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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凌家从长江三角洲发兵起家,由外而内,定鼎国朝百年,祖坟便在更南的嘉兴,其实这个时空的历史在之前朝代便有些许出入了,最终演变成这个格局,地理环境也不是和贾琮前世那个时空的任何朝代一模一样,也是有出入的。
镇中居民千户,自备船只的不在少数,江南市镇、水路就是一个密密麻麻的网络,商家能来往通行杭州、湖州、苏州、松江,而盛泽镇最出名的是丝绸,客商云集,拿整个苏州府来说,苏州府城东半城全是丝织行业。
……
江南是多雨地带,冬雨寒入肌骨,才进入粉墙黛瓦的巷弄,阴云罩天,绵绵细雨从远山近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赶过来,邢岫烟撑开油伞,孙福、龙傲天俱不带伞,以包袱褡裢遮挡,邢岫烟把伞撑过去,两人唯有苦脸羡慕。
游学的日子,有很多要花在旅行路途上,这时的贾琮岁数也不是很小的了,历经癸酉乡试,甲戌会试无缘,而今的日子,步入冬日已久,过完年乙亥,虚岁也是十一了。
管潮生从扬州就作别回山阴了,约定苏州再见。他们的行李货箱,下船雇了人抬。邢母一路唠叨,至邢家大院,天又晴了,邢岫烟放了伞:“琮弟请,你大老远京师水路过来,何必带东西呢。”
映入眼帘的青砖小瓦,陈旧的马头墙,里面建了楼,同样陈旧的花格窗,邢母边嘘寒问暖地叫女儿带外甥进屋,边掩不住欢喜地拾掇礼物,“金裸子封了几小包,你真是急人之难,好外甥,要不是有你,今年也别想过个好年了。亲戚家常年不来往,多住几日罢。”
“算是提前给舅妈、舅舅送年礼,过几日要去府城,可能不会耽搁太久。”贾琮四处看看,底层窗内并不见织机,她们织布该是在侧面楼上,邢岫烟安排好了马匹、孙福龙傲天,做了饭招待进来,看了看他,悄悄道:“我们家小户人家,没太多见识,你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父母若说得不妥当,你别往心里去。”
几盘白菜、萝卜、鱼,几碗米饭,贾琮甩甩发酸的手腕,停下写信的毛笔,连说没事,邢岫烟又问孙福他们吃不吃,贾琮道:“别管他们了,他们待会也要出去,就在外边吃得了……才刚在路上,我听说,你们家有点艰难?”
“倒也不至于饿死。”邢岫烟自己不吃,矜持地道:“原本也不是这般寒酸的,往前几年在光福镇,我家也租赁了几亩地,取租子足以度日,而后姑姑出嫁,听父亲说,带过去了一笔,家父又在赌坊上了瘾,谁没个大病小灾的,慢慢地就卖了田地,租赁蟠香寺住了十年,开铺子……寺庙主人北上了,我们又来了盛泽,要不是你来,我都快忘了……”
北方的白菜是南方移植过去的,看不出这个表姐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贾琮慢悠悠地吃得香,微微皱眉:“先不说那些,慢慢谈,你说的那个蟠香寺主人,是不是妙玉?我在京城见过她。”
“是,她与我做了十年邻居,诗书都是她教我的。”妙玉本想问他妙玉近况,看他吃完了,忽又打住,贾琮端茶漱口,“百慕桥的归家院还在吗?”
“归家院是柳如是故居,早被人买下开赌坊了。”邢岫烟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只见贾琮听见了说没兴致去了,过会邢母又进来拉家常,贾琮吩咐孙福、龙傲天寄信出去。
邢母上上下下把他瞧了个通透,笑道:“你安心住下就是了,我刚刚给棉花选种。咱们这儿忌讳多,夏日里更是忙不过来,东面的蚕室可不能进,都说见了生人不好,供奉的嫘祖娘娘会不保佑……澡房在拴狗儿那边,就是有点旧了,明儿叫几个工匠来修修,你是大家公子,比舅妈懂礼数……”
说完思来想去地出来,到蚕室给嫘祖娘娘上了香,邢母才惴惴不安地上了女儿绣楼,母女俩谈了一会,邢母担忧道:“你看这外甥,进了门还安静听话的,怎么就不知好歹地惹了打行的人,盛泽不是金陵,任四大家族横行,到底是少爷脾气,他走了,那人找我们麻烦,怎生是好!”
“妈见了银子还夸他好呢……”邢岫烟淡淡地笑,此时楼下狗吠,她们出来,一轮下旬月镶嵌中天,男人声音在骂狗,另外一个是景甲长的声音,邢母气不打一处来,朝楼下吼道:“你这灌黄汤挺死尸的,索性死在归家院别回来了,外甥大老远来了,也不知道!”
“什么?”邢忠踉踉跄跄地进院,爬上楼梯道:“大外甥还是小外甥?在哪儿呢?舅舅去看看他……”
邢母压低声音:“小外甥,人家水陆奔波,顺便过来的,送的金裸子有八钱,那是真金呢,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景甲长晦气地摇摇头:“哎,你们也不留我喝口水?浪费我好心跟你们说话,祖公爵是华亭丌老爷买通的人,他要是上盛泽丌家告一状,你们那地讨不了好,水不都是一条么?整个江左江东,如皋蒋家、华亭丌家,谁不知道人家是翰林世家?给万岁爷当过老师呢……好了,不说了,晦气……”
“景老爷还是留下喝口粥罢。”邢母正下楼,景甲长已经关门走了,大黑狗还在汪汪汪叫,邢母一时患得患失的,咒骂起她家男人来,要说邢忠虽然赌博上瘾,家里却是不暴躁的,他还起了个表字叫德全,进楼便夸:“夫人这事做得好,聪明,留下外甥,过几年我们投靠去。”
“聪明?”邢母不知不觉提高声音道:“我要是聪明,就不会嫁你了。”
“是,是,是。”邢忠一个劲点头,酒气冲天的,邢母嫌弃地赶他走,不让进房,老两口都是又欢喜又害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都觉得贾琮对待打行的人,太过鲁莽了,又帮了他们,又惹来是非,毕竟贾琮再厉害,终是一个孩子呀,一个孩子再是秀才,怎能把事儿办妥当?
看父母吵闹,这样的日子邢岫烟习惯成自然了,不劝,她们也会熄火,她也是有点担心这事,瞅了瞅楼下贾琮房,早睡下了,这个表弟,真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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