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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糖疑惑地看了一眼挂钟所显示的时间，现在都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但她也不敢吱声，轻手轻脚从对方后面过去，得去把月饼收一下。
等都归置好了，厉云霄的电话还没结束。
更诡异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苏糖偷偷瞄了那边一眼，也不敢听，赶紧就要去睡觉。
这一走，又是路过了对方身后。
但这一次，她隐约听见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在哭。
“呜呜呜，云霄……嗬！我好痛苦，好难受……”
对面，万瑾汐在哭诉。
她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喝醉了。
但逻辑很清晰，浓重的哭腔无助地倾诉着。
“那些债主又来了，他们又来了，追着我要讨债，我还不出来就要我偿命！”
“刚刚，刚刚又来家里闹了……”
她哭着哭着，似乎是捂住了嘴巴，声音陡然变沉。
用力吸了吸鼻子，抽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东西都砸得稀巴烂，威胁要把我卖了，用身体也好用器官也好，还不上钱就不会让我家有好日子过……”
“可我家，哪一天是过得舒坦的？我明明，明明一直都在努力了啊！”
万瑾汐有些失控，朝着电话里吼了一句。
但马上气势就弱了下去，哭哭啼啼地喋喋不休。
“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为什么？我觉得好累啊，为什么我身上要背着这么重的债务？”
“云霄，是我不好吗？一定是我不够好才会这样……”
万瑾汐开始神神叨叨地碎碎念，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
厉云霄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回应。
他只觉得有点烦。
以为对方是碰到了危机的情况，他权且听下帮忙报个警。
但听到这里，就发现对方只是来寻求安慰的。
万瑾汐自上次示弱之后，就不再藏着掖着。
甚至想撕开自己那道陈年的伤疤，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他看。
可有些事情，错过了那个时机，就是永远错过了。
苏糖关上房门后，厉云霄沉声给了一句。
“闹够了吗？”
“我，我没闹！呜呜……云霄，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
“……”
厉云霄抬手捏了下眉心，没有那个耐性听下去了。
当场就想挂断电话，结束这个闹剧。
可他刚将手机拿离耳边，对面忽然更大声地哭嚎了一句。
“妈，你在哪儿！糟了，我妈不见了！”
“妈妈！你出来啊，他们都走了，没事了！妈！”
电话那头，万瑾汐开始慌乱地走动起来。
最后，开始小跑。
她边跑边喊，开门的声音不断响起，但似乎都扑空了。
声音哆嗦的程度瞬间和之前完全不同，无比惊慌。
“云霄，怎么办呐，我妈妈不见了！她不可以独处的，不可以……”
她魔怔般重复着“不可以”这三个字，似乎是没站稳，撞倒了什么东西。
“啪呲”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深夜分外刺耳。
万瑾汐一下敛住呼吸，这次是真的哭了，语调变得苍白而无力。
“我妈……我妈有抑郁症啊……”
她脱力地从抵着的柜门上滑落下去，一下坐到地上。
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这些从不曾对别人说起的“家门不幸”，现在破了个缺口。
一旦冲刷出来，就将之前严丝合缝的围栏也一并冲垮了。
万瑾汐整个人的状态都崩了，呜咽着说道。
“她时好时坏，心情好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我以为真的好了……云霄，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能没有我妈……”
她痛苦着哀求，声音都哑了。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想全世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我……”
“帮帮我好吗？求求你，我妈肯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她一定还没事的！”
万瑾汐抽了下气，立马又站起来，要继续找。
听到她最后这几句话，厉云霄的表情骤然下沉。
“哈……”
无声叹息，他无法置之不理了。
因为厉妈妈之前也有抑郁症，微笑抑郁症。
状态好的时候，似乎比一般人都要开心快乐，也一直温柔体贴。
可一旦发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没看住就总想自杀。
那些小时候的记忆，厉云霄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厉爸爸陪着。
妈妈那种样子，他只见过一次。
偷偷的，从门缝里窥见的。
一言不发要从窗户跳下去，被抱住后，又去拿剪刀剪手腕。
剪到厉爸爸的手，献血都喷溅在她脸上也无动于衷。
平时那般鲜活温暖的面容，此时死气沉沉。
像戴着一副僵硬的面具，眼神空洞得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被厉爸爸死死抱住，眼泪不断往外涌，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那怪异的一幕，即便是现在，也盘亘在厉云霄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他没办法放任别人的母亲也以这种方式离开，就好像是他自己的救赎似的。
“咚咚。”
苏糖的房门被敲响时，她正敷着面膜呢。
面粉把她的脸弄得很干，感觉要起小疙瘩了。
刚好有馨然送给她的补水面膜，就准备敷一片再睡觉。
门下一秒打开，她刚好从床上坐起来。
她没说话，微微歪了下脑袋就当作表示疑问。
厉云霄的表情半藏在门后的阴影里，只低声说了一句。
“我出个门。”
这低沉的四个字，仿佛就是黑夜的低吟。
苏糖看了看他，倒是一点不意外。
她刚才就猜测电话的那端是万瑾汐，毕竟能这个时间给这个男人打电话，还哭的女人没有别人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前任一哭，现任必输。
她只觉得厉云霄就是听到对方哭有点急了，所以才大半夜要出门去哄。
这么一想，苏糖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也说不出不要去这种话，幸好有面膜遮挡着，她的情绪看不出来。
“……去吧。”
若无其事地点头，她顺便抬手整理了下面膜纸。
结果刚碰到温热濡湿的表面，房门就“咔嚓”一声关上了。
对方真的很急切。
苏糖不由拢了下眉心，此时看向房门的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呼呜呜！”
半夜的风，开始刮起来了。
变凉的气温，沁得人心脾发凉。
厉云霄赶到的时候，万妈妈正赤脚坐在天台的围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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