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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茶会按照既定的时间在有乐斋的宅邸里开始。60;62; 有乐斋身为茶道名人，又是织田家的人，他的茶友中并没有等闲之辈。60;62; 和憋在家里泡茶的细川三斋流不同，有乐斋的茶是泡给人家喝的，而且他走的是高端路线。就算是武者，家格不高的也很少能成为他的座上宾。能被他邀请来的，都不是些等闲之辈，不是一方大名也是某大藩的藩士，又或是能开宗立派的某流派剑客。60;62; 他们都是为了参加有乐斋的茶会而来。战国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年头习武已经成了守旧的表现，习文才是武士们被幕府所期望进行的修行。60;62; 读一读四书五经，多看些书，学学诗词歌赋，感受一下风雅，这才是武士们应该做的事情。在风雅之事，茶道算是其中的最受欢迎的一项——上一个最受欢迎的雅事是众道。60;62; 也就只有喝茶，才能把这些“武士老爷”请到同一个屋檐下面，向他们推销“唐物”。60;62; 为了推销这些来自大明的精美工艺品，郑福住已经派人把有乐斋的宅邸给好好收拾了一遍。60;62; 日本这边的生意是郑芝龙的给自己留的后路，因此郑家在日本有相当雄厚的财力。作为郑家的次子，郑成功的胞弟，他在江户每日里过着堪比十万石大名的生活，吃喝都是从本土运来，还有人特地去福建给他采购茶叶，但耗费的钱财对郑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真正花钱的地方，是替郑家在日本招兵买马，购置军需品。60;62; 除了大明以外，在整个东亚只有日本可以提供品质优良的军火——当然，大炮是买不到的。幕府倒是有炮，不过也就是些岸防炮，在“旗本八万陪”中大炮的装备量非常少，毕竟大炮可没法用锻造的方式制造出来。60;62; 为了让来访的宾客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字面意义上的，郑福住花了些银两，给有乐斋这里添置了些东西。60;62; 七月底八月初，正是溽热的时候，屋子还得摆上热茶。要是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何能安心品茶，如何能安心剁手呢？60;62; 于是乎，准备招待客人的正厅里头便被摆上了八个冰箱。60;62; 和大明用的款式一样，这冰箱是一个半人高的，用黄花梨木做成的箱子。60;62; 冰箱朝上开口，盖了一个对开的盖子，里头盛着满满一箱的冰。为了防止冰水腐蚀木料，冰和木料只见还有一层锡壳。60;62; 60;62; 白色的霜气从满满一大箱的冰块中冒出来，让每个进入这间屋子的人都能骤然感觉到凉爽。60;62; 60;62; 像这样的冰箱，在北京的宫里头一般要在皇上身边摆上几十个，弄得有些年纪大的阁老们议事的时候还得披着毯子抗寒。60;62; 这里虽然只有八个，没法让人觉得冷，但“凉”是足够了。60;62; 除此之外，在这屋子各处还都挂上了“大明皇家对外贸易公司”的旗帜。60;62; 由于是在日本，旗子也入乡随俗地做成常见的方形长旗，从上到下依次写了“大明皇家对外贸易公司”十个大字。在八个字的上方，还绘制了一个特制的商标——60;62; “永乐通宝”60;62; 60;62; 早南洋的时候，朱由检就和郑成功一起选定了这个标志作为“大明皇家对外贸易公司”的商标。这个标志的意思非常简洁明了——一句话：“我，大明，打钱！”60;62; 这东西日本人看着眼熟，东南亚人看着也特别眼熟。60;62; 永乐通宝，顾名思义是永乐年铸造的铜钱。可是这玩意在国内基本见不到，但在东方世界的其他国家里却是最上乘的硬通货。60;62; 这些刻着“永乐通宝”四字的铜币的大明特地为朝贡贸易所铸造的“外贸钱”，这些钱用料厚道，做工扎实，刻纹精美，堪称质量上乘。这些永乐通宝不但远远比他们自铸的铜钱精致，而且产量巨大，每次朝贡贸易大明都拿这永乐通宝来“赏赐”他们。60;62; 由于大明对外输出了堪称天量大数的永乐通宝，这种优质的铜钱很快横扫了整个朝贡世界的市场。一些东南亚的遗迹中出土了数万枚铜钱，其中有98%都是永乐通宝。60;62; 在日本，永乐通宝远比他们自铸的铜钱拿得出手，甚至京都某些周边富庶地区的大名开始采用“永高制”，直接把永乐通宝当作计量单位来衡量本国的产出——换句话说，他们的GDP是以永乐通宝为单位来结算的。60;62; 但很少外国人注意到一件事：为什么大明总是拿永乐通宝出来呢？明明永乐年都过去几百年了，为什么他们收到的依旧是崭新的永乐通宝，和自家已经流通了几百年的永乐通宝一丁点区别都没有。60;62;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俩老头老太跳舞的这广告二十多年都没变过，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品牌效应。60;62; 机智的大明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自郑和下西洋以来将近二百五十年了，大明的外贸钱自使至终就是永乐通宝，就算是崇祯年都铸这玩意，很少用其他的东西来付账。60;62; 被“永乐通宝”四个字“洗脑”了二百多年，他们已经对这四个字产生了固有的观念，觉得好钱就该长这模样。60;62; 于是乎，大明就在无形中收了整个东亚的铸币税——一枚永乐通宝标注三钱的面额，但其实算上原料和人工并不到三钱。若是只要花二钱的话，那多出来的一钱便是铸币税。大明用花二钱铸出来的铜钱办了三钱铜钱才能办到的事，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60;62; 这偏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为永乐通宝是硬通货，在整个朝贡世界都能当作优等的好钱来用，而他们自己铸的钱反倒成了劣钱。看上去好像是吃了亏，但把这些永乐通宝运回国反倒是大赚特赚。因为一枚三钱的永乐通宝和他们本地的铜钱一起流通，甚至能当四钱甚至五钱来用。60;62; 饶是经过了两层剥削，永乐通宝的过硬的品质依旧使它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