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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你没完了?!快下去,上面危险!”王令急忙劝道。
曹霜絮一边顺着梯子上爬,一边用那双水眸死死瞪着他道:“等我砍了你这个登徒子再说!”
“曹小姐一向温婉柔顺,能把她气到如此不顾仪态,也不知这小子干了些什么?”左玉城道。
汤小鱼蹙眉,她可是听见曹霜絮一口一个登徒子喊着,若王令真的做了什么有损姐姐清白的事,她一定饶不了王令。
左玉城看了一眼身旁的汤小鱼道:“要不要上去拦一下?”
汤小鱼无奈摇头:“即便拦下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忽然她余光一扫,扭头看向另一侧道:“管事的人已经过来了。”
曹庸正弯身对老孙头行礼,忽瞥见宝贝女儿拿着刀上了假山,大叫一声跑了过去:“胡闹,快下来!”
老孙头侧目,心道,这个小丫头的性子竟这般刚烈,王令那小子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王令确实慌了,眼看着曹霜絮即将爬到他脚边,又不能一脚把梯子踢倒,这丫头再爬高一点就能举刀砍他,此处已经躲无可躲。
王令都已经决定索性跳下去算了,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就在这时曹庸赶到了:“霜絮,越来越不像话了,赶紧给我下来!”
“爹,女儿发过毒誓,若是再见此人,一定要砍了他的双手。”曹霜絮眼角噙着泪,脸上挂满了委屈。
见女儿这副模样,曹庸瞬间没了脾气,妻子早亡,女儿是他这世上最珍爱的宝贝,自己宝贝了半辈子的女儿,从来不舍得打骂一句,还是第一次见女儿如此委屈,他现在甚至想跟女儿一起,爬上去劈了王令这个小王八蛋。
只是王令是先生的忘年之交,终究不能太过分,小打小闹的还能忍忍,真要劈了王令,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曹庸为难之际,老孙头发话了:“曹家丫头,下来吧,都是一场误会,不如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原谅了这小子如何?”
曹霜絮自认出王令以后就没正眼看过其他人,如今听见老人说话,这才仔细起对方,之前在门口观望时,她就觉得这个老人有几分眼熟,另外父亲对老人异于常人的态度,显然老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曹霜絮看了看上方的王令,不甘心的咬着下唇,然后乖乖的从梯子上下来了。
“这......”见自己都没劝住的女儿,竟然被老人几句话就劝下来了,一股醋意从曹庸心中缓缓生起。
“你女儿可不是给我面子,而是顾及到了你的颜面。”老孙头抚须含笑道。
曹庸恍然,随即一扫心中阴郁,露出畅怀的笑容。
曹霜絮提刀来到老人面前款款施礼,她笑容温润仪态大方,精致娇俏的脸庞,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淡定从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倘若不是她手中还拿着那把刀,真的很难让人把她和方才那个提刀从门口杀到内院的女子联系到一起,前一秒女中豪杰,后一秒大家闺秀,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感,令在场的人都有些跟不上节奏,愣在了原地。
卧槽,这女人······王令反正是看傻了,他晃了晃脑袋,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孙头扯了扯嘴角,看向一旁的曹庸。
曹庸尴尬笑道:“先生见笑了。”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曹霜絮这番举动,实在是太像她娘年轻时期的模样了。
左玉城咽了咽口水,小声说着:“这位曹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
汤小鱼则笑笑不说话,她想起曾经在曹府的日子,姐姐看上去娇柔可人,实则内里不比男儿差多少,甚至她那股刚烈如火的劲头上来以后,比很多男人都还强上不少,还记得有一回二人在院中捉蝉,树枝断裂导致两人从树上摔了下来,自己当时疼得嚎啕大哭,姐姐明明也摔疼了,却不哭不闹,反而贴心的安慰她,逗她开心。
汤小鱼选择走父母的老路,加入街道司,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曹霜絮的影响,原本她认为自己年纪小,又是女儿身,是没办法通过街道司考核的,然而,正是曹霜絮的鼓励,才让她获得了信心,搬出曹府回到汤宅,自那以后,过去总和父亲抱怨习武太苦的汤小鱼,在自家院子里不断磨练自己,只为了早日拿起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想到这里,汤小鱼不由得握紧了手里那把几乎与她身高相差无几的大刀。
老孙头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竟突然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荒诞感,好在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清了清嗓子道:“曹丫头,仅三年未见,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曹霜絮和老人身上来回转动,最为疑惑的当属曹霜絮本人,她总觉得这个老人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她盯着对方苍老的脸庞仔细看了看,突然心头一动,一个孤标傲世的形象与老人的脸重叠在一起,曹霜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咣当——”一声,那把刀终于脱离了她的手心落在地上,曹霜絮惊呼一声,一双柔荑玉手遮住了红唇。
“是您,怎么会在.,....”曹霜絮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老者以微弱的幅度摇晃了来下脑袋,她看向曹庸,却见爹爹也轻咳了两声,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
曹霜絮随即以为是老人身份特殊,不便声张,其实真实原因是汤小鱼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老孙头觉得有愧于这个小女孩,毕竟她的父母就是因为他才殉职的,他还没有准备好,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在汤小鱼的视线当中。
只是三人这一系列细微的举动,被王令和汤小鱼看在了眼里,心中同时大感疑惑。
老孙头开口道:“曹丫头,昨日发生的事,王令与我说过了,以老夫看确是一场误会,虽然我也时常想砍了这小子,但对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绝非放荡之徒,可否卖老夫一个人情,此事就此揭过,你二人可否和解?”
嘿!当时是谁问长问短的,还说什么少年当如此风流之类的话,现在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呵——忒!我鄙视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老东西······王令很想当众揭老孙头的老底,让他难堪,可虽是这么想,却也知道老孙头是在替自己说话,所以并没有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曹霜絮银牙紧咬,听老人说完,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昨日确实场面混乱,加上那些乞丐相互拥挤得厉害,那混蛋可能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又如何,自己毕竟还是平白让人占了便宜,她心里始终觉着委屈。
老孙头见状,转头看向假山上的王令骂道:“还不快滚下来,你个小王八蛋,总是让我给你擦屁股,自己下来表个态!”
我特么,到底谁一直给谁擦屁股······?王令强压住和老孙头顶嘴的冲动,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放低姿态,于是听话得从假山上一跃而下,顶着一脑袋绷带来到老人面前。
王令看了看老孙头的脸,见他一直冲自己努嘴,示意自己赶快向曹霜絮有所表示。
他挠了挠头,有些扭捏的说道:“曹姑娘,昨天不小心冒犯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正如老头子所说,我绝非是故意的,我知道事关女子清白,道歉也无济于事,如果你觉得不解气的话,可以拿刀砍我,我保证,这次绝对不躲。”
说着,王令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一副任凭对方挥砍的姿态。
曹霜絮美眸含泪,内心似在挣扎,周遭其余人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老孙头、汤小鱼以及左玉城等人,并不想看到曹霜絮真的动刀砍人,倒也不是担心王令受伤,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这样一个姑娘以这种方式宣泄怒火,尤其老孙头,王令真要挨上一刀,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自己已经帮他努力争取了,已是仁至义尽,剩下的他就无所谓了。
当然,汤小鱼也有同样的心理矛盾,只是相比于报复这个轻薄姐姐的混蛋,她更不希望曹霜絮被愤怒冲昏头脑。
另外曹庸和樱桃等曹家人,目光热切,那心里就跟有个小人在催促曹霜絮一般的盯着她:“砍他,砍这个王八蛋。”
经过一番内心纠葛,终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曹霜絮没有选择重拾地上的长刀,这不由得让几人感到可惜,但也乐于接受,毕竟这是最好的结果。
曹霜絮深吸一口气,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冷冽的看向王令,以一种清冷的语气问道:“先前那四句诗是你所作?”
“???”王令愣住了,心道,这话题会不会太跳跃了?但他立即反应过来,女子偏好诗词话本,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一次博取好感的机会。
他突然装出一副正经模样,丝毫不见脸红的点头承认:“正是。”
曹霜絮露出意外的表情,她下意识的看向老人,见老人点头,便不再多疑,起初她还以为这是老先生所作,而王令跟在他身旁,平日听得多了,故而才能吟诵几句。
“阎罗殿前小鬼缠,宰相门房三品官,万民疾苦浊谁眼,只认衣衫不认人......只认衣衫不认人....”,曹霜絮忽然低头吟诵起王令在曹府门前的这四句诗,此诗虽不算佳作,但此诗充斥着一股对世道愤愤不平的意气,尤其最后一句称得上点睛之笔,明明给人一种不太工整的缺憾,却依然能让人沉浸在愤慨的情绪当中。
王令哪里知道曹霜絮想的什么,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再揪着自己骂登徒子了,其实他只是大概记得两句,当时情绪上来了,突然灵感迸发就随口将剩余两句补全,本想借诗骂一骂曹庸,后来才知道自己骂了个寂寞。
“诗不错。”曹霜絮道。
“啊?你说什么?”因为对方声音太小,导致王令没有听清楚。
曹霜絮以为她是故意的,俏丽的脸蛋染上一抹红晕,羞恼的瞪了王令一眼便不再理他,这使得王令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又哪句话没说对惹到她了?
老孙头和曹庸相视一笑,看这丫头的模样,应该算是不再和王令计较了,只是日后二人当如何相处,就不知了。
汤小鱼和左玉城双双走上前,汤小鱼恭敬的对曹庸行礼,犹豫了一下,对老孙头也行了个官礼,然后才调回来对曹庸说道:“知府大人,此间事情已了,想必指挥使大人还等着我二人回报情况,我们就先回去了。”
曹庸隐晦的看了老孙头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对汤小鱼说道:“好,那你们先回去吧,今日你们表现得不错,来日我会与杜明堂说起,为你们二房请赏。”杜明堂就是青州城的指挥使。
各州府的街道司指挥使,其实应当称之为州指挥使,从四品,而街道司的顶级上司,是京兆府里总司衙门的都指挥使,正三品,通常为了叫着方便,只有一方在的情况,统称为指挥使,只有双方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情况下,底下人才会分开称呼。
一州知府虽然也是正三品官员,但是对街道司只有管理权,并无指挥权限,即使是知府,想要街道司配合自己的工作,也要先与本州的街道司指挥使打好招呼,无权私自调用,所以曹庸并不能直接奖赏汤小鱼他们,在杜明堂面前提及二人功劳,对方自会做出奖赏,这才是正确做法。
两人面色一喜,齐声说道:“谢曹大人!”
曹庸道:“近日侍城卫要多用心一些,流民涌动,搞不好什么时候会出乱子,青州百姓的安定日子,就靠你们来守护了。”
左玉城正色道:“曹大人请放心,指挥使大人已经给各房分派了巡查区域,为了以防人手不足,还从祁州调了一部分人过来,今后夜间的巡查队也会比往常多出一倍,我们定会竭尽全力维护好青州城的秩序。”
“祁州?”曹庸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老人,老孙头表情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曹霜絮注意到了父亲的表情变化,但她并没有着急去问父亲,安静的站在一旁。
这个祁州有什么特别的?老曹竟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王令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左玉城问道:“正是,如今青州侍城卫人手确实不太够用,指挥使大人才从祁州那边要了些人过来,帮助咱们青州维护秩序。”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曹庸道。
“是!”两人当即转身离去,突然,曹霜絮叫住了汤小鱼:“小鱼,记得常来曹府,我们姐妹二人好久没坐下来叙旧了。”
汤小鱼笑靥如花:“定抽时间来找姐姐。”
待二人离去后,曹庸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对老孙头道:“先生,祁州若是派人来此,恐怕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增援人手那么简单。”
老孙头不屑的笑了笑:“无妨,虽然料定他们肯定会借机在青州安插人手,但不管他刘平山打算使什么手段,接下来便是。”
“可是我们......”曹庸还待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挥手打断,老孙头走到王令身旁关心道:“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小伤罢了,养个把月就没事了。”王令抬了抬吊在胸前的左手说道。
这时,曹霜絮走上前,对老孙头柔声问道:“您是孙启毫孙老先生?”
嗯?孙启毫是谁?老孙头原名叫孙启毫吗······?从王令苏醒后见到老孙头第一眼开始,至今都只知道对方姓孙,问他名字,也只是说不值一提,王令当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名字刨根问底,既然老人不愿意说,便称呼他为老孙头,这一叫就是三个月,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孙头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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