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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安庆公主将头埋在何夕怀里,仰着头看着何夕。一对眼睛明亮之极,似乎见了何夕,安庆公主一下子不会说话了。只会说一些单音节的词汇。
盖因安庆公主怀孕了,夫妻两人一夜长谈,未做越轨之事。
第二日一早。
戴原礼登门了。
这可不是何夕去请的。自从戴原礼救皇后于危难之际。就成为南京城中炙手可热的名医,想请戴原礼上门的人不要太多,他还负责皇帝,皇后,太子等人的身体。
一般勋臣必须提前预约才能请到戴原礼。
何夕也是同样的。他固然与戴原礼关系好。但也是要事先打招呼的。当然了,遇见急症。可以插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夕见戴原礼登门,也是大为欢喜。连忙请戴原礼为安庆公主诊脉。
戴原礼虽然不是妇科圣手,但是医术到了他这个程度,那是一通而百通。为安庆公主诊脉片刻,说道:“安庆公主的身体很好,胎也稳了,今后只要不磕着碰着,注意一下忌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何夕说道:“不开个方子?”
戴原礼说道:“好好的人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你府上什么也不缺。委屈不了安庆公主,好好将养便是了。”
何夕不依不饶。戴原礼没有办法。只能写了一些食补的方子,叮嘱一下饮食方面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何夕千恩万谢。这就要送戴原礼走。
戴原礼说道:“何驸马,你不会以为我来你府上,就是为公主诊脉的?”
何夕惊讶道:“不然呢?”
戴原礼的脸色顿时有些臭,说道;“你昨天在陛下那里说的话,你或许忘记了。陛下没有忘记。”
何夕这才恍然大悟,猜出来戴原礼来这里做什么了。
爱情真令人烦恼。何夕与安庆公主之间腻腻歪歪的。早就将之前在朱元璋面前说过什么给忘记了。此刻被戴原礼提醒才想起来。
安庆公主一听戴原礼是来谈正事的,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戴原礼恭送安庆公主离开。这才说道;“何大人,你在陛下面前说的那些东西,是不能乱来的。那是要出人命的。不管是牛痘还是别的病,你说的只是原理,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
何夕说道:“牛痘弄好了吗?”
戴原礼说道:“已经试过一次了。”
“怎么样?”何夕问道。
“死了一个死囚。”戴原礼说道:“现在正在琢磨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何夕说道;“为什么不再次试验?”
戴原礼说道:“何大人,死了一个人。”
何夕顿时明白,他与戴原礼的问题关键在什么地方了。
何夕在大明的几年,一直处于上位者的地位。对于上位者来说,很多时候死多少人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死一个人是悲剧,死一百万人是数据。
而且何夕知道牛痘是可行的。
而且死亡率是很低很低的。
至于为什么有一个死囚在实验之中死去了。这原因很多,或许死囚原本有病,或许死囚是敏感体质,或者牛痘的提纯手法不对,或许是被吓死的。
总之,什么原因都有。
何夕下意识将这一件事情给忽略了。但是戴原礼是什么人?是名医,如果说他是当世医者第一人,定然是夸张了一些,但是说他是当世医者前五,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戴原礼如果没有一颗医者父母之心,是不会走到现在的。
所以,对每一条生命。戴原礼都是十分看重,用死囚做实验。已经是他的让步,而今不弄清楚,继续实验,就是草菅人命了。
是戴原礼万万不愿意做的事情。
何夕理解戴原礼的慎重。但是按照戴原礼步骤,估计数年事情才能确定牛痘的无害。毕竟后世新药研制,数十年才有定论,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何夕有一种只争朝夕的急迫感。
人口本来就是百年树人的。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次好的时间是现在。而生一个孩子,最好的时间是十八年前,次好的时间是现在。即便而今推广牛痘。能够在全国推广开来,也是数年之后了。
所以朱元璋推广牛痘带来的人口增长,国家实力的增长,朱元璋本人很有可能是看不到的。
正因为人口增长漫长的时间。何夕才有些急。因为下去视察才发现,或许江南不缺人。但是云南缺汉人镇守,贵州缺汉人汉化,北方大面积无人区。缺人,辽东更是如此。
总之,大明如果有一两亿人,何夕想做的事情就容易十倍。
开国之初,固然有昂扬开拓之气,对外开拓,根本不用何夕多费心推动,只要有利可图,这些开国将帅,一个个嗷嗷地往上冲。限制他们的反而是从元朝那里继承的残破的国计民生。不能满足他们的扩张。
说起来,而今也是洪武十六年。大明开国之后第一波婴儿潮,也快要来了。才是这个样子。当年元末天下残破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何夕说道:“戴先生,有些话,其实不用我说的。小仁乃大仁之贼。你比我更清楚,天下间有多少孩子死于天花。天花荼毒之烈,我只是听说,想来戴先生是亲眼看见过的。”
“比起如此大事,死一个人是问题的?牛痘上慢一步,就不知道死多少人。”
戴原礼下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有几伤疤。其实就是出痘所致。他当年其实也出过痘,不过被他师傅妙手回春。将他一条命给拉回来,又用了药物,才不见脸上的麻子,倒是在鬓角之中却藏了几颗,当时没有发现。
他自然知道天花有多凶险。牛痘或许有很多问题。但是他却知道,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损其毒性,降其烈性,令人达到出痘的效果,那就是终身不染天花。
戴原礼依然沉默。
何夕说道;“戴先生,你不仅仅是一个郎中,还是大明太医令,不能仅仅从郎中的角度看问题。”
戴原礼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某自束发读书以来,从来就知道救人,不知道杀人。为救人而杀人。这件事情对吗?”
何夕一时间哑然。
这个问题,何夕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深入到哲学领域的问题,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何夕的答案,戴原礼想来是不准备听,也不愿意听的。
戴原礼起身,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陛下严令,或许不得不从,只是,我戴某人今后何以称医者。或许只是戴太医令了。”
“告辞了。”
一时间,何夕也有一些惭愧。
戴原礼本质上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对医术很虔诚,是一个君子。遇见何夕之后,或许戴原礼在医学史上是一个不可绕过的人物,但是对戴原礼本人来说,这真的好吗?
历史的戴原礼定然没有经历过如此机遇,或者折磨。
内心深处的折磨。
何夕只能送戴原礼离开。
何夕刚刚送走戴原礼。就有国子监祭酒刘崧送来一封书信,邀请何夕过府一叙。何夕问过来人才知道,刘崧已经卧病数月了。而今国子监全部由其他人代理。
或许刘崧过不去今年了。
何夕知道之后,长叹一声。将姚广孝叫过来,一并去了国子监。
毕竟刘崧如宋讷一样,都是以国子监为家的人物。他们此刻都住在国子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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