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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将来的国家栋梁，孔阁老和钱谦益都对二人重点培养，这才把他们两个单独叫进来讲话。在门外头，另有几十个人排队候着呢。60;62; 通报了南边两次“告状”情况，孔阁老还给了二人发言的机会，让他们说一说自己的看法。60;62; 夏完淳方才提出了以声盖声的意见，张煌言便提议道：“制台临走前有个交代，他想让朝廷摊丁入亩。”60;62; 钱谦益问道：“这是不是要铺垫一下？”60;62; “钱阁老，我觉得现在正是时候。你看，虽然琉球和安南都来告状了，但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容易被人拿来当做构陷大政的借口。但在下以为，若是他们对开窗有微词，那就只需拿拆屋去恐吓他们，那他们就愿意开窗了。”60;62; 钱谦益摇了摇头，“年轻人，常言道，事不过三。这种大政不宜拿来嚼舌根，否则将来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反倒不好说了——我打个比方，当年大礼议真的议的是大礼吗？那议的分明是派阀。”60;62; “哦...”张煌言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那钱阁老的意思是，真要办时我们就来个先斩后奏，先办了再说？以免这件事被拿来嚼舌根子。”60;62; “咳。”钱谦益咳嗽了一声，“我没有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理解。”60;62; “学生明白了。”60;62; 坐在上头的孔阁老慢慢地说：“我也趁这个机会把规矩告诉你们——咱们大明的规矩是，要办的事情是从来不拿到廷议上头讨论。所以你看《京报》的时候，也从来都不用看朝廷说了什么，要看朝廷做了什么。”60;62; “哦~~”张煌言点头道：“那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二位打算怎么遮掩过去？毕竟两个朝贡国来告状，朝廷面上也不好看。”60;62; 钱谦益微微一笑。他先是喝了口茶，又对着孔阁老说：“我觉得苍水方才那句话说得好——说要开窗不乐意，那就直说要拆屋，那他们就乐意开窗了。”60;62; “哦~~你是说那件事？”孔阁老眨了眨眼。60;62; “对对对，就是那件事。”60;62; 孔阁老望向了下头坐着的两人：“我来考考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和钱阁老说的是哪件事？”60;62; 张煌言的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是不是直接淹了两道折子。他们要是胡闹，就说要拆屋，要开除贡籍？”60;62; “唉！”孔阁老摇头道：“你那是锦衣卫办事的习惯。你和锦衣卫走得太近了，总想着把出问题的人解决掉。我告诉你，你有两个问题。第一，拆屋不是非得杀人。第二，你拆的屋不对。那两个蕞尔小邦根本就不重要，应该拆的是士林的屋。”60;62; “哦？”一旁的夏完淳惊叹道：“敢问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然能让士林觉得要拆屋。”60;62; 孔阁老呵呵一笑，面上露出了难得的狡黠：“嘿嘿~你们明天就知道了。”60;62; ——次日晨，朱聿键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推了推眼镜。60;62;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那本书。书名叫《遵生八...60;62; 后那个字他不认得，左边一个“片”，右边上下两个“戈”60;62; 60;62; “八什么？这什么字？”60;62; “陛下不认得？”孔阁老微微一笑，“不认得不要紧，您继续往下看。”60;62; 朱聿键又往下看了一眼，把书一摔：“这怕不是特地来消遣我！这一页书里头我认识的字就超不过一半。这谁写的鬼画符？”60;62; “回禀陛下。”孔阁老躬身道，“莫说是年轻人，就算是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都认不全上头的字。”60;62; “这到底是什么书？”60;62; “这叫《遵生八笺》，是一本养生的书，是万历时鸿胪寺职官高濂写的一本养生书。陛下之所以看不懂，是因为这整本书都是用隶定字写的。”60;62; “我当然知道这是隶定字。当年秦汉造字的时候把篆书简化成了隶书，自此以后字体就定了。但总有人觉得这个简化的过程是丢了汉字的精魂，只有原来符咒一样的篆书才能代表真正的中华文化——但我搞不清楚的是，一般人写个隶定字就图一乐，他拿隶定字写了一本书到底图个啥？孔阁老你把这劳什子邪典送到我面前又是为了啥？”60;62; “是这么个情况。制台临走前说，要搞简化字，陛下您还记得吧？”60;62; “我记得，孔阁老当时你还支持了，钱阁老也没什么意见。”60;62; “对，我们俩是没什么意见，但这件事传出去就出了麻烦了——现在民间的有一种呼声极为高涨，就说现在朝廷恢复周礼大悦孔灵，朝廷正好又要改字体，那干脆全国上下废除隶书，全体改用隶定字！大家全都倒回到大周，写孔圣人的字体，岂不美哉？”60;62; “哈？”朱聿键的瞳孔逐渐散大，“这倒魔怔了吧？然后呢？”60;62; “然后他们就找啊找啊，就找到这本《遵生八笺》了。这简直就是隶定字的圣遗物啊！隶定字成文的，书店里能买到的就只有这一本。现在全南京的士人都在争相购买这本书，一时间金陵纸贵啊，一斤厕纸都贵了五分。”60;62; “这谁干的？谁突然提出来要搞隶定字？”60;62; 孔阁老站着不说话，眼睛朝下看。60;62; “到底是谁？难道是他？不对啊，他没跟我说啊，他根本就没说隶定字的事——这厮是假倒车真飙车，我敢打赌他连隶定字是什么都不知道。”60;62; “陛下猜得没错，制台确实是没有亲自部署过这件事。但是，他在南京搞了个‘社会实验’，委托给钱谦益了。然后就成了这样。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下午会来向陛下解释。这都是实验的安排，后头会有一个反向的实验来平息争议。”60;62; “什么实验？”60;62; “名叫‘问卷调查’。”60;62; “这我知道，不就是采风嘛，采风能采出什么幺蛾子？”60;62; “问题在于出题人是钱谦益。他是研究金石学的，一说到采风他就想着往自己的课题上头靠，结果就靠出来这么一件事。这具体怎么个调查法，他下午会来通报给陛下。这件事虽然闹得不小，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我们把这种学术问题丢到议会去，议会里头就要吵翻天，到时候就没人在乎琉球和安南的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