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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盆花是狼尾巴草,师兄送的,师傅一不开心,就喜欢扯它的花瓣。这是所有花草中长势最萎靡的,外表不堪入目,活像一只秃毛的野狼。
嗔怒禅的弟子脾气都不太好,尤其是他们师徒三人。
朝霞满天,一个光头的小和尚疾步走来,披着满身的雾气,带来了一股子寒气。和光云袖一摆,驱散了花草周围的雾气。
小和尚稽首道:“大师姐,执法堂送来了今年份的账目,本来要给明字辈的两位师叔签字,然两位师叔都不在宗内,便想先给您过目。”
执法堂处理万佛宗的所有事务,官儿最大的是上一辈中明字辈的两位师叔,其次就是他们这一辈中的大师姐和光。
和光微微点点示意,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小和尚了解她这个习惯,喜欢在浇花时处理公务,一边听一边浇。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念了起来。
殿外空旷,人烟缥缈,唯有小和尚的郎朗书声。
“今年超度堂的收入增长了很多,但是修士们对超渡心魔的评价却有所降低…和妖族的交易额比去年低了不少,同海族,尤其是蛟族的交易额提高了很多,但是还没有商定好明年的交易条款,堂主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小和尚顿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和光的表情。
可是和光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在小和尚停顿的时候,手也没停过,似乎没注意到一般。
小和尚定了定神,咬牙念下去。上面都不在意的事儿,他也没能力说什么。只是他放了一分心思在和光身上,看着她浇花。
大师姐着一袭红色绣金袈裟,红色是嗔怒峰的标配。颗颗水珠从杨枝落下,在晨曦下褶褶发光,炫耀夺目。小和尚却看得心惊胆颤,那可是甘露池里的甘露水,经过佛法加持,有枯木逢春、沉疴顿愈之效。
这浇得可都是钱啊,大师姐的花草也太精贵了吧。
但是,和光略过了一盆花草,没浇。
小和尚认出来了,那是魔门少门主送的彼岸花。
三十多年前,韩修离困于心魔,金丹难成,求上万佛宗。当时大师姐还是筑基期,亲自为少门主超渡心魔。韩修离一举结成了九品金丹,成为了魔门的少门主。此后,韩修离每进一小阶,都要找大师姐护/法。现在他年岁七十,已经是金丹后期,修炼的速度可谓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
韩修离除去心魔后,和光的名声大涨,不少修士指名她护/法渡劫。
那些花草中,有散修送的满天星,媚修送的幽兰花,妖修送的大王花…其中,最珍贵的要数昆仑剑尊送的优昙婆罗花。
大师姐结丹后,上门求超度心魔的人就少了,主要是大师姐要价太高。
这时,天边一道剑光飞过,一个有头发的小和尚跳了下来,冲到和光面前,挤开念书的光头和尚。光头和尚还没来得及抱怨,抱剑和尚大声哭嚎,“大师姐,门口有人医闹,五师兄快顶不住了!”
和光不动声色,继续浇花大业,老神入定,两耳空空。
光头和尚反而笑了,打趣道:“不就医闹吗?你急什么?这点破事儿至于麻烦大师姐吗?”
万佛宗开门做生意,顾客为上。修士的人品参差不一,不是每个心魔都度得了,每年医闹的不多不少,总是有的。
抱剑和尚跺跺脚,急得快哭了,“这次不一样…”
万佛宗大门,气势磅礴,雕梁绣柱,吹影镂尘。有句话叫,看一个门派的底蕴先看大门。连大门都修不起的门派,内里也是囊空如洗。纵观整个修仙界,万佛宗的大门称得上是第三。
门内,云气缭绕,佛光万丈。
万佛宗号称千八百禅,一禅一座峰。高山峻岭,重峦叠嶂,群峰被大泽环绕,最高的那座山是掌门的大光明顶,势拔诸峰,壁立千仞,云霞明灭不可睹。
佛宗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超度堂的接待处,人声鼎沸,比肩接踵。
一名刚来的修士挤进人群,向周围看好戏的病友搭话道:“道友,这不是超度心魔的接待处吗?怎么这么吵?和尚们围在一起干嘛呢?”
“那女修正在医闹呢,她筑基两次都失败了,现在她的大夫和尚跑了。”
修士一脸惊异,还带着点同情,“筑基两次都不行,这医闹也没用啊,道途断了吧。”
另一人奸笑一声,小声地八卦道:“普通的医闹肯定不会闹得这么大了,但是她的大夫是忘情禅的禅子,你想,那可是禅子啊。”
一禅中,最厉害是禅主,他们最有问鼎天道的可能。他们的亲传弟子中,最有天赋的被称为禅子。
人群中央,柳依依着一袭红衣,明耀如火。尤小五披着一身灰扑扑的破袈裟,长发在脑后绑成个马尾,不像是个和尚,倒像是个溜须拍马的小厮。
柳依依扯着尤小五的衣袖,霸道地说道:“我不管,你现在把季禅子给我找回来。我筑基失败,他的错跑不了。”
季禅子,是忘情禅的禅子,全名季子野,也就是她的主治大夫。
“小姑奶奶啊,我叫我也没用,我也喊不回来啊。”
尤小五愁眉苦脸,想把衣袖扯回来,奈何姑奶奶抓的太紧,他又不敢使劲,生怕火上浇油,何况这件事儿他们确实有错。
转头间看见人群中闪过红色的衣角,尤小五脸色变了几分,大声一吼,“施主,男女授受不亲!”把柳依依唬得退了几步。
柳依依的语气越发娇横,“你吼我做什么?谁看得上你了。我不要你,我要季禅子!”
这话一出,人群中绝倒一大片,嚯,有奸/情。修士们双眼放光看着八卦中心,仿佛闻到了骨头味的饿犬。
此时,一声郎朗清音传入众人耳中,激荡心神。
“季禅子?不就一庸医吗,我亲自给你治。”
周围的人群自动散开,和光走到人群中央,对着柳依依双手合十,继而转身向修士们道:“诸位,让大家看笑话了。望各位先去看病,切不可因此再生妄念。”
尤小五一脸怨念地看着和光,和光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去疏散人群。接着,她把柳依依领到一间屋内,亲自询问事件经过。
和光听完后,心想:这不就是一本女频玛丽苏修仙小说嘛。
柳依依是恶毒女配,她姐姐柳幽幽是玛丽苏女主。
柳依依身为嫡女,从小和萧家的嫡子订婚,青梅竹马长大。可是,萧少爷是女主后宫团的男配之一,自从见了女主后,对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硬要和柳依依退婚,娶女主。
中间的宅斗狗血不细表,三人一起进入大衍宗后。一个元婴真君看中了柳依依的灵根天赋,要收她做亲传弟子。但是最后关头,元婴真君误会了她,以为她谋害女主,就放弃了她,收了女主做徒弟。
柳依依奋发向上,不日不夜,刻苦修炼,想抢在女主前面筑基。但女主还是率先筑基了,柳依依暗生心魔。
按照一般的修仙小说,柳依依到这里可以退场了。
但是,这里有万佛宗,专克心魔,声名远播。
柳依依带着全身家当,跑到万佛宗来,买了一个最贵的超渡套餐,忘情禅禅子一对一贴身服务,专破心魔。柳依依咬咬牙,拍桌买了。
第一次心理咨询时,季禅子满口的大道理,天理循环。要是和光听到,肯定会说一句酸腐书生,误国误人。但女配她信了!自信满满地跑回去,一筑基,失败了。
一次是搓不灭她的锐气的,她又跑回来,心想生不如熟,又挑了季禅子。
季禅子失败了一次,也不带怕的,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殊不知,他不仅摔了,还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第二次筑基又失败了。
修仙界有筑基两次的,筑基三次却鲜有成功的。筑基三次还能成功的这种人,是载入教科书级别的。
说实话,柳依依也不相信第三次还能成功。柳幽幽是她人生路上的挡路石,是她修行路上的心魔。心魔重成这样,她自己也不全怪季禅子,怨恨还是多少有的。
听到这里,和光也忍不住同情柳依依,这孩子灵根不错,修仙路咋这么坎坷呢?
快绝望之时,柳依依听说一个大事儿,季禅子和柳幽幽在一起了!她的心理医生和她的心魔在一起了!
这他妈还能忍?
先不说季禅子的医德问题,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心魔说给柳幽幽听。柳依依首先怀疑的是:季禅子是不是为了帮柳幽幽,故意害得自己筑基失败。
每日酉时,鼓敲八下,传送阵关闭。
九曲城内有108坊,纳税最多的是青楼一条街的平康坊,最繁华的是酒楼遍地的景明坊,人迹最少的是南面的昌明坊。
白玉石的地面到昌明坊断了,留下挖掘后坑坑洼洼的痕迹,泥泞的地面越显破落。
踏入坊门的那一刻,背后的灯光黯淡远去,视野内只有零星亮起的几盏灯笼,随意搭建的楼阁房屋歪歪曲曲地挤在路边,街上鲜有行人,偶尔路过几个也是步履匆匆。
昌明坊就像九曲城的阴面,修仙者的贫民窟。
尤小五微微闭气,斑驳的灵气让他有些不适,当他想封住一部分灵孔时,正好对上了和光警告的目光。
“不要命了?”
他摸着脑袋笑了笑,打开了。“我就是试试,大师姐你别生气。”他移开目光,斜眼间看到一家客栈,房梁的灯笼上写着“余”字。
“大师姐,那家客栈还有空房。”
临近花灯节,九曲城的客栈都满人了,他们前几天被迫宿在花街柳巷。虽说红袖招一晚上不便宜,可尤小五还是不想住在莫长庚家。
他觉得那个人不怀好意。
可是具体是哪方面不怀好意,尤小五也说不清。
和光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是一家略破旧的客栈,房梁处结着蜘蛛的网,也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只不过门口的灯笼是黑底红字。
“你没觉得那个灯笼和别处的不一样?”
尤小五眨眨眼,好像是有点不同,外边的红底金字。
“黑底红字,住客生死自负。”和光踢了他一脚,“就你这修为,今晚闭上眼睛,明儿直接投胎了。”
尤小五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贴在和光身后,不说话了。
和光看着莫长庚给的地图,想要抄近路穿过一条小巷。离巷口三米远时,和光冷不丁地顿住,拦下即将迈入小巷的尤小五。
尤小五疑惑地看向她,乌云渐渐遮住了圆月,她脸上的光暗了下去,温和的暖白变成森森的冷白,脸色凝重。
重檐上的乌鸦惨厉一声,远远地遁走。檐下的蜘蛛一分两半,随着破碎的蛛网跌入泥土。
一个黑袍子从巷子的阴影里闲庭信步地走出,他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和光二人,“恩?佛修?”
他的语气带着疑惑,戴着兜帽的脑袋微微歪了点,露出细长的薄唇,唇角嵌着冷涔涔的唇钉。
和光把尤小五护在身后,朝他点头示意,准备绕开他走进巷子。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在幽静的坊内显得有些渗人。
“吃鸡吗?”
这是邪修间的黑话,意思是有想要杀的人吗。
和光本想掉头离开,听到这话又停住了,开口道:“同为金丹,如何吃鸡?”
那人二话不说抬起手,五根手指的第一指间关节和掌骨关节处缝着红线,掀开兜帽时,小指异常扭曲地转了一圈。
兜帽脱掉后露出一个阴阳头,左鬓铲去,剩下的头发吊成马尾,只余下几缕头发半遮不遮地垂在右脸。
和光微微睁大了眼,现在的邪修都这么潮吗?
身后的尤小五深吸一口气,和光心里头觉得不妙,眼疾手快地把他拉进怀里,死死捂住他的嘴。
那人的眼底闪过疑惑,接着拖长着声音说道:“你觉得呢?”
和光余光里打量着他的两只手,十指比普通人长,都缝着红线,是人偶师。
人偶师在坤舆界不多,单拼战斗力的话,和光有信心胜过他。论暗杀的话,恐怕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就会被他得手。
临近花灯节,涌进九曲城的人只多不少,他不会是单纯来赏灯的吧。
“一只鸡多少钱?”
人偶师仿佛被她的话取悦了,唇角勾着,唇钉随之泛出一点碎光。他的声音冰冷却粘腻,像斗折曲行的毒蛇,“头顶没冠的一千,戴冠的八千。可以选做法,生脍、爆炒、水煮、油炸。”
他的眼神在和光的衣角处溜溜地转了圈,补了一句,“不过得加钱。”
头顶戴冠指金丹,没冠指金丹以下。做法指杀人的手法,可以按雇主的要求实施。
人偶师见她没反应,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黑,冷硬地说:“鸡蛋也卖,价钱按蛋的品种算,不能挑做法。”
哦豁。
这回和光是真惊讶了,元婴期的也干,看来人偶师的实力不简单。
和光朝他抱了一拳,颇为真诚地说道:“贫尼近来没与人结仇,不用劳烦道友了。道友何不留个名字,他日贫尼与人有纠葛时,再来叨扰道友。”
“呵。”
人偶师扭着小指关节,在尤小五惊恐的目光下,来回转着圈,咔哒咔哒。
“我最烦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说话了,拒绝就拒绝呗,还装模作样地绕一大圈。留名字?方便你以后照着名字抓我吗?”
和光没有一点被戳破的尴尬,她浅浅地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渐渐起了一阵风,从人偶师的方向吹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刮得和光的衣角沙沙作响。
人偶师的手指抚上唇角,红线衬托血色的薄唇鲜艳欲滴。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残指,有本事就来抓吧。”
说完,他戴上兜帽,走进那家挂着黑底红字灯笼的客栈。
怀里的尤小五抬起头,呆呆地问道:“不抓吗?”
和光眯起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去?”
尤小五猛地摇头,开玩笑,他怕不是一招就被秒了。
和光看向那间客栈,二楼亮了三间房。
安静得不像是家住了人的客栈,倒像是睡满了死人的停尸房。黑色的斗拱上雕着展翅的黑鹰,飞檐缺了一角。
一间房内点起灯,一个穿着袍子的黑影投在窗上。
灯火照亮了房檐下的蛛网,一只长毛蜘蛛网住了飞蛾,一步步爬过去准备吸食,突然身体一分为二。飞蛾颤了颤,扑腾着即将逃离,也落入了和蜘蛛一样的命运。
灯火又灭了。
和光最后看了一眼,带着尤小五离开。他们穿过小巷,走到小路的尽头,停在一间两进的院前。
还没进门,目光就被屋梁上的人吸引了过去。
莫长庚换了紧身的玄衣,领口大喇喇地敞着,露出结实孔武的胸口。他坐在房梁上,一只脚屈着,一只脚垂下,脚上悬着纯麻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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