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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可好,这算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来讲了。桢忍不住想起了医院当中流传已久的一句话:
是疖子就得出脓。
是啊。勒紧孤儿院的脖子这件事本来就是团藏主导三代默认的。团藏想办什么事,只要和三代无关,基本没有办不成的。像眼前这事也是一样,当初的野乃宇也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了三代和团藏抗衡的筹码,如今也是一样。
她根本就逃不开啊。
兜离开了,桢便把目光转向了神情复杂的野乃宇,冲她一笑。没办法,这件事的基调已经定下了,无非是野乃宇坚持的时间长短而已。
尽管如此,桢依然觉得心里有淡淡的愧疚感,就是为了兜刚才的话吧。
结果,到底还是野乃宇先开口道:
“想说什么?”
桢抓了抓脑袋,深吸了口气问道:
“为什么相信我?”
“本来一开始有点怀疑,可是你对兜说了那样的话,还有你对鸣人……我确定不是你。”
通过桢这几天的表现,野乃宇似乎还对她抱有一些信任,然而,桢注定要辜负她的信任了。
“你以为错了,”桢木然地坦白道,“是我做的。”
院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望着桢,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然而很快,她苦笑起来。
“……真的是你?”
桢点了点头。
“是我。昨天晚上过了熄灯的时间,我回来了,撬开了门然后……”
“为什么没有把钱拿走?”野乃宇尖锐地盯着她,“以‘根’的身手不至于撬不开保险柜。”
桢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道:
“这就是一种……你可以把它称为‘威慑’,不过我当然做不出真把钱拿走的事。野乃宇前辈,我想让你回‘根’,我也不想伤害这些孩子,我尽量把两件事分开。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说我这个任务没有完成,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团藏大人接下来的手段——他不会再容忍下去的。”
桢做这件事之前的确心里挣扎了很久。可是,尽管如此,最终她还是打开了财务室的门,并在保险柜锁上故意留下了很多清晰可辨的划痕。她就是想让院长知道,以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根’都能做到的事,其他人没理由做不到。她当然不想伤害孩子们,可是,团藏再换个人来,就说不准了。
其实这还是以孩子们来威胁野乃宇了。但桢宽慰自己,毕竟孤儿院没有直接的损失,只是吓吓他们而已。究其原因——桢不敢说自己就能以在孤儿院做义工来“感化”野乃宇,如果这一套有用的话,恐怕野乃宇就有负她前任“根”的身份了。
“这……倒还真是‘根’做事的风格,只是,野原桢,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院长不再称呼她为桢,而是连名带姓一起称呼,可想而知对她抱了什么观感。可是,桢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她“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
“良心?我当然是大大的有。只不过,野乃宇前辈,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和我谈良心。你本来是木叶忍者的一员,你的任务是保护整个村子,现在却在这里教导这些小孩——当然我不是说教导孩子们有错误,可另一个岗位更需要你啊。你根本就不是那种只管自己不顾大局的人。你好好想想,你留在这里,孤儿院就不会得到更多的资金,而且,你那些同事们个个都得把工资的一半甚至更多都捐进孤儿院来才能保证日常开销。我知道孩子们都喜欢你,那些老师也都拥护你,可是你难道就不想想,你的存在已经妨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而你还在这里考虑我良心过不过得去的问题,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了吗?”
在这件事上,桢自觉自己占领了道德制高点。通过管理员和其他老师的介绍,加上她自己也有眼睛能看到,事情明摆着,野乃宇走了,一切回归正轨;野乃宇不走,孩子们过不好,大人们也过不好。那么,野乃宇的坚持到底还有什么用?
可惜的是,就算如此,她选择的方法却还是威逼的那一套,而且,她不光辜负了野乃宇和兜,当然还有信任她的阿芳大妈。
没有人笑。说完了那些尖刻的话,桢不会去痛打落水狗再嘲笑野乃宇——该说的她已经说得够多了。而野乃宇当然更不会被眼前的场景逗笑了。她没再瞪桢,而是闭着眼睛,嘴唇颤抖着,肩膀也在颤抖,桢简直觉得她马上就会哭出来。然后呢?野乃宇崩溃地痛哭流涕,再和桢倾诉一番心路历程什么的……额,这个不太可能,但是,只要她一哭,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可是,野乃宇终于没有哭。她在挣扎,在犹豫不决。桢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像当初对待天藏那样多说上几句话推野乃宇一把,可还是善解人意地保持着沉默。天藏涉世未深,容易被人蛊惑,可野乃宇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不会被桢的几句话动摇心志。
最终,在令人窒息的安静当中,野乃宇睁开干涩的双眼望着桢,目光的内容很是复杂。桢毫不退缩地面对着她以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为之前发生的事心虚。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略失望滴觉得,这一次的努力恐怕又要以失败告终。接下来,她应该再想其他招数——以不伤害孩子们为底线——来……
“我……我同意。”
桢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野乃宇没有露出什么如释重负的表情来,她只是把自己的双拳握紧又放开,似乎在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桢没有探知她的大脑,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
野乃宇重复道:
“我同意回‘根’去。如果说我的确妨碍到了这些孩子还有老师……我知道这已经不是‘如果’了,我回去,就是了。”
桢从这句话当中听出了浓浓的悲凉之意。野乃宇当然是想好好保护孩子们的,可是,现在,她非但做不到这一点,就连她的存在都成了一个错误,那么……她也只能选择黯然离场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改主意?”野乃宇语气空洞地问道。
桢知道,野乃宇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她本身就动摇得厉害,桢只不过是当面把这些问题摆在她面前,再给她当头棒喝而已。
“你真的会回到‘根’?”桢小声问道。尽管做了逼迫野乃宇的事,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真心佩服这位前辈的,“不会再改主意了吧?”
野乃宇摇了摇头,很明显不想再说什么话。可是,桢依然还有问题想问。
“嗯……野乃宇前辈,我想问你个问题。”
“想问我什么时候打报告辞职吗?回去告诉团藏大人,我还不至于出尔反尔。既然说了要回去就肯定要……”
尽管桢已经被认定为是个典型的“根”里出来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她也不怎么在意野乃宇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东西。
“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根’。”
野乃宇呆了呆。她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嘴角微微上翘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感觉可笑的事,然而,她眼睛里的内容却沉重得让人不敢去挖掘那其中的秘密。
“你的档案里写着,你是被开除出‘根’的。可是,我觉得团藏大人不像是那种开除了还要死皮赖脸让人回来的人。当初的事一定有问题。”
野乃宇抬了下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桢一时没有看清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擦去自己的泪珠。她的目光始终没再放到桢身上,而是就着那个微笑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某物,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片刻之后,她问道:
“我好久没看过档案了……怎么说的?我是怎么被开除的?”
“‘理论与“根”相悖’。”
桢重复着小风告诉她的那句话。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知道这位行走的巫女是怎样做到在“洗脑”这一点做到了极致的“根”里逃脱的。
野乃宇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睛望着桢,表情似乎有些怜悯。
“你真的想知道?你太年轻……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会动摇你对‘根’或是团藏大人的忠心,你还愿意听?”
她对“根”还是对团藏大人有忠心吗?
应该是有的。因为,她还想靠着这个组织,这个人来达到她的目的。而且,有了那个封印,她至少不会主动泄露秘密。而且,她当然会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哪怕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或者是接受“良心上的谴责”。可是,这种忠心和发自内心的拥戴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交易。一开始就是。
“我愿意听。”
资深间谍兼医疗忍者药师野乃宇五年前结束了一个任务,刚回到村子里就接到了团藏大人的命令,由团藏大人带队到距离木叶五十公里以外的一个村子。集结时,野乃宇惊讶地发现,三代带了一队暗部,同样出现在了同行的队伍中。野乃宇一路上都在猜测着任务的内容,结果,等他们到了那个村子,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村子里出现了病人。他们头发干枯,眼睛暴突,怕水怕风;一开始只是全身无力,几天内会发展到不通人言;并且不吃普通的食物,而是对人类的新鲜血肉产生浓厚的兴趣。简言之,病人们开始“僵尸化”。而且,这种疾病可通过接触传染,至少在目前的木叶还没有办法治愈。木叶的第一批忍者们已经想办法封锁了这个村子,控制了几个病情严重到见人就咬的村民。然而,他们对其他刚刚出现病症的村民和另外那些看起来完全正常的村民们束手无策,于是,他们只能将这件事紧急上报给村子里,由领导们酌情处理。
野乃宇到达那个小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研究病源并找到治疗方法。她和几个医疗忍者那几天在极其有限的医疗条件下不眠不休地研究治疗药剂。但是,时间有限,病重的人很快死去,新的病号还在不断出现。而在这个时候,木业内外传来的消息都不容乐观——战争接近尾声,土之国和水之国还在国境之外虎视眈眈着,如果他们在这里耽误太久,肯定会给敌人们可乘之机。
木叶忍者内部很快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继续处理这里的事宜,毕竟人命关天;另一个是马上结束这里的事务返回村子以迎接战争的余韵。所以,该怎样选择?
“你猜猜,我们那些人都是怎么选择的?”野乃宇问道。
桢考虑了一分钟。之后,她抬头问道:
“三代、团藏、你……你是‘根’里最出色的医疗忍者,那么……三代那边应该也有带头的医疗忍者吧?是谁?”
野乃宇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还是在感叹。
“你很敏锐……猿飞琵琶湖。”
桢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面冷心热、严苛又古板的教导主任形象。回忆起这位教师兼长辈让她的鼻子有点发酸,桢摇了摇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不用猜。你既然和‘根’的理论相悖,那么你肯定会选择继续救治那些人,琵琶湖大人更是这样。至于三代和团藏……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应该能达成一致,就是把村里那些人全都处理掉。”
两个人都明白,“处理掉”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屠村。
“我和猿飞琵琶湖本来应该是水火不容的,你也能理解,就是所处的阵营不同……可是,那天我们俩就像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样,拼命努力想要说服那两个人。结果,失败了。”
失败之后自然就应该是“处理”了。桢没有经历过战争中血流成河的场面,但她至少能想象得到。忍者们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突入村子里,将他们见到的每一个村民——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孕妇或是孩子,残疾人或是病人——通通杀死。而距离这场惨剧不远的地方,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等待着“任务结束”的消息传来。
“反正琵琶湖本来和三代的感情也不怎么深厚,这一次过后就更是……我由于在当时的表现,团藏大人对我很不满,把我雪藏了一段时间。结果那时三代就来找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琵琶湖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总之我离开‘根’去做了孤儿院院长,琵琶湖还来看过我一次,但她没提过这件事……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琵琶湖大人是个好人。我觉得应该是她。”
桢突然记起自己在一开始说要过来做义工的时候曾经偶然说起过,自己是琵琶湖大人一手带出来的。看来这句话也坚定了野乃宇对自己的信心。
“后来呢?我知道你的事了,但是那个村子呢?被处理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听说过?”
桢急切地问道,但是,话一出口她便有些了悟。整个村子被杀了个干净又被无声无息地处理掉,这种消息当然是不可能被公开的。她喘了口气,换了个问题:
“额……算了,我换个问题,”桢看着野乃宇脸上心照不宣的笑意,讪讪地挥了下手,“为什么那些人会得病?病源是什么?后来有没有找到治疗方法?”
“我不知道算不算找到,毕竟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可是我后来调查过,那个村子是火之国境内唯一一个有活吃蝙蝠传统的村子。你知道蝙蝠吧?”
桢被恶心得差点吐了,她表情古怪地点着头道:
“知道知道,病毒集合体嘛……活吃,我的天……”
桢从前看过一些有关于蝙蝠这种小生物的书,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玩意的体温常年在四十度以上,能携带N种人畜共患病毒,自己却不会被感染。在那以后她瞧见蝙蝠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留神碰到那玩意得上什么传染病。不管怎么说,对于拥有这种古怪传统的人群来说,突发特异疾病恐怕也是早晚的事。可被疾病感染致死和被人当成传染源集中杀灭,这两种待遇哪个比较惨烈,桢也实在说不清楚。
野乃宇和琵琶湖大人不是只凭一腔热血做事的人,他们是成年人,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火之国、木叶村当然要比一个小小的村子重要,然而,那毕竟是一百多条人命啊。谁又能说自己就有权利剥夺这一百多个人的生存权呢?尤其是,身为医疗忍者,却放任这种惨剧就发生在自己面前,换了是谁能够心安理得?
但是,站在三代和团藏的角度上,他们的选择似乎也没错。小村子是无法和整个国家相提并论的。身为火影和想要成为火影的人,不可能下错这种棋局。
只不过,身为他们最亲近的爱人(琵琶湖大人)和最信任的下属(野乃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换了是你在那里呢?”野乃宇问道,“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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