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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区的异常早已是周围诸陆地与索上旅客所能望见。连上十二区的悬索上的客人约有上百,人们侧目远眺,目色骤变。
大多是民间的,少数一两个则是官方有任务而来的。
“十二区是怎么了?”
来自外务司的女官还不解。她的手里抱着外务司派发的针对巨大钢铁造物与其中居住的外乡人的特殊文件。
特殊文件的封面上直接写着一行话:“进行友好交谈,释放异乡人的载具。”
奇珍司抓捕的智慧生物颇有一些,国民议会与外务司针对这些智慧生物修订了全新的方针,选择将它们在评估之后陆续释放,以彰显悬圃的善意。女官正是前来传递此文件者。
文件只在政府内部流通,所有法案修订已经在第一区和第二区的会议中敲定,也就不需大张旗鼓,只需呈送结论文件以正式通知并存档。
大雨敲打在缆车的晶体表面,朦朦胧胧为远方的场景做了天然的掩护。等到缆车更近了,守卫便大惊失色,连忙打开缆车的匣子,手调开关,准备急停,同时惊骇地喊叫道:
“出事了!那是,那是……我们小时候看过的事情呀!”
属于两种不同种类的、却生活在一起的野兽的……生死的搏斗。
然后,前后的缆车撞击在一起,在缆绳上发出剧烈的摩擦的响声。
至于十二区地上的异龙群体,还在持续进攻奇珍司的内部。奇珍司邻近的军营里,为了支援悬圃已经调走一批,剩余的军队集结起来,立在邻近的地道里,等待上级的旨意。
上级没有贸然指挥军队进攻,只说:
“先将奇珍司包围起来,防止异常物件之流出。”
他们便开始征召附近的民用房屋,修建抵御异龙的临时工事。
“那奇珍司的人呢?”
代表国民议会意志的驻军官一巴掌拍到桌面上,猛地站起。
上级只说:
“叫他们自求多福罢,我不能让我的士兵毫无准备地进攻这么一座复杂的碉堡,在这么一个天气下,与叛逆的异龙群展开无防护搏斗。你知道我的主张。”
“可是,这有违国民议会的主张,这是国民议会站在悬圃的根本!”
驻军官更加激动了。
“假如你不懂奇珍司的情况……就请你闭嘴。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止是异龙,更多的是只有异龙能沟通的……而我们完全无法沟通的……东西。”
驻军官转念:
“那就让石中人上!”
指挥官只平静地说:
“你忘了吗?国民议会向石中人群承诺过,会保证他们等同常人的权利,不会强迫他们奔赴死地。”
时间在说话的空隙中不停地溜走,天上来的雨则下得愈急愈猛,直在第十二区积起数米深的水洼,沿着地道洞穴倒灌其中。
原本的防水洞壁被异龙的暴力摧毁了大半,储水库里的水便也破门而出,与自然的水相汇合,直要惊天动地。这群怪物拍拍翅膀,就能自在地在水中游跃前行,人却只能憋气片刻,又要避开汹涌的水流,躲入房屋之间。有的便只能站在桌板的顶上,期待排水系统的功用。
而在这人与龙之外,诚如指挥官的预判以外,奇珍司里还有更多别种的获得自由的动物。
“混混沌沌先生的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过幸运的事情……”
同样是被奇珍司抓住并关起来的蛋蛋先生无能为力地浮在水里,气恼到了极点,又有点说不清的小庆幸。
毕竟就在刚才,走过的面目严厉的老人才说要把它们统统带走,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但现在它安全了。
只是它的脑袋左右转转,就能看到它的狱友们,有些突然融入了水中然后消失不见,有些则突然变成了一块在水中飘动的影子。
这影子的模样,会让它想起幽冥之中围绕死或生号跳舞的水母体内的乘客的一种。
而更有些,则神秘……它看到一团说不清什么东西的软泥怪物,径直双爪击破牢栏,然后掐住驯养员的脖子。不一会儿,就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软泥怪物从断裂的脖子里,充进了饲养员的体内。
饲养员歪着脑袋继续走起路来了。
蛋蛋先生看得毛骨悚然。
但歪脑袋的饲养员却意外地友善,一边走,还一边把所有的晶管门全部打开,那些没了舌头、没了牙齿,或者没有了利爪的动物们一个个从水淹的廊道的洞穴里逃出。
不一会儿,歪脑袋的寄生人就走到蛋蛋先生的面前,把锁住它的门同样打开。蛋蛋先生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它不敢随这群动物一起往外走,而是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想着避开所有的动物离去。
“不过要是在水里淹死了,会算是自杀,还是自然杀害呢?”
它思考着这个难解的问题,身体却在不停地挣扎,绝不顺从于水的冲流。不知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它靠着一面晶体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年轻人的影子。
“他……怎么会这里?”
寻求善死的异类惊诧地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
“你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你没有看到那封信吗?”
它想完这些,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是水中的影子很快往前进,逐渐消失在邻近通道的尽头。所有的人都在行动,不行动的人是没有选择可言的。
它当机立断,决定跟随在顾川的身后。
而当时,顾川并未察觉到这么一个异类的跟随。
他左右四顾,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中确定自己的方向后,便憋了口气,没入水里向前。水流不停阻碍他的行动,发出波浪般的响声,淹没了四周一切的杂音,只余下那些最具力量的可怕的声响。
可他已经太熟悉水了。
从日照大河的流域到幽冥玄妙的弱水,他无时不刻不在与水搏斗。如今遇上这区区雨水倒灌,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考验。
他在水中自在地游曳,手臂划破了波涛,双脚则自在地踩在没在水下的青石之上。他一边向前,一边指挥诸异龙避开他的目的地。
这是因为顾川不想与异龙群直接会面,暴露自己的身份。
“中央大空洞已经近了。”
事务员口中的中央大空洞,在有着直接向外开放的巨门,非常接近地表。也正因为这一巨门,不论多么巨大的物事,都能下降到中央大空洞之中。
过去的长老龙,便是一一坐落在中央大空洞的附近,审视诸王国之进献。
到现在为止,行动已称得上顺利极了。
流水洗尽他面孔上的妆容,不过妆容早已不再重要。宽重的大衣,吸过水后便变得沉重无比,他也不再需要,只留下薄薄的单衣。他靠在墙上将龙心角挂在肩膀上,把如狱、子母物质还有救急食物都藏在口袋里,水壶则挂在腰间,然后纵身投入充斥洞窟的大水之中,一路向前,几乎是被大水卷进了深处。
然后他憋着气,双脚在道路尽头点到墙壁之上,便借力抬头,跃出水面,进入一个双层小剧院里。
一个小小的黑影则在他的身后爬得苦不堪言。
第一层被淹没了,第二层没有。他就借水力跳到第二层,再从剧院的门口走出。那里有个封闭的房间,房间里的人通过透明晶体看到这人,打开门就邀请他一起进来避难。
“不必。”
顾川知道是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难,闷闷地回应一声,径直翻身跳入轨道上的一辆缆车,然后拨动开关,叫这轨车一路向前。
这些人里还有守卫。守卫见状连忙起身向前,呼唤这人留下,不要贸然行动,奇珍司出了大事了。
顾川头也没回,守卫的脑海里却更多地浮现出那张惊鸿一瞥的脸来:
“等等,这张脸是……重创了黑长老龙的刺客!”
守卫更加激动,抄着手里原始的火枪就向前射击。少年人感知到危险,俯在车中,猛地低头。用矿石做成的子弹飞过他的头顶,砸到矿车的壁垒上。
他在数度读心之中,已经了解了奇珍司的大致地图,如今执车起来,自无挂碍,一路横冲直撞。守卫不敢直追,只敢眼睁睁瞧着顾川穿过四道联通内外的道路之一,抵达内层。
抵达内层后,轨道被岩石阻碍,少年人下车,身靠墙壁。墙壁上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变色石。而这里的石头,与内外的晶管一样,都发着微弱的光。
他也不走大门,举起左手,打了打自己手腕上凸起的尺骨,顿时,绌流不再稳定,而他便感应到一股撕开皮肉的痛楚,是那绌流已刺破他的手心,伸到空气之中。
绌流刺入石头之中进行切割,没有任何的反作用力,好像人在空气里画圈一样。
等画完了圈,突然石头倒塌,破出一个小洞来。
他就从这小洞里钻进来,来到另一内层通道。他便故技重施,找一隐蔽处,开一个小洞。如此循环,不复几步,空间豁然开朗。
他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着各式各类的小型隔墙,大片的物资堆放处,左右移动。
不复几步,他便见到许多个不同的巨大物体。
所有的巨大物体都被封锁在晶体管中。晶体管散发荧光,反映了其中一个巨大黑玉物体上的一行字。
这行字是齿轮人的语言:
一场没有尽头,也不会有结果的东西。
“终于到了。”
胜利已经抵达了面前。长久挣扎的悬圃的生活总算将要宣告完结。但这时,他反而不敢激动,心头平静到了极点。他没有直接破坏晶管,而是缓缓地绕了一圈,确定周围的人数。
大空洞里,事务官、工作人员、守卫为数不少,水流已没过了他们的鞋跟,他们聚在这里,心情紧张,但大体还能维持平静。
一位老人正在有条不紊地给众人安排任务,准备撤离大空洞。空闲时间,他则硬气地站在原地,对着一个古怪的装着角的线,在说着什么话。那条线一直通向了死或生号里,让他感到不安。
谁都知道,曾经是异龙审视地点的大空洞是危险的,躲入坚硬的地下小道才是避难的不二良机。但问题在于大空洞内有一些东西,事务官与老人都深知危险,必须带走,这样他们的行动就延缓下来。
少年人不知其中底细,但他走到如今这不,已经不再考虑悬圃会如何、琼丘又会如何的问题,他重新显出缠在自己手臂上如布一般的线话,轻声道:
“是时候该袭击大空洞,重新抢占曾经长老们所在的空间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悬索上急停的无数缆车看到奇珍司超大规模建筑群的顶上,一条接一条的龙发出锐利的咆哮。
而建筑之中,幕后主使平静地躲在隔墙后。而再隔两堵墙后的小道里,蛋蛋先生迷茫地睁着自己的小眼睛。
而那时的事务官们尚且无知,全身冷汗淋漓,一个接一个地在搬运用晶管封存的危险品。
“你有没有听到一点响声?”
听觉敏锐的人抬起头,看向穹顶,提醒众人。
当时场内的所有人等,哪里不晓得现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死神在向他们招手。老人即刻说:
“山石,松枥,你们去察看顶上。”
他呼唤的正是他的两个护卫。
这两个护卫说来也是奇特,胖到了极点,圆滚滚的像两个大气球,身上多毛,而手上脚上都缠着许多的线,行动偏偏却灵活得紧。
双手靠在光滑的晶体上,却好像能借到摩擦力一般,让他们能够爬到高空。
不一会儿,这两人就沿附在天花板上,往发出声音的位置爬去。
声音愈来愈大,像是敲击般的某种响声连绵不绝。他们刚刚靠近,优美弧线的穹顶忽然凹出来一块。这一块不是异龙王朝原本持有的,而是后来新王国修葺的产物,把异龙王朝时期的通路顶上了。
再一瞬间,天空一声巨响,粉碎的石砾与雨水一起散落地上。
天花板的缺口处露出一只不比人体小的眼睛来。
那是一头巨大异龙正在凝视空洞里的人,好像人类在凝视鸟巢里的幼雏。
山石和松枥也不慌张,径直拿出自己的佩刀,往那异龙眼睛砍去。这头异龙后退了。但更多的异龙已经从奇珍司中找到许多巨大坚硬武器,其中甚至有天青金髓这种自诞生起就从未变异过形态的物质,他们将其砸落。
穹顶发出了更剧烈的响声。积在穹顶上的雨水,如瀑布般地向底下洒在人们的身上。
“该怎么办呀?朝老!”
“不是石中人的先撤,不用管我。”
朝老说。
“东西不用拿了。”
阴暗的天空,徘徊的影子,接着龙群自天而降,在积水的地上扬起波浪。
“导师天人,你在哪里?”
被眼前的喜讯所迷的异龙在心灵语大喊道:
“我们又胜利了。”
十二区的一切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尽头。
而那时,它们苦苦追寻的天人导师,一个不是异龙的人,已经在死或生号的背后、视觉的盲区,用绌流切开了晶管。
他冷静地走到侧门,靠子母物质叫门开了一条小缝。他溜进缝隙里,再叫门立刻合上。
死或生号里的装饰一如他记忆里那样,从未发生过变化。
他摸着墙认真地、沉着地、冷静地向前走去。
“初云在这里!”
他无比确信这一点。龙心角让他感受到一个衰弱的灵魂正在这里昏昏欲睡地沉寂。他听到了这个灵魂的所有者的呼吸,他好像闻到了那被水不停洗濯的头发的芳香。
最幸福的时刻在最宁静的时光中,好像走在地狱的要受惩罚的小道上。
他不安地走到外部观察总室的门口,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好像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被惊醒了。她毫不怀疑地转过头来,苍白的面颊上带着微笑。
她说:
“呀,你终于来啦!”
我等你等了好一会儿啦。
他的喉咙里嘟囔着一大堆的话,最后却只说道:
“事情还没结束哩!”
她就说:
“那就一起把事情做完吧!”
随后,她就闭上了沉重的眼帘,倒在了少年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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