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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今日我能当这引水的夜叉。明日若是我成了陈塘关的李靖，他们要我交出哪咤，你说我是交还是不交？”60;62; “这...”60;62; “我要是交了，就是丧子之痛。我要是不交，陈塘关百姓尽数要喂鱼鳖！今日里龙王冲孔家，我是龙王的人。明日里龙王冲东林党，我不就成了李靖了？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人诚不欺我也！”60;62; “老爷...”60;62; “什么？”60;62; “我觉得...你不止有可能是李靖，你还有可能是那个哪吒。”60;62; “...”钱谦益低头不语。60;62; “老爷。”60;62; “...”他依旧不为所动。60;62; “老爷你说话啊？”60;62; “说什么？”钱谦益抬头望向了柳如是，须臾之间似乎老了十岁。60;62; “答应妾身，千万别去招惹龙王！千万千万别去！咱们还有孩儿，千万别去龙王那里闹海啊！”说罢，柳如是把钱谦益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60;62;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60;62; “老爷！你是阁老啊！”60;62; “阁老？孔胤植还是衍圣公呢。阁老流水似的换，六个人里头只有俩人坐在朝堂上。风摆荷叶南北晃,雨打浮萍任西东。悠悠之口下，我钱谦益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连屹立千年的中流砥柱都能给洪水冲垮，更何况一浮萍？”60;62; “那老爷你为何要去招惹他们？”60;62;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可知道我为何带人去抄孔胤植的宅子？”60;62; “因为卖债券？”60;62; “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老家有多少田亩，这个你知道吧？”60;62; “贫妾自然是晓得，平日里都是贫妾帮老爷打理家产来着。”60;62; “那你可知道我们家的家产是从哪里来的？”60;62; “放贷，田租。”60;62; “对，就这两样。可放贷超过了户部的定额利率，而田租...我们瞒报了多少？我们有多少田亩不交税？我们家的家产里头又有多少是从这里头来的？”60;62; “这...”60;62; “你都清楚吧？”60;62; “清楚。”60;62; “你都清楚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60;62; “因为这是惯例啊。”60;62; “对，这是惯例。我们家这种情况和整个江南比起来，九牛一毫而已。每年光是田税的短缺盈千累万，诺大个朝廷就收上来五百万两田税，我自己看着都汗颜！”60;62; “朝廷莫非要追查此事？”60;62;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别的不灵，耳朵特别亮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马就能听见。我这大半年是不是跟你提过国子监的监生陡然增多了？”60;62; “是有这回事。婺源那边选了不少贡生，各地也有大批的贡生进来，国子监现在有两三千人了吧？”60;62; “两三千？去年这时候一千三百多人，现在是八千三百多人，而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洪武年国子监极盛的时候有九千人，但我觉得按照现在这个势头，就算涨到一万九千都停不下来。朝廷从各地的县学大批拔贡，各地的教员也都汇聚到国子监来，有的地方甚至先生学生一起来，我这国子监都快要装不下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60;62; “这个...贫妾不知。”60;62; “我一开始还以为朝廷要从这些学生里头招兵，因为按照吴王的意思，他爱招良家子，而且他的兵伤亡小，粮饷足，招些投笔从戎的秀才也能招到大几千。后来我才发现，他确实要招兵。”60;62; “招了？我怎么不知道，报纸上没写啊。”60;62; “他招的不是拿枪杆子的兵，是拿笔杆子的兵。黄册...我最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知不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清查黄册！”60;62; “清查黄册？他们如何查的？黄册不是早就废掉了吗？”60;62; “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查的，我还以为他们是要好好修这一期的黄册。我后来才发现，这些个太学生竟然在拿《赋役全书》清查黄册。而且——最让我怕的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60;62; “不知道...”60;62; “赋役全书，南京是没有副本的。”60;62; “在北京？”60;62; “对，黄册收藏在玄武湖的黄册库，但赋役全书是在北京修的，全都在北京。跑出来的时候我们哪有空带这些玩意儿出来？现在《赋役全书》除了当地留存了一份，就只有北京的书库里头有。”60;62; “南直隶的呢？”60;62; “南直隶的早让我藏起来了，可北京还有一份，在鞑子手里——那些我可藏不着。我本来想试着搜集一下整个南直隶的《赋役全书》然后集中看管，但不曾想他们竟然快我一步。”60;62; “没了？”60;62; “不，大部分还在，但是只要是吴王走过的地方，当地的书册不管是赋役全书还是青册白册都被搜刮一空。最让我惊骇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账要是查出来，两边都是不死不休，你说我怕不怕？而且，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南京城外，我压根就不知道。”60;62; “那你最后又是怎么知道的？”60;62; “怎么看到的？我找了个四川人当通译才晓得。我发现国子监在对照《赋役全书》修订四川的黄册，连修订黄册的人都是四川来的监生，带头的还是秦太保的孙子。那伙四川人每天‘脑阔疼’‘嚯冰阔落’‘手爪爪疼’‘巴巴掌痒’，不找通译哪个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呦。册那，小册佬欺负到你家阿公上来了。”60;62; “唉...所以你才拿衍圣公孔胤植开刀？”60;62; “是的呦...我这也是没办法。我得弄些血腥来，让龙先吃饱，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前些日子我就提请了内阁，让孔阁老答应让朝廷监管债卷市场，然后把那伙太学生的精力抽调到算账上头。这能拖一会是一会，拖得越久我们的法子就越多。”60;62; “朝廷若是想查，总有一天会开始查。”60;62; “风波水火，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吴王喜欢说什么来着？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看来若是想和龙角力，我们也得驯一条龙。”60;62; “驯龙？你有饵料吗？”60;62; “我没有，但别人有。”60;62; “你早就准备好了？”60;62; “我总得给自己准备些后路，而且有人正等着翻盘呢。”60;62; “我猜猜...福王？”60;62; “聪明。福王，潞王，福禄双全，大吉大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