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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泡出来的茶”，是郑福住每日里都和他们说的东西。不但他说，连织田长益在开茶会的时候也在可劲地吹牛。但绝大多数日本人根本就没喝过泡出来的茶，因为他们的茶是专门的培育用来做抹茶的茶叶，而且杀青并不是炒制而是直接蒸。60;62; 这种蒸青绿茶泡起来的味道非常微妙，味道不像是茶叶，倒像是青草海带汤...60;62; 炒青的技术在明初才发展完善，而明初的时候日本人的茶文化早就定型了，没跟上改革的节奏，便一直没喝上现代的炒青绿茶。60;62; 不过，这绿茶的香味和日本人平时喝的抹茶完全是两回事。大友和很多日本人一样，闻到这味道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这是茶香，而是药香...60;62; 他微微一皱眉，在脑子里思索这味道到底像什么，但除了药以外他想不出别的东西。60;62; 茶端了上来，茶汤色泽橙黄清亮，像琥珀一般通透。60;62; “这是茶？”60;62; “是茶。”60;62; “哦...”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总觉得茶该是像粥一样浓稠，还得起泡。眼前这碗茶汤的色泽和黄酒一模一样，他压根不觉得这个像茶。60;62; 茶汤端到了他眼前，茶杯就一丢丢大，像半截鸡蛋壳——他昨天喝茶可是用香炉喝的。60;62; 左看右看，眼前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别扭。60;62; 郑福住从一旁的侍从手里接过茶杯，举着茶杯对岛津光久敬了一杯。岛津光久抿了一口，咂了咂嘴。60;62; “怎么样，好喝吗？”60;62; 他皱着眉，又咂了咂嘴。60;62; “啊？不好喝？”60;62; “没有没有，非常好喝。这茶口感细密粘糯，入口柔一线喉。”话虽这么说，他实在是找不到词来形容这种“不是”茶的茶，只好按照夸抹茶的方法来夸。60;62; 甘甜，这是他第一口品尝到地味道。还有一股子...一股子药味，味道虽然还不错，但喝起来总觉得非常别扭，像是在喝“花露水”。60;62; 虽说称不上难喝，但他完全不觉得这种好喝。不过，全江户喝了都说好，他怎么能说不好？60;62; 装模作样地又喝了一小口，他点了点头：“嗯，正宗。”60;62; 他还想找个别的词来夸一夸，显得自己“有品位”，外头突然传来了甲片碰撞的声音。60;62;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忽然间便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旗本武士冲了进来。60;62; “岛津大人。”那德川家的旗本对着岛津光久鞠了一躬，又对着郑福住鞠了一躬：“郑大人。”60;62; “你们想干什么？我买瓷器你们也要管？”60;62; “岛津大人，我们是来找郑大人啊。”说罢，他走到郑福住面前掏出了一张签了松平信纲画押的信。60;62; “郑大人，对不住了。按照松平伊豆守信纲大人的命令，我们现在正式地通知你——《异国船打退令》，你需要在三天内离开日本。”60;62; “异国？我是异国？！我可是天朝人！”60;62; “根据最新的解释，非日本即位异国。不止明国，朝鲜和荷兰也将一并被’请‘离日本。本来应该对你们予以驱离，但事先解释不周是我们的过失。”说罢，他鞠躬道歉：“现在幕府郑重向各位解释，‘异国’的范围也包括你们。因为过失在我们，幕府并不会强制驱离各位。为了大家面上好看，还请郑先生自行离开，将军会亲自来送各位。”60;62; “这就完了？”60;62; “完了。您看，正保三年十月十八日，就是今天发的。上头还有幕府大老松平信纲大人的画押，是特地给您开的。”60;62; “大老？你们什么时候设定大老了？不是五老中吗？”60;62; “今早伊豆守大人刚刚升为大老。”60;62; “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在动员？”60;62; “绝无此事，绝没有动员这回事。”60;62; “都设大老了还说没有？行，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问你，要是我不走呢？”60;62; “请大人不要让我们为难！”那旗本一招手，一众人都对他微微鞠躬，又直起了身子。60;62; “看来我是非走不可了...三天？亏你们想得出来，我的东西可不是几船就能带走的，至少三个月才能撤光。”60;62; “对不住了郑大人，上头就只给了您三天。您要是搬不完，我们帮您搬。”60;62; “喂喂喂，诸位，你们别忘了——压根就不是我不想走，我可是你们的人质啊！是我老爹把我放在日本当人质的。天底下哪有赶走人质这种事情？！”60;62; “这是释放令，还请大人速速离开。”那旗本又掏出了一张纸，同样也是松平信纲几十分钟前签发的，墨水味还在上头呢。60;62; “你们准备得还挺周全...”60;62; “伊豆守大人办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60;62; “我今天头有点...”60;62; “您要是身体不好不能搬运的话，可以全部交给我们来办，我们免费帮您装船。”60;62; “我还要采购补给呢。”60;62; “补给也不用采购，全部准备好了。”60;62; “这段时间的风向有点...”60;62; “现在风向没问题，你们不用怕发生海难，可以借道朝鲜回国。”60;62; “朝鲜现在...”60;62; “朝鲜投降满洲了我们知道，我们给你们准备了幕府的旗帜，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扮作日本使者一路开回去，满洲人不会拦截你们。”60;62; “...”60;62; “我还有一批货没有...”60;62; “车在外头，我们代为配送。您还有什么要求没有？”60;62; “你要我说什么好？行，那我收拾收拾。三天内是吧?三天后的下午我们走。把旗帜借我们用一下，我们借道朝鲜回国——说是母国，我被你们扣这么多年压根没回去过！你们不打算...”60;62; “赔偿金。”那旗本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袋子递到了郑福住手里。他摸了摸，里头八块小判，也就是八两幕府铸造的标准流通金币。60;62; “还行。”郑福住正准备把那金子收起来，口袋在半空晃了晃，里头的小判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地声响——郑福住立时便停了下来。60;62; “不对，声音不对。”他打开那袋子，把小判拿在手里用指甲扣了一下：“喂，这什么小判？假的吧！怎么这么硬？你们怕不是往里头掺了五成的铜！”60;62; “你们把市面上的金银都搜刮走了,我们有什么办法？这是幕府早就准备好的新制小判，里头确实掺了一点铜，用来补充缺失的货币。大人你就将就着收下吧，怎么着也有五两金不是？”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