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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站起了身，留下了两个空座位。印度的一切都是这么变化无常，即使是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无法改变奥朗则布已经胜利的既成事实。60;62; “但是，奥朗则布，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走向门外，他自言自语，“等你真正见到摩诃震旦，你就知道错了。”他摸了摸硬邦邦的胸口，里头正揣着一柄十发连珠铳。60;62; ——“什么？回来了？”奥朗则布震惊了，“他怎么就回来了？人在哪？什么？都到门口了？他是怎么回来的？他不是去打舒贾了？”60;62; 来人畏畏缩缩地回答：“是...是...听说是他和前线求和，然后回来了。”60;62; “那就枪毙他！把他的军队拦在外头，开炮！把那老头子打成灰！”60;62; “他...他没有带兵，他一个人回来的。城门已经关了，现在等着殿下您下令。”60;62; “让他等着。”奥朗则布从高座上走下。孔雀王座在他背后，他依旧没有坐上去，他坐的是先前达拉舒科的位子。孔雀王座上空空荡荡，诺大的宫殿内也并没有臣僚在下方跪拜。秩序还没有恢复，他也懒得让人摆出众正盈朝样子。60;62; 离开了大殿，他走过连廊和庭院，敲开了一扇被流水花园包围的华美宫殿。60;62; 两个罩着面纱的女子为她开门，宫门里散出莲花和檀木的高香。60;62; 他在门口整理了领口和袖口的仪容，微微躬身：“长姊大人，愚弟向您致以问候。”60;62; “进来吧。”一个细微而平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声音中略带些嘶哑，那是火烧后遗留的症状。但光听着声音，外人恐怕根本猜不到这是连奥朗则布也要敬重的长公主贾哈娜拉。60;62; 60;62; 奥朗则布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入宫内。公主并没有坐在自己的正座上，女侍倒是把奥朗则布引到了公主的寝室。60;62; 公主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调香。她面前摆着一排玻璃瓶，瓶中装着各色精油。一旁的烧杯里盛着花瓣，复杂而精致的香气的从瓶中散出。前调是小苍兰，中调是茉莉、蜜柑、和姜，基调是茉莉和麝香。60;62; 奥朗则布抽了抽鼻子：“闻着像是...雨后的味道。”60;62; “不愧是你，我最敏锐的弟弟。在我认识的人中，你是敏感，最有艺术天赋的一个。”60;62; “我和那些靡靡之音毫无关系。”60;62; “我知道，我知道。”背对着他的公主，给手上的小瓶盖上了软木塞，“这瓶香，我叫它‘夜莺’，拿去用吧。”60;62; “这...长姊大人，我向您保证，您绝不会变成笼中的夜莺。父亲主政时您的地位如何，我主政时您也还是一样。国库的事情，还是一样麻烦您来照看。宫廷中的一切事物，也还是一样麻烦您来主管。”60;62; “唉...所以我说你才是最敏感的那个。你的大哥，我的长弟，他就像个木头似的。连豆蔻和胡椒的香味都分不清，怎么能做好皇帝呢。”60;62; “不不不，我也不懂。”60;62; “这并不需要学，这靠的是天赋。父亲总说那个木头像母亲。依我看，你才是最像母亲的那个。你和她一样多疑、敏感...只是，你是个男人，你最终选择将其释放出来。说吧，我的弟弟。在攻打到阿格拉之后十天你才来见我，是为了什么？”60;62; “抱歉，我之前实在是...”60;62; “忙？那今天为何不忙了？你是先前害怕见到我，还是今天有事来找我？还是说，都有？”60;62; 奥朗则布微微点头，默认了。60;62; “好吧...你先坐。”贾哈娜拉公主指了指身旁的作为。60;62; 奥朗则布走上前去，恭敬地走到她背后，盘腿而坐，腰挺得笔直，双手稳稳得搭在膝盖上。60;62; 贾哈娜拉转过身来，露出她戴着面纱的脸。虽然面容上并无太多伤疤，但从脖颈处依稀可见烧伤的痕迹。宽大的衣袍将她的身形裹在中间，只露出了发白的手脚和布满瘢痕的小腿。60;62; “长姊大人，外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不再多说。现在情况又有新的变化，宰相他回来了。他孤身一人回来，他要进城。”60;62;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60;62; “我打算放他进来，但我决不能面对他，我也决不能让他进入宫廷。因为他恐怕会成为最后一个支持父亲的人——恐怕越是唯一一个了。然而如果我让他在我的新政府内发声，不谐的音符就会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60;62; “我明白了...那你的打算是什么？”60;62; “我希望尽快结束战争。事已至此，想必您也明白了。父亲和达拉舒科都不适合统治这个国家，只有我能让这个国家变得安泰而繁荣。而宰相，则是我最后的绊脚石。”60;62; “还有摩诃震旦。”60;62; “您竟然知道？”60;62; “即使是达拉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虽然那个木头从不到我这里来征询任何意见，但我比他更清楚他所面对的情况。他最大的问题，恐怕是摩诃震旦。”60;62; “您怎么不但知道，还知道得这么清楚？！”60;62; “看看这个吧。”贾哈娜拉指了指墙角，那里正靠着一根长管火器，“这是舒贾送来的，他和你一样遇事就先问问我。当他告诉我这东西来自摩诃震旦的时候，我毫不意外——在工艺技术上，唯有震旦人双目清明，罗马人盲了一只眼，其他人全都是瞎子。震旦的知识和技术是世界第一的。”60;62; 奥朗则布走上前举起了那杆枪，那根枪重得出奇，里头似乎塞满了东西。60;62; “这是十连发的震旦铳。现在你明白了吧？舒贾现在就得到了这种震旦兵器，且和震旦大军一起正朝着这里杀来。我认为你和宰相必须抛下成见，你们必须携手对付摩诃震旦。”60;62; “呼...您和我想的一样，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您能不能替我说服他？我现在没法与他见面。”60;62; “带他来吧。”60;62; “多谢长姊大人。我还有个请求——我的女儿喜欢读《设拉子的夜莺》，但她的女教师多事又长舌。我希望能把她送到您这里来，接受您的监护。我希望她变成一位受人敬重的姐姐，就像您一样。”60;62; “我早就知道。拿去吧，这瓶‘夜莺’不是送给你的，这是送给她的礼物。如果她喜欢，就带她来我这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