黄埔港里停泊着上千条的船,船货何止百万之巨,澳洲人一样没有触动分毫。一条旧广船又能值几何?何况还是买了澳洲人的航行旗的。
广州战役之后,刘德山觉得澳洲人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又打听到他们很需要各种冷货,便大胆地贩运了一船佛山产铁锭去到博浦与“髡贼”们交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断根据殖民和贸易部的“贸易指南”在中国沿海贩运各种土产货物到临高和高雄。后来,还开辟了前往山东龙口的航线。
从事这种贸易的利润不大,但是收益十分可靠,无需担心货物的销路,航海安全大致也有保证,只要勤跑多跑,赚钱是肯定的。
积累到第一桶金之后,刘德山和陈华民商议,手头的这艘船过于老旧,不如用这笔钱造一艘新船。陈华民注意到澳洲人在香港建有船厂,有新式的大船出售??是造船厂专门设计用来销售的民版海船。这种新式大船使用布制软帆,既有较好的适航性能,又加大了载货量,简化了操纵方式,航行也比旧款船快。只是价格高昂,加上又是个新事物,一般船主很少有敢于问津的。
在陈华民的建议下,两人便在香港造船厂订造了一艘新式的大船。陈华民只等新船完工就准备下南洋,雄心壮志地继续干着海商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这一趟原计划是到松江采购一批丝绸布匹,然后南下到厦门,再采购一批海味干货,就返回到广州发售。由于只是一次简单的短途贩货,陈华民在广州又忙于规划之后半年的入货计划,所以就由刘德山单独带队,预计一个月后返回。结果就在香港岛适逢其会地得到了刘香投髡的消息,虽然不太懂经营方面,但也知道这次的吞并影响巨大,所以连采购都不做了,连忙赶到黄埔与合伙人商量
“刘香降澳之后,从广东到山东的航路就已经一路畅通了!”刘德山兴奋的说道。
原本这条航路自从围头海战之后就已经大致畅通无阻。特别是澳洲人在台湾海峡建立起海警巡航体系之后,民船航行大致能够保证安全,但是毕竟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本小力单的中小商人航行的时候依然要考虑再三。
“的确大有商机可言。”陈华民冷静地把整件事过了一下,想了遍,敏锐地发现这次事件里面颇有商机,只要肯冒一下险,就能大有回报。
“这次的机会分为短期和长期两方面。”陈华民伸出两根手指
“短期来说,由于郑家内乱,刘香降髡,澳洲人忙着处理消化胜利果实,势必引起其他海商的观望,不敢轻易进入这一带海域。所以从厦门,松江等江南地区到大员、高雄的货运都处于停顿状态,这样肯定会引起价格的波动。外面的货物进不来,售价会升高;自产的货物卖不出去,售价会降低。所以现在我们运货过去卖出,再收购当地特产回来销售,这样一进一出之间,就起码能多一半的利润。”
“一倍半的利润,也不少了,可惜不能长做!那么长期的机会是什么呢?”
“为何大多数行商都只是跑短途的,通常都是相邻城市之间贩货?难道不知长途贩运会赚得更多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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