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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申时,阳光不再热烈。
梁广文在远处凉亭里,望着他走过去找阿珊的背影,意味不明。
沈君承仿佛没察觉暗处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直直的走近了肖婶的院落。
梁广文离去,唇角镀上了一层久不见的阴翳。
肖婶见承儿来了,笑着请他坐,刚想开口说请他来的目的,就被沈君承打断道:“肖婶,我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肖婶诧异,觉得承儿的态度过于认真,也不由正色了起来,道:“何事?”
那斜挂着的夕阳逐渐隐匿于乌云,好好的天色忽然就暗了下来,小厮和丫鬟们观望是不是要下雨了,叽叽喳喳,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等到沈君承从肖婶的院子里出来,站在乌云之下,恍了下神,而后抬脚去了南苑。
推开门,就见梁广文坐着,面前竟然备了两个他爱吃的小菜,和一壶酒。
他只停顿了一瞬,便如常的坐下,笑着问:“舅父好雅兴,一人独饮吗?”
熟稔的挑了个杯子,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秋露白的香气顿时更加浓郁,幽香醇厚,缥于屋内每个角落。
至少存放了五年,是好酒。
舅父口味挑剔,这壶秋露白,是他之前费力搜寻来,送的。
没想到今日开了封。
梁广文见他的举动,并未阻止,毕竟以前沈君承常陪他喝,只是故作惆怅道:“承儿来了?”
话里带了一丝含糊,似乎饮了很多杯,已经微醺。
沈君承嗯了一声,却并未端起酒杯,只是道:“不是舅父找我来的吗?”
梁广文笑道:“是的,喝了两杯糊涂了。”
他起身,转到屏风后拿了一个小药瓶,道:“这我和你师弟共同研究的暖丹,主要可以改善你的体温偏凉。”
因着蛊毒原因,他的体温就是比较低,夏天还好,冬天总是偏冷。
沈君承接过那个药瓶,没有打开,只是说:“似乎,我的蛊毒也种了八年了,体温早已习惯。”
梁广文笑了笑,道:“你啊,以前一个人体温凉就算了,现在有了媳妇,总不好冻着人家。”
“且你媳妇本也体寒,日后也要好生将养着的,舅父已经给玉儿说过了,让她明天去给你媳妇把把脉,再调理调理身体,争取啊,明年也能让舅父抱个外孙。”
这话里连苏安安都关心到了,梁广文的慈爱无可挑剔。
沈君承摩挲了那个药瓶,嗯了一声。
梁广文不提苏安安了,提一嘴意思下就行,就问道:“今儿看你去了小师妹那里,可是小师妹找你有事?”
他随意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肖婶想让我给潮声和玉儿指婚。”
梁广文听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阿珊按捺不住,等承儿一回来就要提,且看女儿下午那般姿态,怕是也同意了。
他摩挲着酒杯,问:“你觉得潮声是否可以托付?”
“嗯,潮声是伴我长大的,心思脾性我都了解,于玉儿来说,是为良人,就是身份有些低,但是舅父放心,以后我会放潮声出去独立门户,以潮声的能力,绝不仅仅止于一个护卫。”
梁广文再次了然,果然毫无悬念,承儿会同意,那就怨不得他了。
他没有阻拦,仿佛也是一个只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既然承儿如此说,那便如此行吧,舅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想她平安快乐。”
沈君承看着舅父释然的模样,忽然问了句,“舅父真的愿意玉儿嫁给一介护卫?”
梁广文无奈又宠溺,“只要玉儿心甘情愿的,舅父便不阻拦。”
说完他又饮了一杯,似乎是感慨无限。
沈君承则忽然笑了,绵密的眼睫掩住了自嘲。
“一人独饮岂不乏味?舅父怎的生分了,也不找承儿陪您小酌。”
梁广文叹息,“哪里是生分,还不是顾及你的身体啊。”
“你身体不适,上午已经破例饮酒了,下午怎能再喝,舅父可是十分担心你。”
他看了看连小菜备的都是他爱吃的,微微摇头,“上午我也并未醉,多饮一杯也无妨,再说,承儿似乎,也很久没有陪舅父好好喝过一杯了。”
梁广文想起这,又叹气,“是啊,你小子自从出去闯荡,逐渐开始忌酒了,舅父确实跟你很久没对饮了。”
沈君承微微一笑,嗓音无限悠远,“因为那时师傅死于嗜酒,逐渐的,我就觉得酒不是个好东西了。”
除了伤心那阵借酒消愁外,以后便不怎么碰酒了。
梁广文握着就被的指尖一顿,而后自然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其实也未必,适量饮酒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只是你师傅,哎……”
他故作感慨,不想多提,似乎怕提到他师傅,引起沈君承的感伤一样。
“都过去了承儿,你师傅在天之灵,见你如今大仇得报,夺回你父亲原有的尊荣,一定是欣慰的,别想太多。”
“会欣慰吗?”他呢喃了句。
不会吧,大概会痛心……
梁广文终于放下酒杯,微微眯眼,总觉得今儿承儿有些不对,说不上的感伤,也有一种即便笑着,让他都能感觉到的疏离。
那感觉很不好。
他不想再提那个老匹夫,于是道:“会的,你那么出色。”
“好了,别感伤了,如你所说,我们舅甥俩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今儿就碰一个。”
说完,又补充了句,“就一个就行,意思下,舅父知道你以前也爱和秋露白,可莫要多饮。”
明明刚刚还满腹担心的说他不宜饮酒,一转眼,就举杯邀约,关心并存的劝。
沈君承忽然笑了笑,终于还是端起白玉瓷的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辛辣一路灼烧至肺腑。
也灼烧着他仅存的情谊……
梁广文眼见他毫无防备的喝下,眼里慈爱的笑意逐渐弥漫。
他放下酒杯,忽然来了句,“这酒烈,倒是比的上天水居的老白干了。”
一说天水居,梁广文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但是他比谁都会掩藏心思,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感叹,“还是比不得天水居的老白干,比那酒温和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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