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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小爷，收好牌子。”那胖老头把牌子递了回去，接着说道：“老夫杨昆，福建人，巴城华商甲必丹，城中的弟兄们赏脸，唤我一声‘杨太哥’。不知钦差...”60;62; “在下孙和京，松江人，在国姓爷手下当个参军。”60;62; “松江人？令尊可是登莱巡抚孙公元化先生。？”60;62; “正是家父。”60;62; “诶呀！令尊在南洋可是鼎鼎大名啊。令尊当年带出来的那一批葡国佣兵，现在散居南洋各处。有的拿了朝廷的赏银落地安家，有的在巴城、吕宋当了寓公，还有不少入了各大船团，接着干原来的行当。”60;62; “还有这种事？我小时候跟着父亲还见过不少葡人，那时候我还没这桌角高。”60;62; “葡人...还挺讲义气。荷兰人也不错，荷兰人很守规矩。西班牙人来南洋就是为了插旗的，别的不管。来南洋之前我也只当这也洋人都只会骑在骆驼上头跳胡旋舞。来了以后，嘿~他们还挺有意思。”60;62; “听起来，杨太哥和荷兰人处得还不错？”60;62; “还行。方才我也说了，这些个荷兰人他们离不开我们。孙少爷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听见下头在开产业承包的竞标会？”60;62; “什么都承包，连海关都外包。”60;62; “海关？他们连这都往外卖？”60;62; “荷兰人是来做生意的，和葡萄牙西班牙都不一样。”60;62; “这倒是有意思了。有什么不一样的？”60;62; “目的。他们三拨来南洋的目的完全不一样。西班牙人，我方才说了，他们是来插旗的。他们西班牙的王旗插到世界各地，然后再地图上把全世界都涂成西班牙的颜色，对全世界派驻法官、传教士、政府官员、还有一大堆总督、军队、舰队，这是西班牙人的目的。葡萄牙人就没那么多事情，他们来南洋的目的是为了开辟航路，建立殖民地也是为了占据关键的通衢之地。比起到处杀人放火的西班牙舰队，葡萄牙的舰队是来做生意的。”60;62; “那他们做生意的目的是...就单为了传教。”60;62; “头一个目的就是传教。孙少爷你大概不知道，非洲有个叫刚果的国家，那个国家已经全盘接受葡萄牙的天主教了。葡萄牙就是这样，他们的生意是针对‘国家’。所以你看葡萄牙人特别热衷于和大明朝廷搞好关系，屡屡派遣传教士，卖枪卖炮，要什么给什么。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一定要传教，是他们更习惯和别的国家做生意，他们的贸易对象是一个‘政府’。换而言之，他们不会搭理我们这些商人，他们只和各地的君主接触。”60;62; “那荷兰人就是专门和商人接触？”60;62; “不不不。荷兰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钱，为了钱他们什么事情都办。葡萄牙是为了东方奇珍，为了外交关系，为了传教。西班牙式为了给地图填色。他们荷兰就只为了钱来，为了钱他们什么事情都办——就连殖民地的首都，他们都可以和我们华人共治。少爷您可知道下头是怎么个招标法？”60;62; “喊价是吧？我看下头几十万几十万地喊。这里的生意做得这么大？”60;62; “没那么大。这‘几十万’是巴城的货币，不是大明那边的一两银。”60;62; 60;62; “巴城的货币？”60;62; “对，他们承包给华人的铸币厂铸造出来的货币，半银半铜。我们讲习惯了，说‘一两’，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两，六七钱而已。”60;62; “他们连铸币权都往外承包？”60;62; “海关都承包出去了，铸币有什么不好承包的？还有赌博、布袋戏、制糖业等等等，荷兰人把这些全都给承包出去了。”60;62; “那个布袋戏，大概要多少钱？”60;62; “我在下头开价六万‘两’，估计八万两左右能成交，不会有人和我抢这个价。”60;62; “一个布袋戏都要卖这么贵？杨太哥你一年能收上来这么多税？”60;62; “收不上来的，我还得往里头贴钱。”60;62; “那你为何要竞标这一项？”60;62; “因为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荷兰人自己压根就不想分精力去处理巴城的行政问题，所以他们把行政职权统统承包出去了。这布袋戏一项，虽然看起来只是对布袋戏收税，实际上还有对全程戏院的管理权。”60;62; “所以...这其实是在卖官鬻爵?”60;62; “嗯对，其实就是在卖官。像制糖业的包税，其实也不是为了税款的利润，而是明年一年对制糖业的管理。海关也是一样，铸币权也是一样。”60;62; “荷兰人竟然连这个都往外卖？”60;62; “只要能赚钱，这群荷兰人什么东西都敢卖，连自家老娘都卖？”60;62; “卖老娘？这算个什么说法？”60;62; “孙少爷是信洋教的吧？”60;62; “现在不信了，一群不忠不孝的神仙，不信也罢。”60;62; “少爷不信就好，那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生气——早些年日本锁国的时候，日本王让荷兰人踏圣母像，不踩就统统滚蛋。圣母啊！那可是天父之妻，天兄之妈，荷兰人说踩就踩，一点都不含糊，把日本人都给惊呆了！孙少爷，洋教也有十八层地狱是吧？”60;62; “嗯...九层地狱加九层炼狱，二九一十八，确实是十八层。”60;62; “这些荷兰人要下第几层？”60;62; “这...从杨太哥刚才说的那一段来看，这群荷兰人怕是得十八层地狱统统走一遭才能上天堂。这群人都是些恶人？”60;62; “对本地的土人来说，确实算是恶人吧。荷兰人没有向西班牙人似的往他们头上加镣铐，只是还让他们背了一辈子都还不起的高利贷。但对于我们这些华商来说，荷兰人到确实是非常讲诚信的生意伙伴，他们比不讲规矩的西班牙人好太多了。”60;62; 60;62; “我听说万历年西班牙人还有屠杀华侨的事情？”60;62; 60;62; “是啊，当时我们都吓死了，也就是十年前的事情。荷兰人连夜把我们叫去开会，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说什么‘伊比利亚的大猪蹄子’，让我们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撤资。我们一撤资，巴达维亚的殖民政府就要垮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