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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梅和面擀面条, 汪师傅挑了四条大鲶鱼,宰杀后抹上秋末做的剁椒上锅蒸。和暄那份,汪师傅取了截大马哈鱼鱼腹, 涂上点葱姜水去腥, 又放了一点点自己做的酱油。
苏梅切好面丢入锅里拿筷子搅了搅,汪师傅割了把小青菜择洗后等苏梅捞了面条出来, 就着面汤一烫, 等一盘盘鱼加面好了, 小青菜往上一摆, 成了。
家里也好久没有吃面了, 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筷。
和暄坐在赵恪身边, 掰着小脚,吃一口,好奇地打量林念营一眼, 见他吃了还去添, 急了:“啊~”
苏梅拿勺子碾碎小碗里的鱼肉和面, 拌着菜喂她:“那是五哥, 你最喜欢的那条红纱巾就是他给你买的, 和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叫哥。”
和暄嚼了嚼咽下食物, 张嘴给苏梅看:“啊~”
苏梅眉眼一弯, 赞道:“和暄真棒!”
和暄咧着小嘴笑了笑, 扭头看向林念营,然后又瞅瞅对面的赵瑾和瑜儿, 指着他俩道:“咯、咯。”
这是说她已经有两个哥哥了。
赵瑾和小瑜儿应着剥了鱼腹里的嫩肉喂她。
苏梅提醒道:“那个也是哥哥,别忘了叫。”
和暄咽下嘴里的鱼肉,爬到林念营跟前,“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
林念营细心地舀了勺面汤拌了鱼肉喂她。
和暄享受地眯了眯眼,展颜笑道:“咯。”
“哎!”林念营也不急着吃了,专挑了没沾上剁椒的鱼肉给她吃。
苏梅把小碗递给他,让他喂,自己端起盘面吃了起来。
林念营伸手接过来,细心地碾碎了碗里的食物,喂她三两口,再喂她一勺面汤。
和暄被他照顾得舒服,一顿饭下来跟他就熟了。
苏梅收拾了厨房,烧了两大锅水,接过和暄让他去后面西厢洗个澡换身衣服。
林念营拿着换洗衣服去了,赵瑾趁机将他给生母两千块钱和两张票的事跟苏梅说了。
一家人都在呢,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倒是觉得这个钱给的值,关系断了,也省得他生母那边时不时地找上门给人添堵。而且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把林念营带到了这个世上,她不讲血脉亲情,咱不能不记恩。用钱买恩买义,怎么算都不亏。
苏梅却没有那么乐观,以为一张断绝书就能让林念营跟那边断得干干净净。当年钱慧茹改嫁时多决绝,将小小的林念营丢给林建业时又是什么嘴脸,转回头不还是找上门来。
还有她改嫁时带走的抚恤金和刘英同志的嫁妆,加一加有近万元了吧,可这才几年,她除了一身病,外加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两千块钱她能守住?或是说能让她花几年?没有了呢,是不是又要找上门来?
林念营洗澡出来,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各递了个红包给他:“压岁钱。”
压岁钱不过是种说法,给的是补贴。
苏梅也递了一个过去,里面装的是存折。
存折硬邦邦的,摸起来不一样。林念营心下一突,打开看了眼,果然,“小婶,我不要。”
“存折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原就是给你存的,只不过提前给你了。”
“那、那也没有必要现在给我。”
“给你妈的钱,哪来的?”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舅爷给我的,协议也是他和方爷爷陪我签的。”
方爷爷?
顾老想了下:“方东升?”
“嗯。”
顾老放心地捋了捋了胡须,方东升是花城的武装部部长,有他在,对方日后便是想不承认协议的内容或是想反口,也得思量一下。
苏梅:“拿着吧,回头把钱还给你舅爷。”
林念营迟疑了下,点点头,收进了包里,随之打开带回来的行李箱,拿了个檀木盒给苏梅:“老族长和舅爷给和暄提前备的抓周礼。”
和暄一听是给自己的,立马挣开赵瑾的怀抱爬了过去。
“啊啊……”和暄叫着拍了拍盒子,示意苏梅帮她打开。
盒子给宝塔似的分了大中小三层,上层装了块刘家书局的印章,书局早在解放初捐出去了,给的是一个念想。
苏梅取出印章给她看:“和田玉,篆字纹,看这个是‘刘’,这个是‘家’,这两个和起来是‘书局’,刘家书局,和暄记着了吗?”
和暄接过印章看了看,张嘴咬了口,“呸呸……”不好吃,味道怪怪的,还咬不动。
丢了印章,和暄又拍了拍盒子,示意她妈打开第二层。
赵瑾捡起印章看了看,放在了炕桌上。
林念营绷着笑,倒了杯水让她漱口。
和暄噙着水咕噜咽了。
林念营无奈地放下杯子,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推开林念营,和暄看向苏梅打开的第二层。
第二层有三个格,分别放了金制的方孔钱,紫竹笔和一本书。
顾老余光扫过书名,心下一惊:“给我看看。”
说着拿方帕垫着手接了过去,小心放在炕桌上,轻轻抚过上面的烫金大字,《九转金针》,前面讲针灸驻颜,后讲针灸医病。
他也只在传说里听过这书,一直没有寻到,没想竟在刘家人手里。
和暄对书不感兴趣,瞅了眼,便将木光落在那枚金钱上,黄灿灿的真好看了,拿起来,伸舌刚要舔一口,尝尝味道。
林念营忙伸手挡了下,和暄的舌头碰到林念营的手,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下。
“和暄!”苏梅扬了扬手,“你怎么又咬人,再有下一次,妈妈要生气了。”
扬手是要打人,这个和暄知道,遂忙往炕上一趴,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不、不……”
小瑜儿看得直乐:“和暄,你坐着不动,妈还打不到你的屁股,你这样,不是明着要妈打吗?”
和暄:“乖。”
苏梅伸手将她抱起来:“知道你乖,也不是故意要咬五哥的,妈妈不打你,你跟五哥说声对不起。”
“不、不……”和暄急了,她是想说对不起的,可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不不……”
“别急,”苏梅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妈妈知道,和暄跟哥哥说的是‘对不起’。”
“嗯嗯……”和暄忙点了点小脑袋。
“没关系。”林念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想到了在花城跑到他跟前要糖的两个男孩,大的为着一块糖对着小的拳打脚踢,小的更是有一股狠劲,一头将大的撞倒,骑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挠。
而他妈半靠在床头,却视若无睹,好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只一个劲地问他,小婶一个月给他多少零花钱,一年给他做几身衣服,吃食上跟赵家兄弟、小黑蛋可有差别。
回来前,老族长叫他过去说话,言语间无不再说,他能有今日的体面、端方,离不开小婶和赵叔的言传身教。
那时他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满打满算他在家也就待了两年,不及童子军的一半。
要说品格、气质的养成,那肯定是教官和老师的功劳。
可若没有小婶和赵叔前期的照顾和培养,他能进童子军吗?
便是有爸爸和奶奶留下的人脉,他若没有在小婶的陪伴下摆脱以往的懦弱,跟赵瑾一起努力提高文化课,随赵叔去军部锻炼身体,没有记下小婶言语间的经济换算,也入不了杨副师长的眼吧。
想想那两个同母弟弟,再看看他的今天,林念营一时羞赧,一时涩然,情绪起起伏伏,脸色复杂难辩。
“啊~”刚咬了哥哥,和暄还有几分歉然,遂开了第三层,取了里面的金算盘,第一个抱给林念营看。
林念营回过神来,接过算盘,平复了下心情,细心地教她拨算简单的加减。
苏梅收好东西,合上檀木盒,看着林念营低垂的眉眼,心头止不住长叹了声。
刘舅舅和老族长这会儿给和暄添补这些,未尝不是在替念营找补,毕竟他不是小黑蛋跟她有血源关系。
这是怕他不打一声招呼去了亲妈哪儿,自己心里不舒服呢。
晚上,哄睡好和暄,苏梅歪斜着身子依在炕桌上,看赵恪忙活着掏灰添柴。
赵恪忙活完,出去洗了把手进来,冲了杯菊花茶放在她手边:“担心念营?”
“嗯,”苏梅捧着杯子喝了口,“回来前,舅舅和老族长应该是说他了,我下午瞅着有点不对劲,相处起来跟人隔着距离,这是拿自己当客呢,你明天抽空跟他谈谈。”
“他还矫情上了,”赵恪嗤了声,道,“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不应该吗?这么大的人了,家里盼了两个学期就等着他回来过年呢,结果倒好,来了这么一出。还有,和暄不是他妹妹吗?不想我们也就算了,妹妹出生都快一年了,他也不想见见?”
苏梅噎了噎,不过也能理解赵恪的气愤,他是真将小黑蛋和林念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转头才发现,在林念营心里,他们一家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人家生母的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你要这么想,我们好好的,他妈不是说病的快死了吗。那孩子心软……”
“行了,别护他了,都16岁的人了,轻重缓急他心里掂得清楚。”生母病重,是该看。赵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理解是一会事儿,心气不顺也是真的。
妻子担心他大冬天的坐火车一路碾转,吃不好睡不好,过去了心里上再受到什么冲击,或是跟继父那边打起来,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呢,可有想起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
要不是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了一顿,签完协议他是不是就直接回京市了。
敛了敛眉,赵恪收了杯子炕桌,小心地将闺女往一旁挪了挪,展开被子道:“睡吧,别担心了,我明天保证跟他好好谈一谈。”
赵恪的谈一谈就是一早将人唤起,先随他们沿江巡视,回来过招,然后一遍遍完虐。
直揍得林念营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过效果也是杠杠的,林念营身上的距离感没有了,跟大家相处起来自然而又热情。
赵恪呢,心头那股气没了,转而又心疼起孩子来了,想着他们改天就走了,这不,带着他们进山猎了头野猪,让江师傅给他们做了炖杀猪菜,又给他们做了些肉干,肉酱,炸了些丸子,麻叶、小酥肉。
……
五月开河,土地解冻后,赵恪挑了两个后生,一边犁地播种,一边手把手地教他们开拖拉机。去年开垦出来的地全部种上后,他带着两人,又开垦了三百多亩荒地,种上了玉米小麦。
六月,赵瑾、林念营毕业,一个进了童子军当教官,一个进了财务部当了名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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