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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面对惶恐不安的严世藩，他的心还是不由得刺痛了一下。
放下碗筷，艰难的抬头，对向了严世蕃，沙哑的声音问道
“又发生了什么事？”
“就今日早晨，在咱们家门口被抓起来的那几个盐官，全部都在顺天府自尽了！”
“啪”的一声脆响，严嵩抄起碗筷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的盯着严世藩
“死，全都死了？！”
严世藩锤头应了一声，“嗯。”
“爹，您先不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严世蕃连忙上前，小心搀扶着晃悠起身的严嵩。
“爹，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深吸了一口气，严嵩强行稳住了气息，一鼓作气道
“去见皇上！”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脱了严嵩所能看透的结果。
他不明白，嘉靖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单纯的想将自己和他捆绑在一条船上。
那么早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他必须要去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严嵩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走去，可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却没了动静。
“爹，怎么不走了？”
严嵩的脚就选在半空，忽而又将跨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望着那西苑的方向，却缓缓地传来一声长叹。
“也罢，你我父子终究不过是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做棋子啊，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决定权都在陛下手中，他才是整个棋局的操纵者。”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何要与我父子二人解释呢！”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还不是要任其摆布，何必庸人自扰呢？”
“不必惊慌，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这一刻，严嵩觉悟了。
在驳了严世藩之后，他自顾自的回到了座位之上。
随手抄起一本书，将要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可不一会，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拱脸含杀气，大步流星的朝值庐中冲了进去。
目露凶光的盯着严嵩，毫不客气咆哮起来
“严阁老，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我高拱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可发一道令给刑部，将我也一起杀了算了。”
“也无需你又要暗些什么罪名，费尽心思！”
面对高拱的质问声。
严嵩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游走在书卷上。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高拱，可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
即使怒火中烧，高拱也值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眼下朝廷上下已然统一答案。
被擒获的那几名言官。
肯定不是自杀，是严嵩害死的。
其实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局面。
和听着陈洪报告的细节，嘉靖人就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只是淡淡的问道
“面对高拱的辱骂，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在看书？”
陈洪点了点头。
“是。”
听到这里，嘉靖嘴角才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倒是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意思。”
“都已经八十岁了，人人都说他老了，越发昏聩。”
“可朕怎么看着，这个严嵩活得比谁都清醒明白呢？”
犹豫了片刻，陈洪又补充了一句
“陛下，奴婢接到消息，听说有几个言官，又准备联合上书弹劾严阁老。”
嘉靖抿了一口茶，不以为意
“这不挺好的吗？随他们去。”
“朕还担心这些人都是软骨头，要朕去逼他们一把。”
陈洪应了一声之后，脸上又浮现出些许迟疑，小心翼翼道
“可是陛下……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事情越闹越大，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啊。”
嘉靖冷笑一声，撇了一眼他的担忧之态，语重心长的回应道
“陈洪，你今天的问题多了些，如果是吕方，他就不会问这些。”
听闻，陈洪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这叫自行掌嘴！”
陈洪抬起手，啪啪几下先甩了几个巴掌给自己。
都怪那些大臣，平时多余奉承的捧着他，都让他有些飘了。
当着皇上的面，居然还敢揣测圣心！
看着他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嘉靖却忽然大笑起来。
“其实跟你说说也无妨，为何不停手呢？当然是因为这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朕想要的结果，是天下无人不晓！”
“是要听下人，对着正口诛笔伐！“
又是一番语出惊人。
陈洪颤抖着眼皮，有些不可思议，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实在不明白，那个曾经将自己的名誉放在第一位，自比汉文帝的“陛下”，为何就想到要去让天下人唾骂自己？
但是这宫里的太监都是懂事的人。
知道主子交代的事情直接办就行。
即使觉得那件事不合理。
可他们也没有质疑的理由！
嘉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到陈红离开之后，望着远处的红墙高瓦，嘉靖长叹了口气。
士大夫。
是皇权的延伸。
天子通过他们而后牧天下之民。
而嘉靖现在要做的事情，则是先翻他们吃饭的桌子，相当于撕破脸皮。
因为他本就不指望，这些士大夫们能够乖乖听他的话。
嘉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这些人不会给。
所以，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
逼着他们去做，自己不想做，也不得已做的事情！”
只有把一个奸臣推出来。
这满朝的士大夫才会有理由行动，在民间渲染一个奸臣当道，昏君在外的氛围。
也只有如此。
事情才会真正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士大夫的骂声越发浓烈，老百姓也会将这件事看得越通透。
等到开海牟利之时。
这些士大夫的形象……
当初反对的有多凶，那么他们的名声便会有多臭！
捧杀，便是如此！
与此同时，内阁值庐的徐阶，看着旁边沉默不语，认真看书的严嵩。
也察觉到了些许的问题。
这事情，往往就经不起深入推敲。
徐阶也是宦海沉浮半生之人。
越是往下想，他就越发觉得。
嘉靖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那些帮自己做小生意的乡亲们，还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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