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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要那么容易就不会这么出名了——人家宁国府凭什么要帮你查案？查案也要钱，人家推官也忙得很。本府都管不过来，来帮你徽州府查案是看在同位南直隶属下邻府的兄弟情份。那推官根本就不管知县又没有徇私枉法，也不管寺庙里头又没有白莲邪教，他就光处理祖坟这一件事。结果是就是责令诸事恢复原状，和了一滩稀泥，然后便直接走人了。”60;62; “那不还得接着吵？”60;62; “肯定要接着吵啊。再往后直接就闹出人命来了——突然有一天，杨干院的庙会上爆发斗殴，杨干院和罗家同时上诉，都说对方殴死自家人。这回杨干院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应天巡抚那里，应天巡抚把皮球又踢回徽州府。本来觉得这次稳了，毕竟徽州府还是杨干院的主场，结果罗家又去找了先前的南直隶巡按，这次没说别的，直接让巡按把案子发回徽州府。这下好了，巡抚巡按两座大山一齐压下来，两边都是顶头上司徽州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便把两家事主和证人叫来对簿公堂。”60;62; “然后呢？哪个是真的？”60;62; “罗家早就派人去盯梢，当庭就揭发出杨干院的证人全都收了庙里的贿赂。本来这件事就能结案，结果罗家的证人——庙里的两个小和尚突然暴毙，这案子一时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两边的证人都出了问题，都没法证明自己的论点。就这个时候，杨干院的证人不只是为了自保还是受了挑唆，反咬罗家一口，税金银是罗家给的，要的就是在法庭上装作做伪证的样子。罗家大怒，又是一纸诉状告到知府那里——连带着之前祖坟的事情，一共五个案子！五张诉状同时摆到了知府的面前，弄得知府头都大了。”60;62; “我的老天...”60;62; “这还没完，徽州府发现问题很棘手，就派人去宁国府调上次查案的档案,结果杨干院贿赂了跑腿查档的捕快，在档案里做了手脚——结果又被罗家发现了，罗家又是一纸诉状告了上去，五件变六件。巧了，杨干院一个小和尚气不过罗家，往罗家祖坟泼大粪，结果又又给罗家人逮到了，把那小和尚一顿痛打，竟把小和尚打死了，杨干院又又告了上去，六件变七件。”60;62; “不行了...我头晕...哪些案子来着？”这一环套着一环，和套娃似的，弄得他云里雾里。60;62; “制台你头晕，你想想那徽州知府。啧，他也头晕啊。七件案子摆在他桌面上——罗家祖坟案、罗家诉杨干院殴死罗家人案，杨干院诉罗家殴死僧人案、杨干院‘诉罗家伪证案’、罗家‘反诉诉罗家伪证案’、罗家再诉杨干院伪证案、杨干院再诉罗家殴死僧人案。七份卷宗摞成山，他怕是愁得头都要白了。”60;62; “我滴妈耶...那徽州知府怎么处理的？”60;62; “徽州知府...我觉得他估计是觉得没法处理吧。于是就又按照旧例，直接一脚把皮球提到了隔壁宣州府，宣州府还是一样派人来擦屁股。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宣州府派了休宁县和黟县两县的知县亲自来办案。不过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宣州府的人草草地就把案子结了，结论是：所有的死人都是病死的，祖坟物归原主，两边各打八十大板，结案。”孔阁老一拍桌，一摊手。60;62; “这就结了？”60;62; “对，这就结了。”60;62; “那些人呢？那个收了贿赂的捕快呢？还有那些打死的人呢？”60;62; “统统结了，结得一干二净。”60;62; “为什么？”60;62; “因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影响太大了，也太坏了。两个府三个知县，连带着应天巡抚和南直隶巡按都给卷了进去。这时候宣州府想的不是查明真相，而是尽快息事宁人，把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上。南直隶忙啊，忙得要死，三个知县两个知府两个省级高官围着一个案子转了这么久，还要不要办公了？所以宣州府的知县直接快刀斩乱麻，把问题全都给斩了，两边一起打，然后日夜兼程回去上班。”60;62; “我猜事情还没完？”60;62; “对，还没完，后面还颠过来倒过去翻了三回，两家花了上万两银子，但这事就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每个结果，每次都是各打八十大板就结案。”60;62; “那这不就成了悬案了？”60;62; “没有。罗家直接豁出去了，跑到北京去告京状——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了吧？徽州的状子，全都是这种盘丝洞一样乌七八糟的无头案，压根就没法结，我们不花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查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查不清他们是怎么斗法的。你知道这个案子怎么结的吗？因为当朝的是嘉靖皇帝，世庙老爷拿了状子一看——罗家，大孝啊！大孝啊！据说连赞了三声，然后发了封不痛不痒的圣旨回去，责成徽州隔壁的宣州府好好查案，一定要查明‘真相’。世庙老爷的话谁敢不听？宣州府跟打了鸡血一样连轴转，把案子给查出来了，你猜怎么着？”60;62; “嗯嗯，怎么了？”说到这里，朱聿键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他也没听过这般离奇的事情。60;62; “结果是：杨干院的死的人全是假的，都是几十年前就死了，他们挂着僧人的名字吃空饷。那泼粪的小和尚也没死，就是跑了。只有罗家的人是真的被打死了。”60;62; “那最后怎么处置的？”60;62; 孔阁老无奈地摊了摊手：“罗家打九十大板，杨干院的僧官打八十大板。官司打了八年，两边都是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了，也都挺有钱，就都出了米吧板子给免了。另外还宣判罗家祖坟归原处，永不许乱动。原来霸占罗家祖坟处修的殿宇全部拆掉，改成祭祀罗氏先祖的老丈人南宋丞相程元凤，毕竟当初是程丞相把杨干院迁到徽州来的。”60;62; “那这不又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