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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他演示的这些是真的吗?”
钱伯森·凯瑞指着电脑显示屏幕中数学家大会上宁孑的演讲视频,用平静却极具压力的语气质问道。
此时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众思科技术部门的资深工程师跟数学家们。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看着那一双双或躲闪,或紧张的目光,钱伯森·凯瑞突然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整个人瞬间恍忽了一下。好在很快便恢复正常。
其实钱伯森·凯瑞宁可不要恢复。
下意识的看了眼他放在宽大办公桌上的手机,还在不停闪动着,提示着有电话接入。好在静默模式让手机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震动,让他能有片刻的安宁。
当然也得感谢对面这些曾经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的资深工程师们,在今天集体保持了沉默。
但此刻钱伯森·凯瑞甚至没有发火的情绪。
如果是真的……
那么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年里,香槟开得有多欢,此刻的绝望情绪就有多大。之前签下的每一笔订单,安装的一个产品,都相当于给自己套上一圈绞绳,那些之前看来近乎万无一失的绝妙操作,此时大概只能彰显出他有多愚蠢。
其实仔细想想,他本该早就看出端倪。
科南·拉马尔突然从研究小组中抽身,没过多久曾经的首席技术官迈轮·克米特选择了离职……现在回想起来那家伙给出的辞职理由是多么的可笑,却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是的,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些人早已经发现了不对。
因为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便给迈轮·克米特去了电话,但号码却已经是空号,他住的公寓也早已经人去楼空。
这些该死的杂碎!
如果他能早几个月知道真相……好吧,现实没有如果。
最终,钱伯森·凯瑞只是抬了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对面的一群人看到这动作,立刻沉默着站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后神色沉重鱼贯走出这间办公室。
这个时候没人能说什么。
回想当时,他们甚至已经将这些代码揉烂了,都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谁敢想问题竟然藏的如此之深。所以这就是算法工程师跟纯粹数学家之间的差距吗?
这个时候也没人还敢说什么。
谁都知道这次的问题有多严重,别说他们的小肩膀扛不起来。就是刚刚质问他们那位大概也扛不起来。
这已经不是公司股票暴跌能解决的问题了。
当宁孑将测试方法在三月论坛上公布,无数甲方的官司能让思科这家行业龙头企业瞬间坠入十八层地狱,永无翻身之日那种!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公司已经玩完了,而怎么个玩完法,依然掌握在刚刚视频中那个年轻人手里。他能让思科一夜暴毙,也能让思科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如果大发善心,说不定还能让半死不活。
但这些已经跟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公司的命运已经完全不在他们手里。幸运的话,也许他们还可能拿到离职赔偿,不幸运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被起诉。
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情说半句话?
……
钱伯森·凯瑞目送着这些曾经他倚重的资深工程师们走出办公室,门没有关上,他的秘书探了半边身子进来……没给秘书说话的机会,他便抬起了手制止。
然后看着秘书犹豫了片刻,终于在他的眼神中败退,收回了身子,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坐在位置上的钱伯森·凯瑞深吸了口气,终于感觉身上再次有了些力气,他微微弯腰,打开了左侧第二层的抽屉,用已经出现皱纹的手拿开最上面堆叠的几本文件,露出了里面的一把左轮手枪。
钱伯森·凯瑞拿出手枪,仔细的手上摩挲了片刻,然后熟练的打开保险,推出转轮,仔细的转了一圈。确定了五个单仓里上满了子弹,顺手将转轮归位,随后将手枪倒了过来,将黑洞洞的枪管塞入口中……
然后在最后一刻,他的手却颤抖起来。
努力了几次都无法扣动扳机。
是的,这种老式的机械左轮手枪,没有保险的原因就在于需要太大的力气才能扣动扳机。
当他的手颤动时,甚至没有了扣动扳机的力量。
在尝试了几次未果后,钱伯森·凯瑞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面无表情的将枪口从口中拿了出来,恰好此时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钱伯森·凯瑞看着手机沉默了片刻,依然没有选择接听。而是再次从抽屉中拿出一块布,仔细的将刚刚沾满了指纹的手枪擦拭了一遍,随后将枪放回了原位,又充满仪式感的将刚刚那叠文件盖到了枪上,关上抽屉,随后站了起来。
走到办公室门前,将手搭在办公室的门把手时,钱伯森·凯瑞动作停顿了片刻,又扭头仔细的看了眼自己的办公室这才打开门,镇定的走了出去。
门外,坐在位置上的秘书玛丽娜看到钱伯森·凯瑞的身影连忙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钱伯森·凯瑞却率先说道:“我有个重要的会议,任何人找我让他去会客室等待,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的,凯瑞先生。”年轻的女秘书怯生生的应了声。
平时她是这样的,但今天……
好吧,今天也许没什么不同。
因为钱伯森·凯瑞如同往常一样冲她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
当时她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才沦陷的,哪怕明知道他的孩子跟她一般大。
是的,玛丽娜喜欢这种自信的笑容,并坚信拥有这种笑容的男人是不会被任何事所打败的,不管这次有多难,他一定想到了解决办法。
心神激荡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冲着男人的背影倾诉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男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嘴角依然带着温暖的笑容,说道:“我也一样,等我回来。”
随后男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电梯间走去。
……
天台。
钱伯森·凯瑞走到建筑的边缘,贪婪环视了一圈视线所及的位置,然后在对面大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思科的总部其实是由七栋建筑组合而成,每栋建筑的造型各异,让人觉得科技感十足。
钱伯森·凯瑞所在的建筑是最高的,总计有七层,总计三十二米。对面则是公司营销部门所在的位置,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对面正在天台吹风的是公司的全球业务总裁——埃德加·嘉里。
很巧,两人同一时间站在天台上吹风。
但跟他不一样,埃德加还拿着电话,不停的说着什么,有声音隐隐传到他耳中,但他听不清楚。
这真是太煞风景了。
何必呢……
于是钱伯森·凯瑞抬起手冲着对面使劲招了招,想让他住嘴。都这个时候了还接什么电话?
对面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钱伯森·凯瑞明显看到那家伙愣了愣,随后拿着电话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嗯,这家伙还是那么聪明,能看懂他的意思。
然后下一刻,钱伯森·凯瑞看到那家伙勐得朝着下面扔掉了手中的手机,他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高空抛物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就好像他直接把手机丢在了办公桌上……
不过下一刻,他便释然了,因为接下来,这家伙干脆而果决的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丢了下去。
可惜了,距离有些远了,他甚至没听到响声……
只看到对面的建筑物里勐得冲出了好多人,随后隐隐传来惊呼声跟哭喊声。
钱伯森·凯瑞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就连这种事情都能有人在他前面先打个样……
好吧,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该享受的他这辈子已经都享受过了。
相信这样结束,不会有人怪他的。
心里这样想着,他坚定向前又迈了一步……
风声在耳边响起,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他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他爸爸第一次带他做过山车的感……
“砰……”
……
美国,得克萨斯州首府。
尼森·蒙巴顿正在圣丹尼斯广场为数千信众做着演讲。
天知道此时这位宗主教的内心有多少感激。
他的消息自然比在飞机上的翟秋娴要更灵通。
就在刚刚,他已经得知那个买下了尼森威尔公司的冤大头自杀了,在自己的别墅里,尼森·蒙巴顿甚至看到了现场的照片。
这大概本该是他的下场。
现在天知道有多少疯狂的大人物们正在寻找一切可以帮他们顶罪的羔羊。
神的威仪恐怖如斯。
这也是他此时组织这次演讲的原因,他需要强大的护身符。
当然他也坚信,神能帮助他。
很快事实便证明他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三辆印有fbi标识的汽车停在了距离这次集会大概十来米的位置,车上暂时没有下来人,大概是注意到了今天这场机会还有媒体在现场拍摄。
是的,今天到场的福克斯新闻网的几位记者可是他重金邀请来的。
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神会让他将光明教正规化。
现在光明教已经成了他的护身符,或者说他跟奥博特·雷洛的护身符。两人能不能安稳的度过这一关,就得看光明教在得克萨斯州的影响力了。
只要影响力够大,他自然便能安稳度过难关。好在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神的预料之中。
唯一一点,神的安排太慈悲了,他觉得可以做得更激进些。
当然也许要冒一点风险,但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挣扎求生,谁不需要冒险呢?
“……是的,正如大家今天看到的那些新闻,你们应该都清楚了,那些设备里满载着邪恶的东西。所以神谕错了吗?”
“没错!”
“感谢光之子!”
“愿光子护佑!”
台下无数人发出并不统一但激情无限的呐喊声……
趁着这个时候,尼森·蒙巴顿冲着隐在台下的奥博特·雷洛微微颔首示意,这位来自几内亚的数学教授得到了则悄悄脱离了人群,朝着来的那几辆车走去。
“是的,神教导我们要友爱,要和谐,要文明,要明智……但那些渎神者,他们却无视这些,他们甚至……”
尼森·蒙巴顿激情无限的说着,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奥博特·雷洛穿过了人群,路过那些车前,然后谨慎的拍了拍车窗,简单的交涉后,他双手举起,不停的缓缓退后,直到退出一定距离,大概是确定了对面车窗已经重新关上,扭头便快步走开。
“看,比如那些人……”
尼森·蒙巴顿突然伸出手指,指向那些刚刚驶来的汽车,下方所有信徒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现场的记者也将镜头对准了那边……
“知道吗?任何渎神者,都不会被神所原谅,现在听我说,大家立刻退后,离他们远些,更远些,你们应该记得神是如何惩罚那些亵渎的罪者……”
一边发表着康慨激昂的话,尼森·蒙巴顿抬头看了眼天空。
多云的天气,云层并不厚重。
人群已经开始拼命的后退。
按照尼森·蒙巴顿的话,开始远离那些车辆……
车上的人大概也发现了情况有些诡异,车门被打开,三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只是人群后退的更快了。
这让三人明显有些犹豫,毕竟人家不是冲过来,而是在退避。
其中一人似乎在电话汇报,最后又回到车里,汽车发动,似乎是准备先行离开。
然而就在汽车启动不久,突然一道并不强烈的电光从天而降,朝着刚刚奥博特·雷洛拍过的那辆车噼了过去……
好在闪电并不强烈,但足以让刚刚启动的车子瞬间熄火。
这突然的一幕并没有让集会的信众们感觉到害怕,相反在并不算剧烈的雷声之后,无数人开始疯狂的欢呼起来。
因为阳光再次洒向了地面。看吧,神再次显灵了,并护佑了她的信众……
尼森·蒙巴顿则只是远远看着旁边未受影响的车子,在停顿了片刻后,突然有人踉跄着跑下车,开始了紧急救援,而这位宗主教只是看了眼特别请来的记者,微微一笑后,高举着手,朝着对面走去:“各位兄弟姐妹们,无需为我担心,我会去向这些人解释清楚一切。真神会护佑我!”
尼森·蒙巴顿当然相信真神会护佑他。
妈的!
两个亿的助选资金跟他的自由跟生命息息相关,他才不信有了今天的造势跟那两亿的支票,在得克萨斯州这片土地上,还有谁会那么不长眼睛!
……
几乎同一时间,刚刚在酒店安顿好的迈轮·克米特便在手机上看到了推送来的多条消息。
立刻下意识的渗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他几乎是心底疯狂的感谢着科南·拉马尔。
如果不是当初这位老友的提醒,也许现在出现在新闻里的就是他的名字了。
下意识的到了杯酒店提供的威士忌,直接一口饮尽,喉咙热辣的感觉,让他突然激动得想哭……
活着真特么好!
……
华夏,网络上的情绪大概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虽然因为八点多的新闻,很多人开始关注宁孑接下来的报告会,甚至主动开始在网络上找直播视频。
但毕竟这年头同声传译还是比较昂贵的。
报告会上宁孑又是用英语发言,大屏幕上展示的代码跟数学公式,所以绝大多数人大概也只能看个热闹。
只是听不懂再说什么不要紧,台下的反应却是看得懂的。
这是一场正常报告会该有的反应吗?
真的,如果是正常的报告会,大概没人会坚持多久,就会直接关掉。
毕竟那可太沉闷了。
谁会有耐心浪费一个小时去看那些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但这次报告会显然不同。
不停的意外频发,台下的声音竟然能吵嚷到压过台上的声音?
这也让无数人开始不停探讨到底宁孑到底说了什么。
当关注达到一定程度,那些懂英语的大老们顿时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在自己的圈子里开启了直播。
宁孑说了些什么,他又说了些什么……
虽然一些专业数学上的专业术语翻译起来比较困难,但多少能让大家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候,直播突然断了。
是的,突然断了!
就在许多人懵逼的时候,一些零散的视频才开始出现在互联网上。
此时宁孑已经不在刚刚发言的台子上。
台下则是一片混乱的场景,那一声声的“别走,宁,别走……”
更让无数人懵逼……
这尼玛,到底啥情况?
“宁孑在大会上到底说了什么?”
也顺势成了此时网络上热议最高的话题。
……
相对于网络上网友们的困惑,已经得知所有内情的大老们此时内心翻滚的情绪大概能让人原地爆炸。
章海峰已经开始接到第八个电话,每个电话都是在询问这次宁孑去参加大会的安保情况,以及行程规划。
他已经解释得口干舌燥了,但没办法,每一通电话背后代表的人,他都得罪不起。
章海峰是知道宁孑能折腾的,但打死他大概也想不到这家伙如此能折腾。
这种事情是能在外头官宣的事情吗?
咱能不能别擅自做主?
真的,章海峰已经快疯了!
他简直不敢想这趟行程宁孑要出现了半点意外,他该如何自处。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应该多折腾几架专机,把最优秀的团队全部派出去才好。
不行,这次宁孑回来他得好好跟这位谈谈……不对,应该建议直接没收了这家伙的护照。
这样的天才数学家简直太可怕了!
但他现在能怎么办呢?
只能在接电话的间隙一遍遍的跟巴西大使馆联系,了解宁孑此时的行程,除此之外,他几乎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
同样此时一脑袋问号的自然还有体大的陈校长。
甚至这个时候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好了,这次去世界数学家大会上拿个奖就回来吗?
奖的确是拿了,但接下来的报告会算什么鬼?
是的,如果说章海峰接到一堆电话,只需要解释就够了。
但他接到的电话,却往往上来就是一通批评。
一个个都在质问他是怎么教育学生的,这种事情怎么之前就没听到过汇报?
陈永刚那个冤啊……
宁孑是他能教育的吗?宁孑不反过来教育他就好了!
再说他汇报什么?宁孑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这些事情,他又不懂技术,怎么可能知道宁孑报告会上会聊这种东西?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陈永刚很快发现了,很明显许多电话打过来根本就是单纯为了发泄脾气的,人家根本就懒得听他解释。当然,陈永刚大概也可以理解,这大概也是刚刚被人骂过了,所以火气才这么重。
所以他算明白了,不管他说什么,其实都没什么卵用。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很值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有大老苦口婆心的质问他,能不能多关心下重点学生?如果他真的跟宁孑交心,这种事会不提前告诉他吗?
真的,陈永刚已经想哭了,他还要怎么关心宁孑啊?他甚至比关心亲儿子更关心宁孑啊,但亲儿子也不会什么事都跟他说,他凭啥要求宁孑啥都告诉他呢?
是的,此时陈永刚是真的心乱如麻。
……
此时乱得不止是陈永刚。
应该说全华夏整个学界大概都是混乱的。
许多人都不太分得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是有许多接到咨询电话的大老,整个人都是懵的。
其实也可以理解,本来今天是个值得欢庆的日子。
宁孑能拿到菲尔兹数学奖,刷新菲尔兹奖最年轻获奖者的记录,整个华夏学界都有面子。
这也是获奖的消息刚刚确认,全国有名有姓的高校都开始纷纷在微博庆祝的原因。
但宁孑报告会上的内容,在许多人看来大概还是太激进了。
随便在网络上查查资料都知道这事太大了。
更可怕的是,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宁孑手头上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
自然更不好说这事的发展走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宁孑此刻已经成了唐僧肉。
有些利益是肉眼可以计算的。
都不说那些可能要到的赔偿了,光是湍流算法本身的价值,尤其是现在没人再敢盗版的情况下,这项技术带来的收益本就是天文数字……
这笔专列费大概没谁敢在想着如何赖掉,换句话说未来数万亿美元的蓝海市场,大家都得老老实实的给宁孑交专利费。只要想想,都会让无数人发疯。
真的,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专利申请,就能然所有人老老实实,这个世界大概也没谁能做到了。
隐形的世界首富,手攥互联网安全半壁江山,更可怕的这样一个人今年21岁,刚刚拿了菲尔兹数学奖跟图灵奖,这哪里只是学术界的大腿,这是直接升级为资本大腿了。
这样一个人让他们怎么好评价,有怎么好猜度宁孑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唯一期盼的就是这家伙能安全的赶紧回到华夏。
于是,无数的目光聚焦到了还在天上的那架飞机上。
……
返回华夏的飞机上,多米尼特·邓肯正捧着他第八杯水。
此时这个年轻人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今天上午上台领奖时的喜悦跟激动,此时只剩下紧张。
真的,他打死都没想到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天,竟然过得如此刺激。
最让多米尼特·邓肯无语的还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太不敢回哈佛了。
刚刚路上,他大概查询了一下极致网络安全算法的覆盖范围。嗯……这时候回去,他大概会被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各种调查,翻来覆去的询问宁孑到底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怕的是,他什么都特么不知道。
这时候,他有种自己纯洁如一只小白兔的感觉。
这博弈的太狠了,他怎么就突然站在中间了?
飞机已经飞行了五个小时,机舱内三个人几乎没有交流。
多米尼特·邓肯满肚子话,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唯一配了卫星电话的翟秋娴时不时的会接到电话,然后离开机舱,回来之后大多数时候就那么盯着宁孑看着。
宁孑则坐在电脑前,如同往常般处理着事情。
就在翟秋娴又接到电话,走出了机舱,多米尼特·邓肯则想着该怎么开口,打破沉默,勇敢的问出心中疑虑时,翟秋娴又回来了,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刚刚听说了些消息,有六位亿万富豪跳楼,三位直接饮弹自尽。”
听了这句话,多米尼特·邓肯将已经卡到嗓子眼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就知道,他特么就知道,这次事件大条了……
多米尼特·邓肯第一次后悔这一年里他努力的学习中文,啥都听不懂多好?
然而宁孑头都没抬,随口应了句:“可惜了。”
听到如此轻描澹写的评价,多米尼特·邓肯终于忍不住了,将徘回在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宁,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本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根本不需要在今天这种场合当众公布那些问题。哪怕你先私下里将这些问题告诉那些企业呢?只要不公开,他们一定会对你予取予求,甚至你能得到的更多!”
宁孑抬头看了眼激动的多米尼特·邓肯,挺欣慰。
有问题能问出来就好。
就怕一直憋在心底,那以后就不好合作了。
只是这个问题……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宁孑看了趴在桌上的小猫一眼,解释了句:“因为我喜欢看热闹。”
听到这个回到,多米尼特·邓肯的脑子瞬间混乱了。
“我社恐……”
“我喜欢看热闹……”
这位哈佛数学教授突然有些后悔他从没接触过心理学,以至于他一时间不太想的通这两种心理能不能合并在一起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就感觉极为违和。
“而且这些人既然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自杀,那即便我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他们也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如果采用私下接触的方式,我只会要求更多。有些事情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会给清醒者带来更大的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富转移,甚至找不到办法挽回,那样会更痛苦。”
宁孑又解释了句。
多米尼特·邓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能让宁孑少要点。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到宁孑身上。
如果当时这些人都按照宁孑说明书上的要求,在进行商用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购买激活码,而不是想着怎么将这技术据为己有,那么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然,要说宁孑有多无辜,多米尼特·邓肯也觉得不见得,于是再次开口辩驳道:“但如果当时你在说明书上把后果说得更清楚些,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宁孑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怎样叫更清楚些呢?我觉得即便从常理去判断,当一位数学家上传了一个算法的源代码,并注明了这是测试用的版本,如果商用会有严重后果,这样的提醒还不够吗?所以你需要让我预先判断他们可能的后果?比如选择自我了结?事实上,他们从头到尾的选择无非就是始于贪婪最后终于愚蠢。”
“但贪婪从来都不致命。”多米尼特·邓肯极不服气的争辩了一句。
“但贪婪的愚蠢很致命。”宁孑很认真的反驳了句。
一直听着两人争论的翟秋娴突然开口了:“邓肯教授,所以你秉持的是受害者维权有罪论,对吗?”
“啊……”一句话瞬间让多米尼特·邓肯无话可说,不管如何辩解,但如果大家真的都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来,的确不会有这种后果。
宁孑的做法虽然激进了些,但仔细想想,他从头到尾其实也没什么错。
现在想来还真特么都是愚蠢的锅。
如果那帮人不是蠢到连公开的源代码都看不出其中隐藏了些什么东西,自然也没有之后这么多事了。所以能怪谁呢?
无从辩驳的多米尼特·邓肯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窗外,突然又有了发现,从他的角度看去,飞机左上方有一个黑点,能大体看清似乎也是架飞机……
肉眼可及的范围竟然有架飞机?!
多米尼特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指着窗外,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依然是翟秋娴镇定的回应:“嗯,别怕,那是为我们护航的。”
“额?!”
“好了,如果我是你们的话,会选择先去好好睡少一觉,回程会很快的。”
宁孑决定听劝,于是关上了电脑,走进了他的房间。
多米尼特·邓肯愣了愣后,站了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
宁孑这一觉睡得很香,也很长。当他起床的时候,手机已经有了信号。
是的,他是被电话唤醒的。
又或者说三月小可爱在电话里接通时,主动把他唤醒。
电话是蒂姆·库克打来的。
这并没有出乎宁孑的意料。
现在他能直接跟对面交流的渠道并不算多,目前来说苹果大概是最通畅的。
接通了电话,宁孑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好,库克先生。”
“你好,好吧,宁,你跟全世界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显然,这并不是玩笑。”宁孑反驳了句。
他的确没打算玩笑。
“嗯,好吧,你说的对。有人委托我来问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当然,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我想要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以及侵权之后的赔偿。”
“当然,这是应该的。但你知道,这需要时间去界定,所以希望你能给一些时间,起码不要在这个时候把你说的那些能够测试假湍流算法的方法传到公开的网络上去。”
“这个可以考虑,但你要先帮我问问他们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他们给出的价码我认同的话,我可以答应。”
“好了,宁,现在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显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不如你直接说你的要求,我再来转述。”
“那我先得知道你是代表谁打的这通电话。”
对面沉默了片刻,答道:“高通,他们在购买了极致网络安全算法之后,设计了几套路由跟交换设备的方案。”
“哦……如果是高通的话,我记得他们投资了波士顿动力一大笔钱,如果他们能给我一些正好我需要参考的资料以及一座大型强磁场研究中心的话,我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
“嗯……宁,你知道的,这个要求……我不保证他们会答应。”
“当然,我也没有一定需要他们答应。不过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些,起码在涉及到高通的设备被更换完成之前,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我能查到哪些产品使用了高通设计的解决方案。”
“那么……好吧,我会把你的原话带到的。”
“嗯。再见,库克先生。”
“再见!”
宁孑挂了电话,然后将电话放到了一旁,然后静静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后才走出房间。
多米尼特·邓肯已经坐在了外面,正在吃着飞机上提供的餐食,看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这家伙情绪已经平复了,起码能吃得下东西了,而且胃口看上去还不错。
翟秋娴则坐在位置上翻看着一部平板电脑。
从女人的表情上看,神态轻松了不少。
当然他走出房间时,两人的目光都从他的身上扫过。
“还有多久到?”
“一切顺利的话,四个小时后飞机就会在京城机场降落,你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翟秋娴看着宁孑说道。
“是的,她中间进去你房间了两次,你竟然都没醒,我很佩服你,宁……你竟然能睡得这么香。”
宁孑耸了耸肩,随后冲着翟秋娴使了个眼色后,说道:“难怪这么饿,嗯,我想吃一份牛肉盖饭,多要牛肉那种。”
翟秋娴看了眼宁孑,又看了眼多米尼特·邓肯,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机舱前面走去。
……
多米尼特·邓肯放慢了切割牛排的动作,当宁孑的目光挪到他身上时,他感觉到了一丝紧张,随后有种预感,也许改变他人生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个时候,宁孑的那只猫也从房间里熘了出来,随后轻轻的跳到了他面前的餐桌上,随后趴在了那里。
多米尼特·邓肯突然感觉这画面很熟悉了,很快他便想了起来,一年前他走进宁孑寝室后,翻看那些草稿纸时,这只猫也是同样的动作,静静趴在那里,静静的盯着他。
但没等他想得更多,宁孑突然开口说道:“多米尼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额……你是什么意思?”多米尼特·邓肯心头一紧,放弃了盘子里的牛排,扭头看向宁孑问道。
“就是,你还想回哈佛吗?”宁孑问道。
多米尼特·邓肯没有答话,但看向宁孑的目光更警惕了。
“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说着宁孑把刚刚操作了一通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多米尼特·邓肯看了宁孑一眼,这才接过了宁孑递来的电脑,将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牛排盘子推到一边,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这是你最近刚完成的论文?”多米尼特·邓肯抬头看了眼宁孑,一脸的吃惊。
“嗯,接着看,你也许会觉得很熟悉。等我先吃饭,有什么问题再聊。”
很快,翟秋娴送来了宁孑要的牛肉盖浇饭。
宁孑开始大快朵颐,他旁边多米尼特·邓肯则开始仔细的研究起论文来。
很快宁孑吃完了饭,多米尼特依然在看着电脑……
直到机舱传来机长提示即将降落的声音,翟秋娴站起身将多米尼特·邓肯的电脑收走,并叮嘱他们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多米尼特·邓肯才反应过来,愕然的看着宁孑。
宁孑叹息了一声:“邓肯教授,欢迎你加入燕北体大。刚刚那篇论文你也看了,我觉得在我们把第一步完成之前,你真的不适合离开华夏了。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保护。”
多米尼特·邓肯愣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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