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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银光闪闪铁人军朝岸上前进，靠近了一团金光闪闪的金军。像两只草履虫似的，两团罐头群在接近时分开了前缘，给朱由检和郑成功让开了路。60;62; 两个人在重重叠叠的铁罐头的包围下碰了面——60;62; “克里斯呢？她怎么没来？”60;62; “她在后头。”郑成功朝后指了指。60;62; “哪儿？”朱由检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铁人军立时和分浪似的让出了一条视线。60;62; 码头上，又是一群铁皮人在集结。他们穿着哥特式的铁皮板甲，虽然看着不够厚实但却更加闪亮。60;62; 三大团铁皮人凑到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径五十米的铁皮圈。60;62; “这就是日本？”克里斯蒂娜朝四周看了看，摇了摇头：“果然马可波罗都是骗人的。北京确实是有那么大，但日本哪有金屋顶。”60;62; “金屋顶？”郑成功指着江户城说道：“其实是有的，马可波罗应该是真的看到了。日本的重要建筑喜欢覆盖铜板瓦，在铜板瓦没有生锈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金灿灿。你要是昨天早上来，你大概就能看到江户天守金灿灿的屋顶了。”60;62; “啧，可惜了，那还是个不错的经典。我听讲京都还有金阁寺？”60;62; “那个和我先前说的不一样——这年头的金阁寺，只有第三次贴了金箔。而且因为足利家已经衰败了，金阁寺也变得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看的。”60;62; “那江户还有什么风景可看？”60;62; “江户这个大火是全球一绝，你在别处见不到这么大的火的。不过是季节限定哦，几年只能看一次。”60;62; “咳咳。”郑成功摇了摇头，“其实也挺可惜的。江户是个好玩的地方，就这么一把火烧成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原。”60;62; “复原？二三年吧。”朱由检指着大火冲天的江户说：“就这样，两三年我看都玄。现在我就指望尽量少死点人，能救一个是一个——行了，救人的事情有大船去，我们扎营就好，这是我们救人的酬劳。”60;62; 横须贺这边按部就班地驻扎，那边舰队已经开到了江户。60;62; 带队冲进火场的其实是林庆业，舰队则远远地停在离岸边五公里的位置。60;62; 船上坐镇的是甘辉，“保持离岸五公里”这是郑成功事先的交代。60;62; 虽然他们到时江户的火龙卷已经熄灭了，但火星依旧在往海上飘荡。60;62; 郑成功不想让自家的船太靠近火场，便让朝鲜水师充当渡船，在火场和战舰之间来回运人。60;62; 停在海面上待命的是一艘艨艟和四艘斗舰。它们在海面上首尾相接一字排开，船上的舢板也放了下来参与救人的活。60;62; 救援船队以龟船为首，迎着江户的大火便冲了上去。60;62; 此时的江户已经烧了一天一夜，火势不如先前那么猛烈，但依旧在四处蔓延。此时吹的是西北风，从岸上向海中吹，大火也在望海中蔓延。60;62; 依照“明历大火”的速度预估，江户至少要72小时才能全城过火。现在距离大火过去了36小时左右，火海的前端已经烧到了港区，离海边不远了。60;62; 所幸，江户是从江川入海口的盐碱滩涂上填起来的。靠海的港口由一个个高出水面的台地组成，江户川的河水在其中流动，形成了天然的防火带。60;62; 火灾的势头减弱后，这些河水起到了不错的阻燃效果。只要风不大，火苗几乎烧不过河。60;62; 但这只是暂时的。江户一整座城都是易燃物，全城就没什么是不能烧的。哪怕一个地方已经过了火，一段时间后也有可能死灰复燃，变成新的起火点。60;62; 除开已经彻底烧成灰的大奥之外，江户城中随处都可能发生次生火灾。60;62; 大火一浪接着一浪，被堵在港区的百姓根本就不敢动弹。十几万人挤在这个狭小的区域，连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60;62; 人群缓慢地朝着海边移动。在王师来之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艘船在救人。然而救人之后，这些船又得沿着海岸前行十几公里才能离开火场。这对被困的十几万人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60;62; 天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焦糊味，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恶臭。60;62; 恶臭飘进了人群之中，可他们却无暇顾及。这些人里头有前呼后拥的大商人，甚至还有不少武士老爷。但他们只要和自己的随从走散，就没人再把他们当做人上人一般对待，他们与江户城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民没有一点儿区别，只是个子略高罢了。人挤人，人踩人，这种时候个子略高些确实能帮他们看清路。60;62; 只是队伍离海边还有很远，而大火随时都会烧过来。最惶恐的并不是在最后的，而是被挤在人群最中间的。60;62; 就像抱团取暖的企鹅一样。人群的最中心无法散热，这里的温度在大火的作用下高达四十度。虽然已经是深秋，但依旧有人在人堆里头中暑——但他们绝不会死于中暑。一但倒下，他们就会被身后的人毫不留情地踩踏上去。这时候一个两个良心发现的人没法影响人群的动作，即使他们竭力呼喊也无法阻止后面的人往前推。即使他们避开了，后头的人也不知道要避开。60;62; 人群的最前方已经被推到了海边。他们就像被推下悬崖的旅鼠一样，被逼着跳海自杀。60;62; 直接坠入海中并非无所依靠。这些高出水面的台面用砖石修砌而成，有一个陡峭的斜面。虽然可以攀附其上，但越来越多的人从上头坠下来。壁面只能攀附一排人，其他人只能自寻生路。60;62; 坠入水中的人会竭尽一切抱住能抓到的东西。但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漂浮物早就有了归属，他们只能抱住最近的人——一个连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连到了最里层。60;62; 眼看连着的人越来越多，海面上竟然连起了一面人毯。大浪打来，海面起起伏伏，呛水声此起彼伏。他们绝望地看着上方——上方的人依旧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跳，甚至砸在人毯之上。而侥幸暂时安全的人，全然找不到获救的希望。60;62; 这简直是江户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