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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愿俯首认罪,但兵权无论如何不可以交出。老臣愿效犬马,继续为镇守大正边关鞠躬尽瘁。”
千寻听了,心头呵呵一笑,“武大人真是执着,即使这样的罪名之下,仍然敢违抗皇上旨意!”
“寻妃娘娘差矣,老夫正是为了大正社稷才不能交出虎符。文死谏、武死战,老夫愿为皇上身先士卒,死在疆场,但却不能在国家危亡时刻,交出兵权,这与老夫一直以来习武并蒙受太祖皇帝和大行皇帝的教导有所违背!”
“可笑了,连本王的祖宗爷爷和亲爹都被你这老家伙拿出来祭旗了!”李炽摇了摇手里的短笛,无奈看看李茯陵,“皇侄子,你娶了人家家的女儿,就把老头也变成了自家人,这下做皇叔的可管不了你家里的事情了。”
虽然言语戏谑,但是却能听出李炽对武直府的轻蔑与不满。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武夫,镇守边关不利却还有如此多的废话,而交出兵权事宜,却也能如此与朝廷抗争。
“呵呵,”茯陵却并不意外武直府大人的说辞,仿佛拒绝交出兵权之事,他早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岳父大人好生耿介,朕真是深感佩服。”茯陵一只手轻轻抚摸自己刚刚洗干净的秀发——长途的颠沛流离,他早就已经灰头土脸,在千寻与武直府大人在咸阳城关外对峙的时候,殷勤麻利的缤儿已经为皇上沐浴并更衣。
这才有在武直府大人面前纤尘不染且正襟危坐的皇上。
在行宫的浴盆里,缤儿细细为茯陵搓洗后背,也对皇上说了一番非常交心的话。
千寻却不知道在她舌战武直府的时候,武直府亲自送入府内伺候皇上的缤儿,却也在用尽心机,占领着她刚刚已经不要的茯陵。
“皇上,奴婢为皇上搓背,不知冒昧伺候,皇上是否还习惯。”
本来有胡安中寸步不离地侍奉,茯陵哪里还能觉得什么旁的奴才让他舒服,但是被哲哲生擒的这段经验,却让茯陵心中着实难受了一阵子。
行宫已经荒废多年,里面哪里还有半个像样的奴才,缤儿作为皇后的贴身婢女,正好填补了茯陵这个少年天子缺少人伺候的局面。
“没有想到,皇后身边,竟然有你这样体贴的人儿,朕竟然好生羡慕。”茯陵闭着眼睛,坐在浴盆之中徐徐道。
尽管这浴盆只是平常南越黄花梨箍成的,但是对于多日未曾沐浴的皇上来说,宫里那个全银打造的浴盆,也不过如此了。
“皇上过奖。我家小姐自然是从小娇生惯养惯了的。只是皇上宠幸寻妃娘娘,想必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才是真正体恤皇上冷暖的吧。奴婢这样的心性,自然比不上寻妃娘娘善解人意。”
不提起燕千寻,茯陵还并不觉得缤儿贴心,但是想到燕千寻的负心,甚至愿意与李炽私定终身,被他劫掠仍然不悔,简直是把大正王朝的脸都丢尽了。而李炽,自负、聪慧又顽强,全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千寻竟然属意于他,这在民间就是给老公戴绿帽子的行径,在皇家,更是不可容忍。
“寻儿的事,不要再提,如今是乱世与非常时期,朕不想去提这些扰心的琐事。”
心思缜密如缤儿,已经略略感到了茯陵心头的怒火,于是还转话题道:”“无论如何,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我家小姐……哦,不,是皇后娘娘。奴婢一时口误,乱了尊卑,请皇上恕罪。”
说是请求恕罪,缤儿的手却兀自重重探入。
茯陵觉得心神摇动,竟然不可自已。
“恕你无罪!长怜原本就是你家的小姐……不过,你家老爷在家里如何?是否也如在朝堂之上,白发苍苍又不苟言笑?”
“噗……”缤儿失笑,云霞飞过脸颊,竟然没有世家粉黛,却仍然有几分姿色。
大概二八年级的女子都美丽无双,只是男人的眼睛,到不到她们的娇羞之处。
如今,茯陵竟然发现,在这样朝纲废弛的行宫,竟然看到了一个以前从来不会打眼一看的女子,成了身边唯一可以指望与寄托的人。
如何不亲近?
“缤儿小妹,你笑什么?”
“这……皇上怎么能称呼奴婢小妹?这实在是罪过!”
“你本来就是比朕还要年少的女子。如今朕已经几乎失掉了大半皇权,若是说起来,倒还不如百姓人家的孩子,落难之时,有兄弟姐妹相顾提携,共克时艰。”
纷儿有些沉醉,她简直要感谢哲哲人造出来的这一场祸患。否则以武长怜之刚愎,又以纷儿活着时的忠贞,自己怎么能有机会为皇上擦背,有时间与皇上这样亲近聊天?
“奴婢有赖皇上信任,实在是受宠若惊。”
茯陵心里微微好受了些,说:“也只有你,在此时还能够真心诚意将朕看成是一个皇上。外面的人,从皇叔到他那个结拜的异族兄弟,心里早就没有朕这尊真神了。”
“寻妃与皇上一同长大,且当日副宠真是费尽心力,绝对不会背弃皇恩。”
“呵呵……寻儿,朕却是越长大越看不清她了呢!唉,都说了,你这姑娘不许再提千寻的事情,怎么听不懂?”
缤儿其实只是想借机离间燕千寻与茯陵之间残存的那点若有若无的恩情和寄托,如今看来其实不挑拨也已经分崩离析了。
她暗暗叫好,为自己,也为长怜。心说:“被我伺候了好多年的大小姐,你也有神志不清的今日。只好由我这个身份卑贱的人,渐渐取而代之了。至于燕千寻,什么狗屁谋士,当日在皇宫里,本姑娘的招数,你却是一个也接不住!”
但是缤儿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仍然是那样温婉顺从,如茯陵一贯喜欢的女子那样。当年浣星从歌舞伎出身,一步步成为潜邸到皇宫中,位份最高的太子宫女眷,甚至燕千寻这样与茯陵心照不宣的人,都不得不忌惮于她的宠爱,正是因为他温婉可人。而燕千寻能够入宫得到茯陵的新欢,却也是因为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学会了乖巧,学会了夹起尾巴,学会了低眉顺目,甚至学会了沉默。
缤儿正织出一个甜蜜的罗网,等待这朝堂上权力轻颓的帝王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囊中。
“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刚为何笑?谈到你家老爷的时候!”
缤儿觉得,此时已经是时候将自家的老爷全盘端起来,让自己选的这个新靠山看个一清二楚了!
“我家老爷,在家里可跟朝堂之上不一样呢!”
“你家老爷是什么样子?”
“回皇上的话,我家老爷,在家里可是从来不谈朝堂的事情。因为,忙不过来。”
“什么忙不过来?难道朝廷里的这些国事,还不够他一个一品大员忙和的吗?”
“皇上不知,我们大人若不是边防劳顿,只要在家,就要接待各地封官和朝内文武官员的朝拜,当然是……接受他们的一些礼物。”
“原来如此,难怪朝中有若非武家党,无论官衔高的说法。”
“皇上明察秋毫早已经知道,缤儿是个女流之辈,朝堂之事本不该缤儿来议论,实在是僭越之罪,请皇上一定饶恕!”
“已经说过你在行宫之中,就是我的小妹,哪有怪罪之理。只是知道了你家老爷贪腐,却不知道他贪腐如此,忙得四脚朝天,却没有一件事有关朝政。难怪边陲失手,却每年还要朕来追加粮饷。也难怪你家小姐,也就是朕的这位皇后,日常用度这样奢靡。”
“是,我家小姐的吃穿用度,自然是后宫最奢侈的。”
“那你家老爷,大权在握,又富可敌国,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又有什么畏惧的?”
“我们老爷,在小姐的生母,也就是我们太太过世之后,实在不曾续弦,但是有名的小妾屋里就竖着七八个,而婢女中被收了的,也有几十个。若说喜欢,我们老爷自然最喜欢女人。”
茯陵哑然失笑:“不仅仅比朕忙,比朕富,就连这事情,却也比朕还要……”
屋内空气已经染上了几分粉色,缤儿却仍细细帮茯陵揉搓着后背,让他发出一丝舒适的赞叹。
“快说说,你家老爷怕什么?”
“皇上……”缤儿打趣道:“皇上为何不去问老爷,而小姐在皇宫之时,又如何不问小姐?怎么拿过我这样一个蹩脚的小女仆来说事儿……”
茯陵已经听出她撒娇的语调,于是借语调调侃道:“朕今日就是想听你这个小女仆说。”
“说了可有什么赏赐?”
茯陵调笑:“果然收受贿赂,也很像你家老爷,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还能恢复大权,你要什么,朕都是可以给的。谁让你现在竟然是唯一一个肯伺候朕沐浴更衣的人呢。”
“好一句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缤儿就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将来咱们回到长安城,长乐宫也修理完整,让缤儿学一学皇上,跟一跟皇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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