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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几条舢板靠近了特皮克附近的浅滩。疯马和一些早就在岸上等着的阿兹特克人亮起了火把，指引着舢板避开浅滩上的礁石，让舢板得以安全靠岸。60;62; 四十二名人分乘四条舢板，他们全身都包在黑衣之中，就连脸上也涂了黑色的油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有在海边才能借着月光的反射勉强辨认出他们的眼白，除此之外他们的伪装几乎毫无破绽。60;62; 领头的一人负手跨立在船头，腰间悬着一把绣春刀，斜跨在胸口的皮带上插了四把打开保险的簧轮火枪。60;62; 身后的其他人都和他一样的打扮，只是背上都背着短刀、劲弩和钩爪，还有几人身后背着大号的长管火枪，这些火枪和靖海军装备的火枪大相径庭。这些枪比猴铳短，又比笨重的西班牙火绳枪细长一些。枪身上有繁复的缠枝花纹和鸢尾花纹章，看似不像出自大明工匠的手笔。60;62; 枪支的燧发枪机构经过简易的改装。仿照猴铳，枪机上用作引火的火镰尾部加装了一个有弹性的簧片，这样击锤上的燧石便能先行蓄力，再划过火镰，让枪的可靠性大幅提升。但猴铳的保险机构却没有加装到这款枪上。60;62; 这把枪和猴铳最大的不同就是装载了准星和照门，枪口内部也隐隐有螺旋状的纹路。每名背着这把枪的黑衣人身旁都跟着一名助手，他腰间悬着一柄小锤，脖子上挂着一柄单筒望远镜。60;62; 舢板冲上了沙滩，早已准备好的阿兹特克人抬起了舢板，藏进了附近的丛林中。领头的黑衣人走向了疯马，其余人下船后便排成两列横队，肃立不动。60;62; 疯马迎向了领头的黑衣人“邵镇抚...哦对，您加官锦衣卫指挥使了。邵指挥，城里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西班牙鬼子兵大概有两千人，守夜的有三百人。其中守卫城墙的有一百五十三人，他们会定期在城墙上巡逻。按照欧式计时法，他们会在半小时后换班，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攀上这面靠北的城墙。通向墨西哥的东门是把守最严密的地方，那里有人站岗，还有两个暗哨。详细的情况的都在这张地图上，你们先看看。”60;62; 邵纲点了点头，接过了地图，铺在地上。陆炳把手中的火把压低了些，好让他师父能够看个仔细。60;62; “陛下和舰队能按时到吗？”60;62; 邵纲盯着地图，头也不抬地答道：“放心，他们已经在地平线外下锚，黎明时分便会大举开进。疯马啊，城里的阿兹特克人准备得如何？”60;62; “五百三十四人，都是雄鹰战团的老兵。他们白天的时候就分成数十组潜伏在当地老乡的家中，任务的内容都已经告知他们。只要听见外面有动静，他们就会从屋里杀出来。阿兹特克人的獍虎战团共计两千三百二十九人也已经在城外待命。”60;62; “这样便好。”他举起右手向后招了招，四十名锦衣卫随即围了上来。几十人秩序井然地围在地图四周，邵纲半蹲在他们地图前，用一支炭笔在地图上作着标示。60;62; 半晌，战术已经布置好，邵纲站起身把地图折了几下，塞进了怀里。60;62;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镶嵌了掐丝金银的怀表，有六名锦衣卫也掏出了同款的怀表。“诸位，现在是西洋计时三点五十四分整，都把自己的表对一下。扭发条的时候慢慢扭，别扭坏了，这玩意金贵得很，一只怀表能顶我一年的俸禄，你们这些穷小子不知道哪辈子才能买得起。”锦衣卫们不约而同地嘴角上扬，面罩微微颤动了几下。60;62; “都对好了？嗯，把怀表都贴在左胸，说不定能帮你们挡一发枪子儿。陛下的舰队会在六点左右开进，我们的清障工作也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我再强调一次，狙击组在五点整的时候向着东门齐射，务必要做到分秒不差，尽数命中，在同一时间把钉子都给我拔掉。都听明白没有？”60;62; “明白。”四十人齐声低喝道。60;62; “嗯，从此刻开始，所有命令通过手势传达。”说着，邵纲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竹片，塞入口中用牙咬紧，其余锦衣卫也依样照搬。60;62; 邵纲微微颔首，看向了夜色中的特皮克城。60;62; 五分钟后，四十二道黑影从城下的树丛里窜出。60;62; 邵纲对城头略作观察，向后比了个竖起拇指的手势。60;62; 五名身负钩爪的锦衣卫飞身上前，他们取出背后的十字钩爪抡成了圆环，用力抛出。钩爪高抛入空中，落到了八米高的城墙上，勾住了城垛。那几名锦衣卫用力拉了拉，钩爪锚定得纹丝不动。60;62; 他们向后竖起一根向上的食指，示意了一下，随后抓住绳索踩着略微内倾的墙面攀了上去。他们鞋子上加装了特质的钢钉，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如履平地。瞬息之间，他们便攀上了城头，用手扶住了钩爪。其余锦衣卫见状也依次借着绳索攀上了墙。60;62; 四十人在狭窄的城墙顶端分成了两组，俯身前行。一路十人，由陆炳带队，就近取东北方的角楼。其余三十人由邵纲亲自带队，绕着城墙兜一个大圈，清扫掉沿途的西班牙士兵，并占据东南侧的角楼。60;62; 按照计划，两座角楼上的狙击手会在五点零分零秒之时向东门的守军齐射。60;62; 邵纲看了看怀表，距离五点还有四十七分钟，时候不早了。60;62; 三十一人压低了身子，借着城垛的掩护前进。60;62; 走了百来米，一阵异样的响动传来，邵纲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他将耳朵贴到地面上，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60;62; 四名前来换班的西班牙士兵打着油灯在阶梯上前进着。下半夜来换班让他们提不起劲，他们半睁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借此来提振精神。60;62; “阿方索，你注意到没有，城里突然来了些奇怪的印第安人？”60;62; “奇怪？这满城有几个印第安人不奇怪？要是真看到几个正常打扮的，八成就是想混进来造反的。”60;62; “哦啊...”他打了个哈欠“或许吧。反正抓人不归我们抓，回去以后要好好休息一下。”60;62; 哈欠具有魔法一般的传染效果，四个人此起彼伏地打着哈欠登上了城墙。60;62; 霎时间，两道流光挥过，打头的两人被反手握持的绣春刀切开了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二人便脱了力，目光涣散着向后倒去。几双手突然伸出，抓住了他们的脚踝往里一拖，把他们拽上了城墙，防止他们滚落城头。60;62; 后方两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正要叫喊示警，城垛后站起两名手持劲弩的黑衣人。60;62; 扳机扣动，连着锁链的纯钢弩箭带着轰鸣声破空而出，带着巨大的动能直接贯穿了二人的咽喉。他们的下颌无力地开合着，几口鲜血从口腔中咳出，发出了窒息一般的无力低吟。60;62; 两名持弩的锦衣卫随即抓住锁链，勾着二人的脖子把他们拖了上来，防止他们顺着楼梯滚下去。绣春刀穿膛，结果了尚在喘息的四人，他们无助的挥舞了几次手脚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几名力大的锦衣卫扛着他们的尸体，把他们向着城墙外侧抛了下去。60;62; 行云流水般解决了四人，邵纲带着锦衣卫继续前进。60;62; 再往前走便是城墙拐弯处的角楼，隐约可以看见三米高的城楼上有两个身影斜靠在城垛上。60;62; 邵纲上前试着推开角楼的门，只可惜门从里面上了锁。60;62; 他招了招手，两名身负短刀的锦衣卫走上前来，将身后的奇形短刀解下。60;62; 这短刀非常奇怪，其造型类似倭刀，但刀身不长，刀背却厚实得不成比例。短刀的刀身未开锋，即使是用手握也不会被划破。这些刀在整个大明都是稀罕货——这并不是出自汉人之手，而是出自倭人之手，这便是传说中忍者所用的“忍刀”。其实这些刀并不是来自锦衣卫，而是借调自东厂。当年的东厂在朝鲜设置了诸多缉事处，专司反间谍作战，其主要对手便是渗透进朝鲜的日本忍者。60;62; 这些刀的刀柄上印着三叶葵纹，似乎是出自德川家所属的伊贺忍者之手——或许是透波、山潜、乡淡、甲贺忍之流要嫁祸伊贺忍也说不定。不过大明对那些“县长”之间狗屁倒灶事情并不感兴趣，只要敢来就照单全收。60;62; 虽然这些忍刀出自倭人之手，但南镇抚司并不在乎这些。承担了锦衣卫军事职能的他们也负责开发一些兵器。只要对行动有益，他们自然是不会排斥这些来自异邦的奇门兵器，甚至专程托人去法国购置了一种奇异的火枪，并对其加以改造——这些火枪现在就在背在几名锦衣卫的身上。60;62; 两名手持忍刀的锦衣卫用手指试探着墙缝，他们找准了宽一些的石头缝隙，将忍刀捅入其中，只留下刀柄在外。60;62; 他们踩着刀柄攀上了三米高的城楼，微微探出半个头。两名西班牙士兵都在倚靠在东方的墙上，他们半睁着眼，看着月光下的海景。60;62; 见状，锦衣卫拿起忍刀的刀鞘，将刀鞘末端的卡扣解开，将刀鞘末端取了下来，整个刀鞘变成了一根空心的管子。他们又从腰间的包里取出吹箭，塞进了刀鞘中。60;62; 二人对准刀鞘的另一端鼓圆了腮帮子，用力一吹。60;62; “噗。”带着轻微的声响，吹箭从刀鞘中飞出，正中两名西班牙士兵的咽喉。60;62; 吹箭里采购自南洋的见血封喉毒液瞬间起了效，这些毒液在咽喉中释放出来，在一瞬间将血液凝固，形成了血栓。两名西班牙士兵涨红了脸，捂着喉咙挣扎着倒下，鼻腔中流出汩汩鲜血，眼睛瞪得如同死鱼一般。60;62; 这些来自热带的剧毒能在十分钟内让一个成年人失去意识，其作用机理便是通过形成血栓来阻塞血管的供养。不过直接命中咽喉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封喉”便是这种毒液的最佳用法，只要一瞬间便能将人毒倒在地，失去抵抗能力。60;62; 这种毒液价值不菲，它是见血封喉木的树汁，这种生物性的毒素很容易在空气中因为腐坏变质而失去毒性。60;62; 为了获得这种剧毒，南镇锦衣卫经人从威尼斯大量采购承装化学试剂用的茶色玻璃小瓶。灌满了这些玻璃瓶后，便用软木塞封死，再用油纸包细细封好，等用的时候再取出。邵纲带了十瓶过来，这次行动便用掉了一瓶——虽然几根毒针用不完毒液，但开了封便不能再保存下去了。60;62; 毒翻了这两名西班牙士兵，锦衣卫顺势攀上城墙，用绣春刀给了二人一个痛快，将他们抛到了城外。60;62; 四点五十，历时四十多分钟，沿途放倒了二十来个人，邵纲一行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东南侧的城楼上。60;62; 此时已经东方既白，天已经微微发亮，从山的那边已经能看到太阳的一角。60;62; 借着黎明的晨光，十只线膛步枪对准了东门处执勤的二十二名西班牙人，包括隐藏在一处民房房顶的暗哨。60;62; 这些购自法国的米宁前装式线膛枪价格不菲，经过中间商的层层转包竟然涨到了三百两一支的天价！要知道一门能镇守辽东的红夷炮也就两千多两，寻常的鸟铳也只要三五两便可买到一支...60;62; 不过这些线膛枪自然是物有所值。实际上线膛枪在欧洲已经有二百余年的历史，但因为其造价和使用上的诸多不便一直无法推广，只是在一些特殊场合，诸如狩猎的时候能发挥其作用。60;62; 南镇锦衣卫之所以采购这种线膛枪便是看中其远距离狙击的能力——同时代的滑膛枪的有效距离在百米上下，而这种米宁线膛枪则可以精准命中近五百米外的目标，甚至在九百米的距离上依旧能保持杀伤力。60;62; 这些线膛枪就位后，邵纲拿出了怀表，盯着秒针。两分钟后，五点零分零秒。60;62; “时辰到，放！”邵纲扯下面罩，下达了开火指令。60;62; 早已将目标套进准星的锦衣卫扣动了扳机，圆头的柱状弹丸在烈焰的推动下加速，在膛线的作用下开始高速自旋。出了膛的弹丸依旧因为陀螺效应维持着飞行的稳定性，几乎是笔直地朝着三百米外的西班牙士兵飞了过去。60;62; 只一瞬间，便有八人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子弹命中，当即倒地。60;62; “快，继续装填！”60;62; 一旁的辅助射手用海棉制成的清膛杆清理着线膛，随后取出用鹿皮包裹的子弹，用腰间的小锤使劲将其砸进了枪口。这个过程极其繁琐，比滑膛枪要慢一倍有余。60;62; 但既然已经开了枪，锦衣卫便没必要再隐蔽。邵纲拔出了绣春刀，从三米的城楼上飞身跃下，冲向了惊慌中的守门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