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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德里红堡。60;62; 达拉舒科和穆拉德相对而坐。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封信，二人都已经过目了。信上说的是“摩诃震旦”造访孟加拉的情况。60;62; 两人之间坐着第三个人——阿里·纳奇。他是沙贾汗派给穆拉德的宫相，或者说家宰。60;62; 沙贾汗给这几个儿子都派了顾命大臣，这些大臣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儿女亲家。60;62; 帝国宰相萨杜拉汗负责照料长子达拉舒科——不过达拉舒科并不需要照料，他已经把整个帝国的官僚系统纳入到自己的门庭之内了，宰相也不例外。萨杜拉汗与其说是他的家宰，倒不如说是政治伙伴。60;62; 首席侍从官马丹汗被派到了奥朗则布附近。沙贾汗对这个家伙最不放心，因而派了最亲近随从去。60;62; 阿里·纳奇则负责教导穆拉德。阿里·纳奇具有节制的品德，他是莫卧尔的财政总管。考虑到穆拉德是个武德充沛的武夫，阿里·纳奇不得不帮他操盘生活上几乎一切的事务，着实是成了他的私人管家。60;62; “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穆拉德回头对阿里·纳奇抱怨，把自己的长兄晾在一边。60;62; 阿里·纳奇对达拉舒科鞠躬致歉，后者投以劝慰的目光，表示不在意——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德性，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有数。60;62; 穆拉德是幼子。和前头三子不同。他今年只有24岁，和那兄弟三人完全不是一批长大的。奥朗则布斗象那会，他还被抱在怀里。60;62; 武德充沛的穆拉德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个书呆子大哥，其次就是面瘫的奥朗则布。他倒是和孟加拉那个酒桶似的舒贾打成一片。只可惜舒贾早早地就去了孟加拉上任，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在德里喝葡萄汁。60;62; 若是不是阿里·纳奇哄他来这里，他绝不会来和达拉舒科私下会面——在朝堂上会面他就觉得够烦的了。60;62; “好吧，我亲爱的大哥，你给我看这个干嘛？”60;62; “摩诃震旦要来了。”60;62; “我知道。然后呢？”60;62; “我需要你去阿富汗，把奥朗则布替回来。”60;62; “不去！”穆拉德一口回绝：“我刚从吃土的鬼地方回来，你又让我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说罢，他拍案而起，拔腿便要走。60;62; 阿里·纳奇赶忙起身。他拦在穆拉德面前：“四王子，四王子，别走啊。”60;62; “不走干嘛？等着让他拽我去顶包？”60;62; “为了帝国大业，您就先坐下来听他说说吧。”60;62; “什么狗屁帝国大业。我都24岁了，一个省督都不给我。依我看，定然是这个书呆子在父皇面前进了谗言。”60;62; “四王子，您...”60;62; “不用说了。我是看你面上才来的。既然知道他的意思，好办——封我我古吉拉特总督，一切好说。”60;62; 达拉舒科当即便回绝：“古吉拉特是前往麦加朝圣的港口，是帝国的关税重镇，怎么能封给你？你另外挑一个吧。”60;62; “那就旁遮普。”60;62; “旁遮普是军事重镇，有防备锡克人的任务，不能给你。”60;62; “这也不给，那也不给，你把我封到阿富汗去算了！”说罢，穆拉德拂袖而去，撇下了阿里·纳奇。60;62; “唉...”阿里·纳奇叹了口气，对达拉舒科摇了摇头：“抱歉了，皇嗣大人。是我无能，劝不住他。”60;62; “不怪你。想来，指望这家伙用理性来思考，实在是太奢侈了。摩诃震旦要来了，我们要收缩战力，诸王子中只有他能腾出手来。你和他熟，你有什么建议？”60;62; 阿里·纳奇答复道：“四王子是个贪婪的家伙。只要皇嗣大人您许以薄利，他自然能欣然领命。”60;62; “好吧...你告诉他，他可以担任古吉拉特的代理总督。不过他要立刻前往阿富汗前线，你要帮他收拾残局，把烂账给清掉，火速回来。南边还有马拉塔人要对付。”60;62; “明白，我这就去。也麻烦皇嗣大人您在陛下面前...”60;62; “我知道。老四有进步了，酒也不喝了，知道念书也知道作诗了，情况大有好转，是吧？”60;62; “是是，多谢皇嗣大人了。”60;62; ——片刻后。60;62; “父皇，孟加拉那边发来消息说...”60;62; “我早就知道了。”沙贾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卧在孔雀王座上，面朝里侧，向着椅背。60;62; “老四那边...”60;62; “我也知道，你处理得不错。让他去把奥朗则布换回来，我也放心些。”他背对着达拉舒科说：60;62; “摩诃震旦...不过是又一个自以为是的霸主。只要他们不派陆军，就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财富、宝石、特权，都可以，只要别闹事。这件事，你去办，办得利落些。去吧。”60;62; “是，父皇。”达拉舒科转身便要往回走。60;62; “回来，还有一件事。”60;62; 达拉舒科亦步亦趋地走了回来：“父皇还有什么事？”60;62; “用你的名字发信，然后直接加上我的金玺。直接寄给那个酒桶。”60;62; “舒贾他是个惫懒的人，还是不要太苛责他为好。”60;62; 沙贾汗沉默了一阵，随后回道：60;62; “你认为该怎么办？”60;62; “我认为应该以父皇您的名义写信给他，而不是以我的名义。父辈劝他算是劝说；而我这个同辈和他通信，无异于斥责。”60;62; 沙贾汗又沉默了一阵。60;62; 随即，他伸出右手招了招。一个波斯太监拿着软垫走上前来。待沙贾汗微微抬起头部，他便垫高了沙贾汗的头部。60;62; “唉。”60;62; 沙贾汗叹了口气，扶着软垫坐了起来。60;62; 他盯着站在前头的舒贾，说道：60;62; “虽然你的意见很好，但我还是坚持由你发信。”60;62; “这又是为何？”60;62; 沙贾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达拉舒科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60;62; “您一直都这么说。”60;62; “以前我说的是你的长相——你们兄弟几人中，其实最像你母亲的是孟加拉的酒桶老二。最像我的，呵，是那个面瘫老三。你，倒只有眼睛像。不过，眼睛是灵魂的窗。你的眼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