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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为什么会那么痛痛痛痛痛痛!
他要死了吗?
但他不想死啊!
控制不住的泪水从眼眶里淌落下来,越掉越凶,和他脸上的鲜血糊成一片,血液犹在持续滴滴答答地落下。
一滴鲜血砸坠在地板上,溅成更多细小血珠的?x那间,时间倏地凝固不动,再如镜花水月尽数破碎。
时间重新流动。
翡翠迷茫地眨眨眼,发现自己飘了起来。
他低头俯望下方,惨烈的车祸现场外包围着人群,穿着学士服的同学伤心欲绝地嚎啕大哭,有人甚至腿软地跌跪在地。
“自己”却还被夹在车头与墙壁之间,只是染成一片暗红的胸口已停止起伏,再也没有动静。
他这是??死掉了吗?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连灵魂都跑出来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尸体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模样还很凄惨。
太难看了,他平常那么爱干净,不管出门或在家都要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谁想到有一天他会差点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翡翠想要自嘲几声,然而喉头就像哽了灼烫的铁块,让所有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干净的双手,再望向正被消防人员试图从车头、墙壁之间挪开的“自己”──穿着学士服,身体多处凹陷,沾满血污。
黑发青年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强烈地认知到,自己死了。
死亡就是再也不能活着见到家人和朋友。
他都和老大说好要去他们那当正式员工了,以后跟自家老爸也算是同事,说不定哪天就干掉老爸换他当上司。
要好的一票学长姊为了庆祝他就职,还约好轮流请他吃饭一个月,他都拟好餐厅名单了,全是他想吃得不得了的食物。
那些好吃的美食明明都离他那么近了,只要再一阵子,再一阵子就能吃到。
他本该在这一天之后踏上新的人生道路,他会有一份正式工作,会认识更多人,吃到更多好吃的,然后接触到更宽广多采的世界。
也许会快乐,也许会伤心,也许会郁闷,也许会潇洒恣意。
但是再也没有“这一天之后”了。
再也没有更多的“也许”了。
他的未来在这一刻注定被划下了休止符。
他想要落下泪水,可灵魂无法再哭泣。
就在下一?x那,翡翠猛然发觉自己的身影越来越淡,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得一点也不剩,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恐惧和绝望立刻狠狠攫住了他的心头。
不不不,他不想死!
他一点也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不管需要交换什么,不管付出什么都好,他想活下去,活在这个有他重视的人事物的世界里啊──
他倾尽全力地哀号出声,尸体上刺眼的血色漫天覆盖住他的视野,他感觉到灵魂最深处有什么瞬间断裂了。
他看不见自己的心口平空生出一条黑线,黑线转眼暴胀,一下越过他浮空的双脚。
他更看不见地面下忽然有众多诡异涌动的黑影,它们暴冲而起,却独独只有一个怪异之物咬住那条垂坠下来的长长黑线。
那全身漆黑的怪异之物就像一条黑色大鱼,紧紧咬住黑线末端,在高空扭转身势。
突然覆盖在上方的阴影让黑发青年反射性仰高头,他望见的不是蓝天也不是阳光,剧烈收缩的瞳孔内倒映出混沌般的黑影,隐隐能窥见里头闪烁着两点猩红的不祥光芒。
然后他被黑影一口吞下。
黑暗包覆了他的全身,对外的感官一律被隔绝,灵魂中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存在疯狂撕扯着他的意识,想和他争夺掌控权。
翡翠知道自己该对这怪异的黑影很熟悉,一个名字都来到他的舌尖上了,却始终喊不出来。
但不论能不能叫得出这东西的名字,他的潜意识都在告诉他,绝对不可以把掌控权让出去。纵使只剩灵魂,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翡翠感到痛苦、绝望,还有不能放弃的坚持在拉扯着他,他想放声尖叫,因为真的太痛了,就跟他尝到死亡的瞬间一样痛。
就在他以为他或许要失败的时候,灵魂内的黑影忽地放松了纠缠的力道。
他能察觉黑影在奋力挣扎,并不愿意从自己体内离开。但它此刻遇上的状态就犹如被拔开塞子的水池,只能不断哗啦哗啦地往外流泄。
翡翠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他感觉到黑影正被某股不明外力扯走,就连自己也受到那股力量的牵引,无法控制地朝某个方向飘飞过去。
随着蓝天重现,他也看见了那个未知力量的源头。他骇然地瞪大眼,看着毕生没见过的光景。
力量的源头竟是一道从湛蓝天幕中撕裂开的缝隙,里头盘旋着混沌的幽暗,丝状的银白光芒闪烁不断,像是雷电横飞纵走。
裂缝像是天空上骤然出现的狰狞伤口,可底下没有任何人发现到异常。就好像只有自己、自己体内不停被抽离的黑影,还有更多从地面下窜出的黑影受到了影响。
就在最后一丝黑色物质从自己体内抽除的瞬间,翡翠忽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的痛苦、绝望、愤怒??那些灼烫得像能烧尽世间一切的东西,都跟着冷却,消失得一点也不剩。
它们好似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地面的青年尸体被放进尸袋里,撕心裂肺般的哭号仍在周围徘徊不散。
但这些跟翡翠似乎都没了关系,他不再挣扎,而是任凭天空的裂缝把自己和黑影们一同吞没。
然后他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牵引,像颗流星坠落,直到跌进一个只有纯白的空间里面。
他和原来的世界至此切断连系。
翡翠从闭眼到睁眼只是一瞬的事,紫眸平静,眼下的三颗宝石仿佛静止的泪珠。
他记得这里了,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重走一遍流程。
他像被关在一个白色的箱子里,身上披挂着宽松的长袍,前方是一颗浮起的银色光团,光团发出冷淡矜持的男声,为他介绍这个新世界。
而他态度平淡,像是不在意能不能回到原来世界,不在意能不能重拾前世记忆,更不在意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那些本该能支撑一个人存活下去的东西,他都漠不关心。
所以不管前面话题的铺缀有多可笑,唯有那一句回答是发自真心的。
“我选择死亡。”
翡翠笑了起来,仿佛想狠狠奚落、嘲讽自己地大声笑起。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畏惧死亡。
啊啊,原来不是他有多勇敢或多无所谓,只不过是──
他早就被剥除了对“求生”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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