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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两军碰了面。60;62; 北河军在争江北岸布阵，浩浩荡荡连营四十里。大军出营在岸北十里列阵，南岸的广南军也从堡垒中走出来集结，准备过河。60;62; 中军处，皇帝黎维佑的身后竖着一杆通天大旗——旗杆足有十几米高，上书“御驾亲征”四个大字，每个字都足有一个人大。60;62; 黎维佑颤颤巍巍地回头看了一眼，向一旁的郑柞问道：“爱卿啊，这个旗是不是太大了一点？”60;62; “一点都不大。若是不做怎么大，三军将士怎么能知道陛下您在什么位置呢？三军将士若是不知道陛下在哪，那他们还怎么听从号令？”60;62; “可是，这样不但是三军将士能看到，连敌人也看到了啊！这么大的旗立在我身后，万一敌人直冲过来怎么办？”60;62; “没关系，有御林军在，伤不到陛下一根汗毛。”60;62; “可他们要是拿大炮轰我怎么办！”60;62; “没关系，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哪是会被大炮打中的凡人？只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才会挨大炮子。陛下，安心吧。”60;62; 黎维佑有苦说不出，只能点头应声。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面旗大得离谱，旗的阴影把他整个人都给罩了进去，简直是明摆着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给敌人。60;62; 黎维佑转念一想——事若反常必有妖。他从没见过这面旗，这旗上的朱红油漆还没干，是临时做的。60;62; “莫非，这厮要害我？”60;62; 细细思来，恐怖至极。他发现了，这杆旗立在这里不为别的，就是要给广南国的红夷大炮指向，这是要把他当成靶子!60;62; 想到这里，黎维佑调转马头便要往回跑。然而左右近随却压根不打算跟着他走，他们直接拦住了黎维佑。60;62; “陛下要往何处去？”一个太监躬身问。60;62; “我...我尿急。”60;62; 那太监二话不说从马鞍上拿出来一个夜壶：“陛下请用。”60;62; “这大庭广众之下，朕贵为南帝，怎么能当众掏出...掏出那玩意儿来？”60;62; “人有三急。陛下若是不撤，那就是不急。”60;62; 说罢，那太监把夜壶收了回去，仍旧挂在马鞍旁：“陛下若是要用那就再说一声，奴才立马给陛下拿出来。”60;62; 黎维佑白了他一眼：“难道朕想去哪里，你这奴才都要管？朕就是不想打了，朕要回去。”60;62; “陛下。”那太监低着头说：“不是奴才要管，是西国公要管。你要不打，他不管饭。”60;62; “他不管你的饭关我何事？”60;62; “他说不定连陛下的饭也一并不管了。”60;62; “荒唐！他还敢断...”话音未落，他便泄了气：“他说不定还真敢。”60;62; “是吧。陛下自己也是清楚的。”60;62; “这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他扬鞭拍马，朝着一旁的郑柞走去——这一扭头他才发现，郑柞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十丈之外，离他远远的。60;62; “西公！”黎维佑上前喊了一声。60;62; 郑柞回头一看，吓得两腿一软：“陛下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陛下你应该在旗子下面待着。”60;62; “为何？你为何总是要让我站在大旗下面？”、60;62; “这样才能显得您英武啊。您是堂堂天子，自然要布下堂堂之阵，您就应该站在堂堂之阵的正中间。”60;62; “你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先前连营40里也就罢了，现在又...”60;62; “啊！陛下，你看南边！”郑柞朝南一指，“他们动了！他们开始渡河了。”60;62; 黎维佑向南一看——只见广南国的兵马排成队列，开始搭船渡河。河不宽，但河水湍急，寻常的木筏子是过不了江的。广南国派出了不少舢板来运兵，每艘舢板装着十个人往来穿行，往返运兵。60;62; 眼下，第一批舢板已经从南岸出发，开始向北渡河了。60;62; “不对啊，说好了有炮舰来掩护呢。”郑柞喃喃念道。60;62; “西公你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趁他们渡河的时候把他们打回去？”60;62; 郑柞回头望向黎维佑，正色道：“陛下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这样不知廉耻！”60;62; “哈？此话怎讲？”60;62; “我国是仁义之师！敌军现在正在渡河，我们的仁义之师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北朝既然和广南的叛贼联合起来讨伐我们，我们大南朝就更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周礼！我们要让他知道，大周正统在南天！来人呐！给我传令下去，一炮都不准开！”60;62; “疯了！你疯了吧！”黎维佑大呼道，“谁都不走！不准下令！都给我冲啊！快冲啊！”60;62; 他喊了几声，却没有一个人理他。该传令的传令，该干活的干活，好似这个皇帝不存在。60;62; “陛下。”郑柞望着他说：“您看，这不是我欺君，这是将士们都看不下去了。越是到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就越是要像个君子，要温良恭俭让，不能做不义之事。”60;62; “活见鬼了！平日里没见你温良恭俭让，现在打仗了你跟我念经？这是打仗！打仗！”60;62; “唉。”郑柞连连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60;62; 黎维佑被他气得差点没从马上栽倒下去。60;62; 他怒气冲冲地回头，拂袖而去。60;62; 过了一会，广南军慢慢渡了河。阮福濒亲自上岸，指挥队列背水列阵。60;62; 黎维佑本以为这时候该动手了。可他四下里张望，竟然没有一个人擅离队列，连冷枪冷炮都没人打。60;62; 他二话不说，又朝着郑柞飞奔过去。60;62; “西公！你为什么不打？敌人刚刚上岸，现在正是赶他们下河的最好时机啊！”60;62; “此言差矣。”郑柞摆手道：“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在考验我们的定力。敌人虽然渡河，但是没有排成队列。我军是仁义之师，怎么能乘人之危呢？怎么能攻击不成队列的敌人呢？”60;62; “你是西公啊！你不是宋公啊！你别送了！你这是要断送我们几万条人命啊！”60;62; 郑柞叹了一口气：“唉，陛下看来是真的不懂兵。陛下你看，对面在可是背水扎营啊！”60;62; “那又如何？”60;62; “兵法有云：哀兵必胜。韩信当年夜有背水一战，可见背水列阵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能让三军士气大涨。此诚不可与之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